岁暮之后,裴归渡便常带着乔行砚出门,走遍禮州每个有名的地方,吃遍禮州每家好吃的饭馆,品遍禮州有意思的茶馆,在茶馆内聊着些日常琐碎之事,就连那因玩笑话提了一嘴的芳兰池也随心走了几遭。
半月很快便过去,上元节这日,裴府在沈璟婉的吩咐下备了盛宴,为的便是趁他们走前,再同看着便欢喜的临舟说上几句话。
裴归渡看乔行砚看得比想象中的还要紧,仿若她与对方说几句话便抢占了他的时间似的。原先还拉着她,要她多同乔行砚往来,那日送粥之后,反倒是拐着弯的要她走,一副任何人都不许打搅他们二人共处的模样。
家宴上,刘福不知同身侧的裴归渡说了些什么,随后裴归渡同他打了招呼便出了门。
乔行砚将注意力放在厅外同底下人交代事情的裴归渡身上,故而就连沈璟婉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都不知道,只在对方喊他的那一瞬诧异回神。
“临舟。”沈璟婉站在他面前,将对方那副方回神的模样尽收眼底,转而笑道,“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便要时刻盯着,我原以为只敬淮是小孩心性,想不到你也这般依赖他。莫要被他发现了去,仔细他更缠你。”
乔行砚一怔,随后笑着就要起身给她让座,道:“夫人说笑了。”
沈璟婉见状一把将他摁回去,满不在意道:“你坐着便是,我坐敬淮的位置,待会儿让他往旁边坐去。”
乔行砚笑着没有拒绝,只又重新坐在了软垫上。
沈璟婉一边提着衣摆往裴归渡的位置坐,一边嘴里还在抱怨着,道:“这几日我总想着要同你多说些话,可敬淮偏就换着法子将你往外带,就连用膳也只在自己院中,我同你都见不到几次面。”
乔行砚替对方抚平裙摆,只无奈笑着说道:“是我总说着要在禮州多看看,他这才打点了许多铺子领我前去。用膳也只是因为我喜在院中赏梅同食,他这才……说到底还是我失了礼数,叫夫人见笑了。”
沈璟婉闻言轻哼一声,扬声道:“怎的还护上了,我那逆子我还能不知么,他这是变着法儿的想要讨你欢心,生怕我们在你面前说上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又生怕我们打扰了你们,不肯将你放出来呢。”
乔行砚自然知晓,他比谁都知晓那人的想法。对于岁暮后第二日他所说的那番话,裴归渡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只是将他带回了屋内,安排着给他盥漱更衣,又仿若照顾小孩一般喂他喝粥,最后只提了一嘴带他在禮州游玩,便将往后半月的日程都填满了。
裴归渡贯会说些讨他欢心的话,也说过几次想同他共白头的话,可真当他无措不知当如何时,在逃离和彻底沉溺之间摇摆不定时,对方却不会给出任何直接的回复。
裴归渡怎么待他这般好呢?回了京都城该如何呢?不知道,所以他随着对方逃了半月,躲着这个问题,只安心跟着对方享受这半月的闲暇欢愉。
乔行砚正要说些宽慰沈璟婉的话时,身后便传来了裴归渡轻快的话语声:“母亲怎有那主座不坐,偏要来同我抢临舟身旁的位置?”
沈璟婉嘁一声,看着对方宛若领头狼摇尾巴的模样,揶揄道:“怎的,这座上何时刻了你的名字?我在我府上坐着,还要同你打招呼不成?当真是出门在外久了,同你母亲说话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裴归渡不以为意地走到乔行砚旁边那桌的位置上坐下,也不管那本就是一个空座,桌案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在乐声中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这便将临舟身旁的宝座让与您,退居至此。”
乔行砚无声一笑,沈璟婉将其看在眼里,却只是继续同裴归渡说道:“巧言令色。待会儿出门逛灯会,我同临舟一道,你与你父亲一起。”
“为何?”裴归渡道。
“什么?”裴程道。
沈璟婉看着二人难得这般默契同时开口,来回各看二人一眼,当即又揶揄道:“哟,这时倒是有几分父子的模样了。怎的,有意见么?我瞧你们父子二人打见面后就没说过几句话,不妨借着今夜多叙叙旧,也免得外人说镇远将军待子不亲,小裴将军不敬尊长,偏叫外人瞧了笑话。”
“谁敢多嘴多舌的,明日我便叫人将其宰了剁碎,扔进芳兰池里喂鱼。”到底是在一起待久了,裴归渡学着小公子的话便脱口而出,全然不知此刻小公子正以一种嗔怪的目光盯着他。
“你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几日借着裴氏的由头在外包下了多少铺子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裴程佯装斥责道,却是半点没有要迁怒乔行砚的意思,只朝着裴归渡摆臭脸。
裴归渡闻言也不惧,只理直气壮道:“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积蓄,花的是自己的俸禄,有何不可?总不能因为我姓裴,就说我事事都借了您的光,那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那可不是么。”裴程怒极反笑,讥讽道,“你裴敬淮多大的能耐,俸禄全拿来包禮州城的铺子,有那能耐你怎么不在京都城也混出个名堂来?京都城多大多繁华,不比这穷乡僻壤来的富贵名头大?”
裴归渡做思索状,片刻后才佯装正色,仿若下定决心一般,道:“父亲说的是,京都确实比禮州来得繁华,不仅各世家子弟看着,就连皇帝都时刻观察着底下的人。不妨我此次回京便试着将醉君阁、品香阁和万山茶馆一并包了,届时定能名震京都,将皇帝都吓得连忙将我赶回禮州?”
裴程怒而蹙眉,斥道:“逆子,你若真这么做了,我次日便提剑至京都砍了你。”
裴归渡无奈耸耸肩,全然一副惹完长辈便甩袖归去的浪荡子模样。乔行砚瞧着倒是新鲜,但也没有真的笑出声来,只惬意地夹了一口桌上的菜,就着玉盏中早已被裴归渡由酒换成的茶吃了下去。
家宴过后,临别之日将近,裴归渡到底还是任由沈璟婉将乔行砚领走了,只同裴程一起跟在二人身后,倒也没有仔细去瞧周遭的花灯杂耍,只看着二人的背影出神。
“你们何时走?”
裴归渡被裴程的话拉回神,道:“三日后,十七那日是临舟的生辰,我们打算在禮州过完生辰,次日一早便启程返京,同军队汇合。”
裴程闻言蹙眉,沉声道:“你当真如此喜欢他?”
“对。”裴归渡斩钉截铁道,目光却依旧放在此刻正挑选花灯的乔行砚身上。
“非他不可?”
裴归渡忽而看一眼裴程,正色道:“非他不可。”
裴程叹一口气,道:“那你可得仔细些,你叔父是个顽固,挡了他侄子道的他都不会放过。”
裴归渡闻言佯装一本正经道:“我也是他侄子,说到底您还是他兄长,于情于理先来后到,他都应先给我让路不是么?”
裴程瞪他一眼,斥道:“同你母亲装傻便罢,少在我这儿扯谎,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裴归渡沉下脸色,没有说话。
“你这些天总带着人往外跑,不让我们同他接触,是何意思?”裴程开始翻旧账,讥讽道,“担心我同他使绊子,暗中同你叔父交代乔氏的情况?还是担心反过来,他打探我们裴氏的情况?”
裴归渡面色不变,没有回话。
“我是武将,不是傻子,你母亲对他喜欢的要紧,所以我没明着说,可我瞧那孩子并不是一张白纸,心思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裴程蹙眉正色道,“你同他来往,我不会阻止,不会反对,却也不会支持。好说是我镇远军的将领,我只希望你能懂何为大局,何为你最应该做的事情,莫要沉溺于情爱,将最基本的判断都抛之脑后。”
裴归渡沉默片刻,最后沉声道:“知道了,父亲。”
裴程叹一口气,心道希望你真的能明白,说的却是:“方才在正厅,刘福同你说话之后你便出去了,怎么,淮安来信了?”
裴归渡说话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周遭的喧闹声中,只身旁的裴程能听清,他道:“不是淮安,是京都。”
裴程蹙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道:“京都城又出事了?”
“有人夜间投状至御史台,告户部尚书郭孝悌私自更改田赋厘金,私交买卖,暗中私扣关税。告兵部尚书李制和与禮州乐县县令私交往来,假借百姓之意偷开渡口私收通关费。”
“此事皇帝如何说?”
“皇帝将户部革职待办,兵部罚俸降职。”
裴程思忖片刻,道:“看来李制和所行之事已然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皇帝不可能收到消息之后就下旨降职。可知这投状之人为何?”
裴归渡面色不佳地看着跟前正同沈璟婉说笑的乔行砚,沉默许久,最终道:“不知,沈昱是在夜间离御史台时发现的状书与证据,待察觉时人已经走远了。”
裴程微微颔首,又道:“想必户部一事不好查办,此事怕是涉及到了京中多方势力。”
裴归渡攥紧了手中的拳,沉声道:“皇帝不会真正处罚郭氏,所谓革职查办无非是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且不说田赋厘金关乎一朝经济命脉,同他皇帝的治下分不开干系。就算郭氏当真明知不可而为之,他手握祖上传下来的丹书铁券,皇帝又怎敢杀了他?为了让世人承认他是继承正统皇位,他只能承认那丹书铁券,留下郭氏一脉。”
裴程叹一口气,感慨道:“郭孝悌早年也算尽忠尽善之辈,为何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先前同太子一派,为虎作伥,如今离了太子,又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何处给了些甜头他便往何处去。”
裴归渡冷笑一声,道:“尽忠尽善之辈?父亲,人都是会变的,弱肉强食罢了。或许在我们眼里,他是攀附太子得尽了便宜在为虎作伥,可在他眼里,自己怕只是一个随时都会被丢掉的弃子,否则他的女儿又怎会被送去靖央。”
裴程忽而看向乔行砚,恍然大悟般停下脚步,难以置信道:“原先听闻和亲之人乃乔氏之女,之后却不知因何故换成了郭孝悌之女,现今郭孝悌又处处针对乔氏,原是你们从中做的手脚?”
裴归渡自嘲般一笑,宽慰道:“父亲这是高看我了,还是看轻我了?”
裴程思忖一番,最终讥讽道:“这还真难说,你如今的行事,我是半点都看不明白。能将敌对党的幼子带至家中,豪掷千金包下禮州大半个商铺,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裴归渡叹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在父亲眼中竟是这般不堪,无奈道:“凭我们二人做不出让皇帝临时改旨一事,郭氏不过是想借机发挥罢了,他若当真在乎自己的孩子,又怎会这一年间都不派人来寻?他与李氏如今便如砧板上的鱼肉、惊弓之鸟,何处对他们不利,他们便死咬着不放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裴氏如此,如今乔氏亦是这般情形。”
裴程继续跟着对方抬脚往前走,道:“他就没同他父亲提上几句,叫他父亲莫要去招惹户兵二部?你在一旁也不劝阻几句?”
裴归渡心道怎么可能没有劝阻,劝阻的结果便是反被对方晾了许久。且不说乔行砚干预不了自家父亲的行事,就单是他自己,又怎会是畏而却步之人?看到威胁他的人,别说躲了,他怕是巴不得上前杀了对方,哪怕同归于尽,他都不会让对方得到一点好处。
但裴归渡不会这么同裴程说,只是解释道:“乔氏不比裴氏,裴氏可以退居在后,最多不过同有威胁之人让路,因为真正掌握我们生死的只有皇帝。可乔氏却是进退两难,往前走,最多不过户兵刑三部在明,最少还能有办法防着。可往后走,却是死路一条,皇帝不会任由一个无作为之人掌管整个礼部,太子一派不会放过一个不为自己所用之人,户部更是居于暗处不会放过他。如今的形势,正是皇帝所想看到的。”
裴归渡避开从他身边经过的小孩,又道:“京都城中的世家他不可能每处都顾及到,更不可能将所有都发落了,如今各家争斗,正是他借机权衡势力最好的时机,是以他不会重罚郭氏,但厘金一事他定会派御史台私下调查。”
裴归渡轻哼一声,道:“沈昱有的忙了。”
裴程了然般颔首,捋捋胡须,悠哉道:“你同那沈家的还有往来?”
裴归渡直觉此话头不对,挑眉道:“怎么,难不成他一介孤子,我还得顾及他祖上犯的错?”
裴程变了脸色,啧一声道:“裴敬淮,为父在你眼中竟是这般无情之人?”
裴归渡沉思许久,最终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裴程抬手便狠狠在他背上一敲,武将的力度大的很,就连前面的乔行砚都听到了动静,回身看二人一眼,又被沈璟婉司空见惯般招呼着继续往前走。
裴归渡抬眼示意乔行砚无事,后者这才又笑着同沈璟婉继续往前走,一边聊着裴归渡幼时爬树摔跟头的旧事。
裴程拍完对方后只觉手掌疼得要紧,心道这毛孩怎脊背这般结实,倒还真的长大了,说出来的却是:“你再这般同你老子说话信不信我立马将你砍了逐出家门。”
裴归渡闻言一哼,不以为然道:“这话打幼时起我便常听你絮叨,如今还说,已然不管用了。”
“好,好。”裴程怒极反笑,却也没有再浪费口舌同他争辩,转而道:“宋云江淮且不说,这沈家小子,我可是听闻他也有这断袖之癖,你为何不同他在一起,如此不是简单逍遥又自在?”
裴归渡闻言诧异地看着对方,想骂却又碍于此人乃他的父亲,不好开口,强行忍着口中的恶言,这才咬牙道:“父亲,我是断袖,却也不是见个男人就巴巴地往上凑。”
裴程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乔行砚,挑眉不解道:“不是么?我瞧你在他面前不是挺殷勤的么?换个人就不一样了?”
裴归渡简直要翻白眼,转而挤出一个笑容,咬牙道:”父亲,此话你在我面前说道便是,莫要在临舟面前提及引来误会,他不知我与沈昱是旧识。”
“担心他闹脾气?”好容易被裴程逮到一个讥讽回去的机会,他可不能令逆子这般好过,当即又道,“担心他转头便不理你,转入旁人的怀抱?”
裴归渡沉下脸色,第一次知晓何为被威胁,说话的语气也颇有濒死之人的平淡如水,道:“父亲,你若真要这般说的话,我往后都不会再让临舟同你接触了。”
裴程一怔,心道怎还这般无赖,真将他那儿婿带走了,他还怎么看到这般殷勤温柔的儿子。
大抵逛了一个时辰,沈璟婉才捶着腿同乔行砚站在原地等着身后的二人走上前。
行至二人面前,倒是裴归渡先开口说话:“怎站在这里不走了?”
“走不动了。”沈璟婉一边捶着腿一边说,转而走到裴程身边,十分罕见的露出小家碧玉的模样,挽着对方的手,道,“我与你父亲就先行回府了,你们二人继续逛,难得看场灯会。”
裴程疑惑地低头看向沈璟婉的腿,心道平日用来将他踹下榻的难道不是这双腿了么?平日练兵示范扎马步的难道不是这双腿了么?怎一个时辰便走不动道了?
不等裴程反应,沈璟婉便直接将对方拉着往回走了,二人走出不过六七步,乔行砚便听到一声极大的“滚”字从女子口中传出。
乔行砚被两位长辈的行为逗笑了,发自内心地评价道:“你倒是同夫人一点也不像。”
裴归渡走到对方身边,颇为好奇地问道:“哦?何处不像?”
乔行砚转身抬脚便往前走,揶揄道:“何处都不像,尤其这脾性。”
裴归渡跟上对方的脚步,与其保持一致的步伐,笑道:“我母亲如何的脾性?”
乔行砚勾唇轻笑,道:“夫人虽为江南女子,却不似大多闺中女子一般只恪守女诫,她同镇远将军一齐上阵杀敌,堪称巾帼英雄。她有话便直说,不似有些人总拐着弯试探。”
裴归渡一怔,随即揶揄道:“小公子这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说你自己呢?”
乔行砚没有回话,兴许二者皆如此呢,他心道。
“夫人可谓驭夫有方。”乔行砚忽而打趣道,“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在大街上一边挽着郎君的手,一边斥责怒骂的。”
裴归渡挑眉,思忖片刻后道:“可我却知有一人亦如此。”
乔行砚偏头看一眼对方,问道:“何人?”
裴归渡一本正经道:“京都乔氏,乔临舟。”
乔行砚闻言几乎是立马便皱起了眉头,他不再看对方,心中有些乱,面上却只佯装委屈模样,嗔怪道:“将军就这般喜欢同我打趣么?”
裴归渡没有察觉出对方面上闪过的一丝错愕与慌乱,故而还在继续打趣,道:“自然,小公子同我打趣时的模样颇为动人,将军喜欢得要紧。”
“无趣。”乔行砚嗔怪道,半点不瞧道路两旁的花灯,只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前走。
裴归渡心中颇为欣喜,便也跟着对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直至途经一商贩摊子前,他才出言喊住了对方。
“临舟。”
乔行砚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对方,正要佯装不耐时,便见那人站在摊子前,拿着一个黑黑的东西正朝他展示着。
“你过来些,替我看看这护腕如何。”裴归渡朝对面那人招手,后者见状便也往这边走来。
乔行砚接过对方手中的护腕,玄色,上面不仅绣有麒麟暗纹,更是镶嵌着几个小圆环,模样倒是好看,日常骑服可佩戴,放在沙场上却是个半点没有的装饰品。
乔行砚语气平平道:“将军喜欢买下便是,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裴归渡闻言耸耸肩,道:“今日出门急,所带银两不足,身上的钱全给你方才买花灯和玉簪了,如今怕是买不起这护腕。”
乔行砚挑眉看一眼对方,又看向那中看不中用的护腕,裴敬淮身上没银两了,他可不信,无非是想在他这讨个礼物罢了。
饶是乔行砚猜到了此人的心思,也不打算成全他,只皱着眉佯装无奈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同你一道来的禮州,未曾备有盘缠,如今我身无分文,即便万般想将此护腕赠予将军,也是没有那能耐的。”
裴归渡被气笑了,但不是被对方气笑的,而是被自己气笑的。人是自己带来的,行李都是自己收拾的,自打进了禮州城,一切开销都是他这边负责,对方又上哪儿变出银两来给自己买护腕。
是以裴归渡心心念念的上元节之礼,便在这般玩笑话间不了了之。
裴归渡并不是多喜欢那护腕,只不过偏巧瞧见了,只不过想要讨一个礼物罢了,这才开了口。是以哪怕他钱袋中还有许多银两,他也没有花钱买下那护腕。
裴归渡放下那护腕便继续往前走,心中还在后悔着,自己当初就该先给乔行砚一些银两,好在此时将那钱花出去,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行砚看着对方略感落寞的背影,低头无声笑了一下,又在临走之际再看了一眼摊子上的护腕,想来一夜之间,那护腕应当不会叫旁人买走吧,他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