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胡娘子,我是王二,我媳妇让我给你送点东西嘞。”
吱呀——
一节细白如藕的手臂伸出来抵住门,竹绿色的锦帛松松垮垮在肘间搭着,另一端缠在腰间,勾勒出蜂腰形状,眼前的女人亭亭玉立,脸庞也似出水芙蓉般水灵。
“还送什么东西来,怪叫你们费心的。"
她也是神色淡淡,令王二无端想起十年前在惊武大街上和二娘子遥望那一眼,两人的脸莫名在眼前重叠在一起。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眼前的女人明显比二娘子看上去更可口些。
荒唐的念头升起,王二轻嗅着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是喝完桃花酿才会有的味道,她脸色酡红,看起来很是醉人,连带着王二一颗心,整个身子都烧灼起来。
他嗓子发干,声音暗哑,“镯子很漂亮,我……和二娘子,都很喜欢。”
“是吗?”
对面的女人眯了眯眼,唇角勾起的笑容更是看的王二心痒痒。
“嗯。”
喉结上下滚动,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躁动起来。
“那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二娘子。”
胡玉走出来,上前一步接过王二手中的食盒,自己都没察觉到身子是向前伸探的,侧面看去,她现在整个人就好似伏在了王二手臂上一般。
王二身体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直到眼前的门关上,他才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讳莫如深的瞟了眼紧闭的房门,慢悠悠地走了。
一门之隔,胡玉背靠住房门,低声啐了口,“恶心东西。”
食盒被她扔在泔水桶里,那里面哪是什么菜,而是一只被放干血、草草用热水烫过连毛都没褪干净的死母鸡。
这是给她的警告。
不要去招惹他家媳妇。
“狗玩意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和二娘子在一处玩一个月了,不说日日待在一起,十之**也是有了,这么些天她都没怎么见二娘子离开过屋子,就算出屋门也不过是在院子里小坐一会儿,再加上刚才她提起王二被二娘子避开的心虚模样,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桃花村上上下下五十几口人,除了二娘子就没一个认字的,而且别人都有名,不论难听与否,就算狗蛋那也是个名,偏生二娘子就被人叫作“二娘子”、“王二媳妇”。
没名字也就算了,打量着村中这些女人都对二娘子排挤的很,要是从小就在桃花村长大的,怎么连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好友都没有?
一个识字懂琴的女子哪里是桃花村这样的地方能供出来的?
多半是被拐回来的。
“我还当这里是什么逃灾避难的好地方,如今看来倒是比城里还要肮脏。”
想起王二走前看她的那个眼神,胡玉恶心的一阵反胃,立马拿铁棍把门插上了。
她扯下刚才蹭过王二衣袖的披帛,随手塞进灶台里,火舌贪婪的燎上布料,发出呲啦的一声,橘红色的焰光贪婪地映在那双锦鞋上,烤得她脚尖有些刺痛。
胡玉有些迷茫,抱起手臂出神,难得念叨起沈青莲上了,“世道艰难吗?沈公子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
远在京城的沈青莲此时似有所感,抬眼望向藩郡下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卫三瞧着主子心情似乎不错,也好奇地瞥了眼主子放在书案上的画,这一瞥可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在画上瞧见了什么?
一个姑娘!还是个站在桃花树下手持酒壶的姑娘!
桃花!这可是桃花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归于,宜室宜家。
沈青莲回过头,就看见卫三那副鬼鬼祟祟打量画卷的好笑模样,笑容忽地就敛回去了。
“看什么呢?”
卫三低下头,只敢盯着自己脚尖回话,“属下不敢。”
“呵呵……”
沈青莲轻笑,卫三听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只好把头往领子里缩了缩。
“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吗?”
“回主子,南门都换成咱们的人了,准保到时候连只苍蝇都放不出去。”
沈青莲看向画卷,抚摸着上面胡玉的发丝,神色莫名的柔和,“对我的弟弟们温柔些,别吓到了母亲。”
“是……不过,恕属下多嘴。”
“你说。”
“您不把姑娘接回来吗?”
沈青莲头也不抬,画上的女人笑颜如花,眼波流转间似乎又能回到在桃花村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没名分的法子她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她。”
“可属下不知胡玉姑娘何处能让主子如此青眼相待。”
卫三是从小跟着沈青莲长大的,有些时候说起话来也没太多顾忌,只是从前卫二还在,主子身边轮不到他来服侍,之后卫二殉职,卫三才调到身边儿跟着。
沈青莲还是很愿意给他解惑的。
“救命之恩,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卫三有些不可置信,睁大双看向沈青莲,战战兢兢地开口:“……主子的意思是?”
“去准备聘礼吧。”
“这……侧妃之礼倒也好准备,只是会不会太突兀,王妃那边——”
“备正妻之礼,我亲自去御前求。”
卫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跪在沈青莲脚边了,卫三顺势抱住沈青莲小腿,痛心疾首地道:“主子……她、
她、她是个寡妇啊!”
沈青莲垂头,无奈道:“毕竟是救命之恩。”
“她嫁过人啊我的亲主子!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会气出病的!”
沈青莲轻笑,伸出手拍了拍卫三的头顶,抽出腿向门口走去,宽大的袖口带过一阵清风,语气依旧温和,只是眼尾处带着森然的寒意。
“本世子说她当得起正妻之位,她就当得起,自己去领罚。”
“可——”
“多加十鞭。”
卫三闭嘴了。
他家主子一定是中邪了。
老天爷,你开开眼,千万别让我们世子被那个女人蒙住眼,圣上千万要拦住我们世子啊!
沈青莲站在庭院中,一袭青绿华服,翻领处用金线绣了只张牙舞爪的蛟蛇,是亲王形制。
瑾王虽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可先帝有旨,瑾王的形制在其第一个嫡子出生后就不许再用,要承袭给嫡子,同时手中的兵权也要在嫡子弱冠之礼上交出去。
他还有四个月就要行弱冠礼了,难怪父王会如此心急,不惜借他庶子之手除掉他。
手足相残的场面当真是难看极了。
不过他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这几个挡箭牌就是了。
信鸽带着信飞回王府,落在沈青莲肩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夹住信纸拽了出来,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瑾王设伏,多加小心——沈青弦。】
“呵……”
沈青莲揉皱了纸条,紧紧握在手里。
“父王,皇家的心似乎早就不和您绑在一起了呢。”
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