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君终于能认真地观察高函家的住所。
高函她们家外面是一个小庭院,左边开辟了一小片种菜的地方,疏菜晚上安安静静地呼吸。贴着墙角的是几盆大花,白色绣球,紫色牡丹,红色芍药在晚上也招眼,另有一墙的爬山虎在黄色的墙上野蛮生长。
右边相比左边就安静得多,一把空落落的黄色长椅,长椅依附着一颗苹果树,这个月的气温还合适,能赶上苹果花的盛大收尾,星星点点的花,粉白色的,风一吹纷纷飘落在地上的石地板上。
一进去,空气里面柔和的香薰气味,花露水气味和袅袅的饭香味安抚了本来还在不安林远君的心。
家具只有一些用过的痕迹,布置精心,显然是才装修翻新过的,高婉云和高函搬到这里住也没有几年。
林远君最爱的还是客厅顶上,用绿色的灯罩包裹起来的暖色调黄色灯,它像午后的懒绵绵的太阳。
高婉云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待她们。见到她们回来了,站了起来捶捶腰,然后说:“高函,你带着远君也逛得太迟了吧,人家饿了怎么办?远君,你快坐。”
林远君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她朝着正在厨房忙活的高婉云赶紧说:“没事,我不饿的。高函带着我逛了很多地方,我很开心。”
高函一屁股坐在林远君身边,她隔得不近不远,双腿曲着盘在沙发上,伸手在茶几拿了一个橘子递给林远君,被婉拒后撇撇嘴说:“对不起嘛,但是你看远君也很开心,老妈你就是管太多了。”
高婉云懒得和她计较,把菜端上餐桌,招呼林远君:“远君,快来吃饭了。那个谁,快吃饭了你还吃橘子,来拿碗筷。”
高函切了一声,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林远君,嘴角扬起一个狡猾的弧度。
林远君试探着往旁边坐,试图远离这个不怀好意的笑。
高函开口了:“远君,你今年上初一对吧,我高你一届,我上初二。”
林远君疑惑地点点头。
高函一拍手,装作恍然大悟:“那你就要叫我学姐啦!来,叫一声给我听听,或者你叫我姐姐也可以哦。”
年龄骚扰?还是学校的风俗?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还是叫了吧,毕竟她刚才带我出去逛了一圈,不对,这是可以等价的吗?
林远君越想越糊涂,她从没叫过学姐这个词,叫起来的发音感觉有点别扭,于是她歪着头,软着声音地叫了一声:“……姐姐?”
高函“嗷”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捂着脸蹲在地上,头顶上嘶嘶地发出蒸汽声。
高婉云亲眼目睹了这场恶俗戏码,拉着林远君边走边说:“别管她了,别管了。”林远君懵懂地点点头。
在餐桌上,林远君有点紧张和不安,她怕自己获得她们两个过多的关注,这种关注对她来说是贬低她的尊严。
她暗暗地想证明:你们不需要关心我,我能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对她们给她夹的来者不拒,很快碗里就堆成一座小山丘,也不管平时喜不喜欢,林远君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她来到这里的第一餐饭。
事后她向高函回忆起这个细节,高函说当时她被她吓到了,林远君表现得好像三天三夜没吃过饭,吃得又急又多,林远君只好苦笑。
吃完晚饭,待在陌生环境的感觉很难自在,并且高家母女的好意和热情更是让她倍感压力。
林远君本来打算帮忙高婉云洗完碗就离开,但是高函看穿她心思一般,把林远君拉到沙发正中间,然后坐在她旁边,解释道:“先别走嘛,坐在这里消消食。”林远君只好不推却,乖乖坐着。
高函坐在她的右边,正在削苹果,她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还有明显的青筋凸起,她灵活地转着苹果和刀,削苹果的技术好得像一场演出。
高婉云坐在她的左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屏幕里面正播着大火的《甄嬛传》,高婉云吃瓜子感叹:甄嬛还是和沈眉庄在一起的时候开心。
林远君之前没有看过,现在也沉迷其中,眼前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抓着一个苹果,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高函抬抬下巴:“远君你吃吗,我已经削好了。”
林远君刚才的壮举已经让她的胃发出抗议,她不好意思地笑:“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高婉云调笑高函:“怎么没有问我吃不吃,哎呀,某人也太喜欢远君了。”
高函先是悄悄地看了林远君一眼,再和妈妈吵嘴:“哪有啊,如果你要吃我再削一个给你,不要乱说话。”
“那就是不喜欢的意思?”
“不是,我喜欢……没有,你、你不要再说了!”高函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反击。
林远君嘴唇微张,“喜欢”是这么快就可以说的吗,她感觉脸热热的。
到了大约八点半,高婉云挽留林远君:“今晚你要不要将就和高函睡一晚,因为你们家的灰尘还没打扫,我明天去收拾下。对了,她的床还蛮大的,可以睡三个你。”,
高函对高婉云莫名其妙的幽默表示无言以对,不过她倒是愿意帮林远君一把,于是她也说:“嗯,没错,你先住下吧。我家也有新的被子睡衣什么的,总之什么都会给你准备好。”
林远君受宠若惊,她怕过早地消耗别人对她的一点点耐心和关心,便连连拒绝:“没事的,我回去自己打扫一下,高姨您明天就不用麻烦了,而且之前也清扫过一遍,不是特别脏,我擦擦灰就好了。”
高婉云听了也不再继续挽留,这个姑娘比她想象得还要坚强,她喊住高函:“去帮忙带下路。”,高函穿上黑色夹克外套,对她说:“来了。”
村里晚上的照明不好,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路灯发出黯淡遥远的白光。高函在街上慢慢地走,林远君跟在她的后面,周围蛙声蝉声一片,还有夜莺不知疲倦地叫着。向着夜空中高挂的月亮走去,微风轻拂,整个世界只有她们和寂静。
高函把她带回家,林远君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要不要进来坐坐,我泡茶给你喝。”,她说这话只是为了有来有往,既然她去过高函家,那么高函也需要去她家并被好好招待一番。
高函摆摆手,抱歉地说:“我还是不进去了,明天早上我会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学校,好吗?”
林远君有点遗憾她不能立刻偿还人情,两不相欠最好,只能再找机会了。
她点点头说好,她看着高函在月光的泼洒下离去的背影,期望她能守约,她想不过没来也没关系,我对她只是陌生人而已,况且我一个人也能问到路,我一个人也能行。
庭院是长满杂草的,打开屋内的灯,一片冷凄。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房子,和高函家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寒冰地狱。林远君打开每一扇门,每一个柜子,每一个抽屉,试图找出点什么,结果回应她的只有空,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林远君翻出了自己的行李,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整理进衣柜,她带的衣服不多,都是一些单色的黑白灰,大多是运动型的。
她的妈妈在外营造一个虚幻美丽,在烛光之下梦幻的家庭,为了展示她们是和睦的,互相关心的,一股脑地为林远君买最新的牌子货,华丽精致,但是很遗憾,林远君讨厌这些,她喜欢把蜡烛掐灭,唯有这一件事她是绝对忤逆的,现在她也只爱穿单色系。
林远君长大后发现,排斥耐看不耐用的衣服是每个女孩的天性,没有一出生就要求自己穿束腰的女孩。衣服只要简洁干净就好,人只要看起来精气神足就无需化妆,化妆不是还原自己的美貌,女人不需要回应别人要求她们美的期待。
打开自己的书包,林远君数了数她带的最爱的书,不知道镇上有没有图书馆,或者学校有没有?
她跑到客厅打开电视,外放到音量百分百,有电视里的人说话声音陪伴她,她想按照惯例应该给妈爸打电话,对于他们,形式总是大于内容的。
她用一台妈妈买给她的小小的三星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里的女声用英文叽里呱啦一大堆,她挂了之后犹豫一下再拨一次,很声音从手机话筒里飘来,爸爸接的电话。
林远君拨通了却无言,理性迫使她拨通电话,但她不想说想念之类的话,爸爸解救了她:“哎,远君啊,我现在很忙,明天打给你。”,说完挂了。
他在忙什么只有天知道了。借口?实话?都不重要了。林远君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主动拨通这个号码了,他们之间勉强维持的一丝亲情就被她的妈爸和即将到来的弟弟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投资品和投资人的关系,只有弟弟是他们的孩子。
继续推及世界上所有的感情,林远君得到了她的观点:感情关系都是利益关系。。
林远君想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哭一场,泪水早在她的前十几年流尽干枯,她流光了这辈子要留的眼泪,并且,脑海里自己痛哭的样子很滑稽有趣,她嘲笑了起来。
躺上床,她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当自己不是林远君而是别的什么人,当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世上,当自己不是人是孤魂野鬼,闭上眼睛睡觉。
脑海里逐渐浮现了高函和高婉云的脸,她感谢她们的帮助,对于一个被妈爸抛弃的没有价值的人都能如此好心,不过还是要离她们远点。
啊,那种幸福是我永远体会不到的,不如趁早睡觉,面对自己好笑的人生。她用枕头捂着脸,驱散了荒唐的念头。
我回来了!
现在突入回忆篇,只想写两个小女孩,其他的都不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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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