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等人刚吃过早饭,见谢媛回来,都十分高兴,又见谢媛还没有吃饭,李婶就到厨房下了一碗面条端给她。
“我们想啊,你今天就该回来了,只是没想过这么早。”
谢媛早早就写了封信,让春桃带回家,告诉李伯李婶,为报长公主恩德,她在裴府照料公主,李伯李婶居然没有半分怀疑。
谢媛吃完面,抱着贺兰雪,身边坐着贺兰仪,李伯李婶对裴府的一切好奇极了,围着谢媛问东问西。
裴府有多大,人多吗?公主长什么样,好看吗?难不难侍候……
实则那六日,谢媛没见过一次长公主的面,但这不防碍谢媛发挥想像,把长公主夸了又夸,让李婶等人尽管放心。她没有在裴府受到怠慢,也没人会欺负她。
李婶总算放心,和李伯去忙了。把空间留给母亲和孩子,大儿子贺兰仪挨着谢媛,默默不语,谢嫒摩挲着他的头顶,“小决,想娘亲了吗?”
“想。”
“这些天,爹爹和娘亲都不在,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有。”
为了证明自己有认真完成作业,贺兰决拿出平时看的启蒙读物,让谢媛考校她的功课。
平日,这都是贺兰仪的事。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完成考查后,贺兰决问。
“不知道。”谢媛搪塞道,心中却明了,恐怕只有当她生下孩子的时侯,长公主才会让贺兰仪回来吧。
贺兰决听完,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小决虽不是贺兰仪亲生的孩子,但贺兰仪待他如亲生,而小决也非常喜欢仰慕贺兰仪。
谢媛见贺兰决如此,便哄道:“小决,你只要把这本书读完,爹爹就会很快回来的。”
贺兰决完全不受骗,“娘亲,你这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我都快六岁,是大人了。”
谢媛失笑,“既然小决已经长大,可不可以答应娘亲一件事。”
贺兰决用力点头。
“小决,如果以后有人问你年龄,你都要减去一岁,你出生在元和四年,明白吗?”
“嗯,我知道。”贺兰决并不问原由,点头便答应。
母子二人又和乐融融起来,李婶走了过来,“瞧我这记心,老了,不中用了。这是郎君的信,昨天到的。”
说着便将手中的信递给谢媛,谢媛迫不及待展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都是些平常问侯语,谢媛又读一遍给贺兰决听,然后把信折好,小心放入袖中。
谢媛坐在桌案,想写封回信寄给贺兰仪,可几次下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她应不应该把实情坦白?不,以贺兰仪的性格,告诉他实情,只怕他会立刻赶回天都阻止她。
谢媛愁容满面,在房中走来走去。
即便如顾嬷嬷所言,长公主将这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贺兰仪回来后,什么也不会知道,她自己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谢媛再度坐下,她下定了决心。
她会告诉贺兰仪实情的,在她完成与长公主的约定,与裴府再无任何瓜葛后,她会说出一切,她不会欺骗贺兰仪。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夜幕降临,春桃催促谢媛快点回去。
“娘亲,今晚不能留下来吗?”贺兰决抬头看着谢媛,“我听李伯说,裴家是天都最大的世家大族,长公主应该有很多人服待啊。”
谢媛说不出话来,春桃两边的酒窝笑得深深的,她说:“小公子,你娘亲是为你才去服待长公主的,这是为了报恩,你要懂事哦。”
春桃如此说,贺兰决便不啃声了,他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谢媛离去。
谢媛踏入青荷小院,推开房门,就听到漆黑的室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阿媛,你家中情况还好吗?”
谢媛没想到房中会有人,吓了一跳,手中点蜡烛的火器掉在了地上。“大人?”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大人。”
“郎君?”谢嫒改唤称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问道:“你来多久了?”
裴牧之走了过来,今日明色不明,只有微弱的光打在男子身上,现出淡淡的轮廓,面目还是模糊的,谢媛看不清。
“不久,酉时来的。”
谢媛眼皮一跳,现在戌时了,他等了一个时辰,该不会生气了吧?
“你回来得晚了,可是舍不得家中孩子。”
“对不起。”谢媛惴惴不安,她担心这个男人下次不让她回家。“我下次会注意。”
“孩子卷恋母亲,母亲不舍孩子,人之常情,我并未生气。”裴牧之说:“只是天晚,你带的人又少,若是遇到危险那就不好了。”
作为一国政治中心,天都的治安很好。谢媛清楚,但她并不反驳,只是点头称是。
谢媛知道自己做对了,男人似乎满意她的柔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对红宝石制成的耳环,在淡淡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送给你。”
“我不能收,太贵重了。”谢媛从没有佩戴过任何名贵的珠宝首饰,她在这方面没有见识,但她直觉知道这对耳环价值不菲。
裴牧之也不勉强,把锦盒随手放在烛台旁。
谢媛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和他推来阻去的。
裴牧之微一用力,双手抱起谢媛,往床塌走去,谢媛惊叫:“大人,我刚回来,还没洗澡。”
谢媛只希望这样能吓退男人。
裴牧之默默一笑,“无妨,我洗过了。”
谢媛第二日醒来时,那只锦盒仍在,耀目的耳饰依旧静静躺在盒中,可贺兰仪寄给她的信却不见了。
谢媛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房中东翻西找,“春桃,你看到我的信了吗?”
“什么信?”春桃一脸莫名。
“就是昨天,我回家时,李婶拿给我的一封信,我明明放在身上的,怎么就不见了?”
春桃虽没见过那封信,可见谢媛那么着急,也帮着一起找。
信没找到,春桃先看见桌上的耳环,不住的赞叹惊讶,她举着锦盒问:“谢娘子,这个放什么地方?”
“随便。”谢媛心烦意乱,后悔没把信放在家中,对于春桃的问话,语气便有些不好。
春桃没有生气,她把锦盒放入柜中,心中只是感概,谢娘子要是没成亲该有多好,以王爷对她的喜欢,肯定会纳谢娘子入府中,这样,她也可以水涨船高,一直在内院服待了。
“谢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羡阳长公主半倚着靠背,懒洋洋的问道。
“公主,谢媛入府才半个月呢。”顾嬷嬷把煮好的绿豆汤小心的放在桌案上,“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一有消息立刻向你汇报。”
“嗯。”长公主双目半阖,似睡非睡,待立在身后的婢女轻轻摇着扇子,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顾嬷嬷见状,转过身准备离开。
长公主突然开口,“我想为牧之纳几房妾室,你以为如何?”
顾嬷嬷斟酌了一会,“只怕二公子不会接受。”
裴牧之虽有王爵,家中老一辈奴仆,有时仍习惯称他为公子,长公主对此从无异议。
裴牧之不好女色,除了一个妻子外,没有任何妾室通房,这也罢了,偏偏夫妻两人成婚六载,膝下没有一儿半女。长公主也曾想过为自己儿子纳几房妾室,也好为裴家开枝散叶,奈何豫章王根本不感兴趣,无论长公主如何劝说,他都不为所动。
长公主坐起身来,拂衣乖巧的跪在她身边,为她揉捏轻捶双腿。
“期限一到,谢媛就会离开,可生下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这个理由应该足以说服牧之。”
长公主端起绿豆荡,喝了一口,然后幽幽说道:“以福康的性子,你觉得她会抚养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吗?”
顾嬷嬷摇头,福康公主骄矜自傲,她自己虽然没有孩子,但绝不会真心照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那公主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裴氏是魏国第一大门阀世族,裴牧之年纪轻轻就已位列王候,他的妻子是皇室公主,偏又骄纵难以相处,这种情况下,好一些的人家不一定愿意把女儿嫁入裴府为妾,那些贪慕虚荣的人家,羡阳公主又看不上。
“我老了,没有心力照顾孩子啦。”长公主垂眸,看了看身边的拂衣,“从府外去找,我怕时间来不及,不如这样,先从府中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待以后再从府外慢慢寻找,顾嬷嬷,你看怎么样?”
顾嬷嬷顺着长公主的目光亦看向拂衣。
拂衣表现得很是镇定。
顾嬷嬷暗暗点头,在裴府众多待女奴婢中,拂衣确实非常出挑。
“公主的眼光自然是无可质疑的。”顾嬷嬷道:“只是福康公主那儿……”
司马薇与豫章王关系不合,笼络不了自己的丈夫,但也不许旁人染指裴牧之。
曾经,长公主求孙心切,将一个美貌女子直接放入豫章王床上,福康公主闻讯赶来,裴牧之已经把人赶走,福康还嫌不够,当即把女人卖去青楼。
长公主当时虽未言语,实则心中极为不悦。
福康公主对于接近裴牧之的女人,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决不容忍,她若知晓长公主要为豫章王纳妾,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长公主又侧身躺着,半闭着眼,“明日请她过来,我亲自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