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第104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演武场上，凤姐正和两个表弟比赛射箭，竹夫人和黛玉带着小南嘉在旁边观战。

三个人里，哪怕实力最弱的林绍也能在五十步内十中□□，只是到了五十步外准头就差了不少。

放在儒生里算是优等，然而到了凤姐和元辰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说武举预备役元辰，就是凤姐，八十步之内也是百发百中，就是力道上弱了些，虽中靶心，入靶却不深，惟有元辰每一箭都能射穿靶心。

把个小南嘉给兴奋的，站在地上又是拍掌又是跺脚，小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元辰就是个人来疯，听见小外甥女给自己鼓掌加油，笑道，“小鱼儿，看舅舅给你来个百步穿杨！”

声落箭出，白翎尾羽箭矢在半空中划出凌厉弧度射中百步之外的移动箭靶，正中红心，箭头穿靶而出，只留不到半指长的箭尾残留靶内。

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把弓放下，挑眉叉腰大笑，“哈哈哈！小爷就是最厉害的！”

凤姐又是嫌弃又是赞赏地看这得意忘形的小子一眼，递了汗巾子让他擦脸，“行了，承认你最厉害了，自家人面前吹嘘一两句就得了，可别狂到外面去，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焉知没有比你更厉害的！”

元辰嘿嘿一笑，“姐姐也很厉害，就是和我比还差了不少，怎么样，那把望舒弓是不是能送给我了？”

凤姐递了杯温热饮子给他，“望舒弓偏纤巧，不适合男子使用，等你中了武举乡魁，我送你一把好弓。”

元辰略有些失望，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怅然道，“姐姐，你知道吗，弓箭刀枪这些，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另外更厉害的武器所取代……”

凤姐抬眼，表情凝重，“没什么想不到的，茹毛饮血的老祖先们何尝知道还有比兽牙尖石更锋利的武器呢？总有更先进好用的取代目前所有的，物品如此，王朝更迭也如此……”

所以，也别掺和王家那一摊子谋朝篡位的破烂事里面去了，把目光和征程放在星辰大海上不好么？

好不容易挣脱牢笼走蛟龙，遨游外海那一片更广阔的天地，何必回来？

元辰像是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忧虑，用半湿的面巾在脸上揉搓着，口中含糊道，“总觉得姐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黛玉矮身给小南嘉喂水喝，忽见一个婆子快步走近丰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丰儿点头。

“庄主，外面来了一行外地客商，想在山庄借宿一晚……”

丰儿对着凤姐耳语，凤姐轻轻一笑，“有客人啊，那就请进来呗，左不过咱家客院房子多，既是客商，说不定手上就有京城寻不着的稀罕货，兴许又能谈成一场好买卖！”

丰儿有些踌躇，“来人都是男子……”

凤姐把眼一瞪，“男子怎么了？进了我的地盘，还怕他们作怪不成？”

丰儿低咳一声，提醒道，“您虽是主家，到底男女有别，左邻右近的，也不是只有咱们一座庄子，非亲非故的，不好随意留男客，万一是别有用心的歹人呢……”

凤姐微微一笑，“人家都不怕咱们这里是黑店，难道我们自个儿倒先胆怯心虚了！男的怎么了，从前见得，难道现如今便见不得啦？”

丰儿把脸一侧，看向收了弓箭正在兵器架旁挑选趁手刀剑的元辰，“元小爷在呢……”

凤姐理了理衣裳，“你今儿怎么了，叽叽歪歪这么多话，不就几个外地来的客商，又不是谁家活祖宗！”

又对竹夫人笑道，“劳烦姨娘照看照看这几个小的，庄里来客人了，我去前头瞧瞧。”

竹夫人点头，“你只管忙你的去，这里有我。”

客商一行人被引入外院客厅，一身骑射装扮的凤姐端坐主位上喝茶，打眼一见走在最前面的老者，神情微微一变，放下茶杯起身。

两个随从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客商父子和老管家的眼神却被英气勃勃神光内敛的凤姐吸引住。

不是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而是因为她淡然自若的神态。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客商见她行的是男子礼，不由一笑，“我等冒昧上门造访，还请夫人勿怪！”

凤姐眼神扫过老者身后似曾相识的俊美青年，眉头微微一皱后瞬即展开，“先生龙行虎步、气度非凡，有幸光临寒舍，真真蓬荜生辉，请恕此处器物简薄以及我等招待不周之罪。”

客商摆手谦然一笑，“何至于此，夫人太过客气！我等不过是外地游商，虽薄有几分家资，却不比京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就连郊区一座别庄之内也是卧虎藏龙啊！我见夫人举止不同俗流，必也是出身贵族大家……”

客商眼神略带几分探询，凤姐洒然一笑，“祖上出身不过草莽，子孙难免承袭几分江湖习性，所谓不同俗流处，往好听了说是不拘小节，往不好听处说便是不合世俗礼教规范，先生见笑了！”

客商听她说得直白有趣，不由哈哈大笑，打趣道，“贵庄别是一处黑店吧？我等现在离开可还来得及？”

凤姐莞尔，“此处乃是京城，天子脚下魑魅魍魉尽俯首黎庶百姓俱安康，我家做的是南来北往的物品生意，却不是人口买卖，先生大可放心。”

几人分宾主落座，小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年轻客商喝了口茶，眉头一皱，“茶不错，可惜水却不好。”

管家打扮的老仆喝了茶，又吃了几块点心，“不愧是京城，点心比我们老家精致许多，口味也更特殊。夫人家难不成是做酒楼生意的？”

侍奉茶水的小丫头替他续上茶水，凤姐捡了一颗原味腰果吃了，笑道，“老人家猜得有谱了，我家厨子原本是广东省府城酒楼大厨，逃难来到京城，赶巧让我捡了个漏。”

老客商呷了口茶，又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核桃仁吃了，这才好奇问道，“逃难，是天灾还是**，南边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凤姐轻轻叹息，“是天灾更是**！”不欲与陌生人谈论这等沉重话题，转了话风道，“听得门房说先生是来此处寻亲的，不知贵亲姓甚名谁，说出来我们也帮着打听打听。”

客商父子俱不言语，老管家笑道，“来寻亲的人是我，老爷少爷体恤我年老体衰，又怕我身份卑微行走在外恐被人欺侮，特意一同前来。”

解释完略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我要寻访的是我表兄后人，我表兄姓张名有财，原本在皇庄上当差，后来走了门路到忠顺王爷的别庄做了管事，只是子孙不肖，败坏了家业，原本定下的孙媳妇还没过门就被贵人看中抢去做了二房，我那表侄特意托人带信给我，求我搭救他父子二人，谁知我到了京城，他二人却已不知去向，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老管家说完拿出手帕子擦拭眼泪，“老头子生来孤苦，亲族无靠，又没个子嗣，原本还想认这表侄为义子，将我半生积蓄给他，助他置办产业娶妻生子，好生为我张、高二家开枝散叶……”

老人家絮絮叨叨，凤姐很有耐心地听着，不放过他话语中任何一丝有用信息，听到皇庄管事、张姓、被贵人看中收为妾室的未婚证妻等词，不觉心中一动，想到一人。

“老人家别只顾着伤心，你那表侄既然在忠顺王别庄当管事，何不去那别庄问问，可有人知道他父子下落。”

老管家止住眼泪，“说来也是不凑巧，你家隔壁正是我表侄当差的忠顺王府别庄，只是这处庄子半年前转给了旁人，一干管事下人也都给了遣散银子打发了，我那表侄也在其中……”

凤姐心中一惊，隔壁山庄不显山不露水，格居装饰无一丝皇家气象，她一向只当是普通富豪地主庄园，原来竟曾经归属忠顺王爷所有么？

作为当朝最有权势的亲王，忠顺王爷是不可能缺银子花的，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将自己名下的庄园转卖他人？

作为庄园现任主人的元辰知道这山庄原属忠顺王所有么？

又或者，作为买卖另一方的忠顺王知道元辰的真实身份吗？

他们之间的交易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处庄园买卖吗？

甚至，那位以世外高人形象登场的玉京子道长真的只是一位出家人吗？元辰为何会和他一同乘船回归中原，如何会对他言听计从，尊其如师如主，他所谓的闭关修炼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想到王家数几十年的布局，想到自打元春封妃后姿态日渐猖狂的王子腾，凤姐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夙闻本朝暗卫密探监测文武百官无孔不入，王家联合外地藩王阴谋犯上作乱，皇家难道就没一点察觉？有没有可能，这就是皇家针对王家的一个局？

凤姐心中悚然，忽然又想起蒙老爹临别赠言，复又淡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人如何纷纷扰扰，自己只做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做完就好。

凤姐伸手端起茶杯，杯盖轻轻擦过浮出水面的叶片，宛如缓缓擦去眼前云雾和心上浮尘。

窖藏几十年的龙凤团茶，口感厚重不轻浮，一口入喉并不顺滑流畅，须得细细品尝回味，才得几分四季轮回、繁华褪尽淡如水的况味。

她不是擅于做戏的人，心中情绪变换难免在眼神和表情中泄露几分。

老客商挡在茶杯后面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再怎么精明强干，终究是后宅一妇人，和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比起来，属实过于情绪外露。

几口茶下肚，凤姐回复淡定，轻轻放了茶杯，“老人家，不知你那张家表侄叫个什么？我家在这里也住了几十年，说不定就有认得他们父子的。”

老管家仔细回想后说道，“我那表侄叫作张富贵，其子原名张荣华，上私塾时听先生说古来单名为贵，便改了名作张华。”

凤姐身后伺候茶水的兴儿媳妇一惊，失手打翻了茶盏，回神后忙不迭向凤姐请罪。

凤姐看她的手背未曾烫伤，笑着嗔怪道，“都是孩子他娘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可不敢让你伺候，快换了丰儿过来吧。”

兴儿媳妇低头应声退了出去，凤姐向着客人们歉然一笑，“小门小户的，虽有忠心，却是粗手笨脚的，尊客见谅！”

为了缓解尴尬，凤姐主动解释，“也是巧了，我家里还真有人认得一个叫张华的，只不过这人却是个赌徒，秉性无赖得很，老人家可要听听这个张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