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紧闭着,房内冒着咕噜噜的热气。
? 他算是过关了,望舒自准备了东西将要传授给他。他们还当在这儿多留数日。
? 直到过关后的第二天,飞廉这才想起来询问潇,她是如何闯入后山禁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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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笑了笑,将一物递到飞廉手中。
飞廉拿着那枚绿玉摩挲,绿玉背面用金丝刻着一个“狼”字。
“这是狼朗的绿玉。”他很肯定。
狼朗一向视绿玉为己任,从不离身,没想到竟然给了潇。
潇坐在床榻边,昨日喝了望舒的药粥,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她坦言道:“公子离开之后,狼朗就一直魂不守舍……最后在我和兰绮丝的逼问之下,他才透露说,第一关的试炼极其凶险,池子底下有一只魔鲨在等着公子您,于是我和亚圣女逼他协助我偷偷来后山找你……”
飞廉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想象到兰绮丝是怎么逼迫狼朗的……”这对兄妹。。。
她果然是听到三域试炼凶险,才奋不顾身地闯进来。是她救了我。飞廉心里一阵欣喜、雀跃。
“狼朗本来死活不愿意违背十大门阀族规,但我绝不允许你在后山遇到任何不测,所以我逼迫狼朗和我比武打赌,证明我自己能够保护飞廉公子……”
飞廉撑着头,歪着脑袋,故意问潇:“为何不能允许我遇到不测啊?”
潇脸颊微微一红,不知道是突然从冰天雪地里回了温还是别的,她故作嗔怒:“你说呢?”
“好好好……”飞廉放下那枚绿玉,坐到她身旁,笑意更加温柔,心中了然道,“所以你比武赢了狼朗,他这才同意你过来相助我的吧!”
“是我赢了。”潇唇边有着浅浅的,自信的微笑。
飞廉似想到了什么,他敛了敛笑容,有些不悦道:“你纵使赢了他。他也不该轻信你就斗得过那只大鲨鱼了。那鲨鱼是何等的厉害,你若遭遇了不测.......”
看着面前的人唇色还发着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飞廉只觉得心疼。
初听这话的时候,潇心中一凛,认为飞廉是对她的实力有所怀疑了。可细品飞廉的语气和神色,倒像在指责狼朗的行事莽撞,一言一语,唯有对她的忧心。
"是我说服了狼朗,”潇温言道: “飞廉公子,潇是个鲛人,生来就是在水里的。在水里,潇的战斗力自然远胜于在陆地上,而且有很多秘法也是只有在水下才能施展。 "
飞廉想起来冰池中那条游曳的小美人鱼,那宝石蓝色的美丽鱼尾,那极其动人的一幕,心中一跳,便有些心猿意马,又失神了。只注视着潇,微笑。
“飞廉公子!”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飞廉回神,坦言:“我想到了你在水中施法的模样,就像仙子一般美丽。果然鲛人非同常人。”
对于飞廉没有由头的夸赞,潇只是神色平静,未见喜悦或是羞涩,她继续说道:“他见我能在常态就能打赢他,又见我说的颇为有理,也可能他本就过于担心你的安危,再加上碍于我的身份,所以才同意我来助你……但他始终不认我是少帅夫人,觉得我没有资格进后山,最后想了这个下下策,将他的绿玉手环给了我,让我代替他以绿玉侍的身份进来。”
原来如此。明白了来龙去脉,飞廉心里有一丝窃喜,忍不住逗她:“那你现在到底是少帅夫人还是绿玉侍呢?”
潇脸颊透出红晕:“还没正式拜过天地,当然不是少帅夫人了。”
飞廉假装失望地弯了弯唇角:“那这位绿玉侍大人,能否把那边已经冷了的药粥热一下呢,我的少帅夫人有些饿了……”
潇一声不吭地起身,把炉火点旺,将已经冷掉的粥热了起来。
飞廉找来两根新的蜡烛,指尖术法点燃,烛光将屋内照得更为亮堂。
“我想把这个屋子照得更亮一些,”蜡烛灯芯很长,交叠点燃,那一面粗糙的灰色石壁倏忽映出如漫天霞光,让飞廉的目光更为温柔。
潇的心突然轻轻跟着烛火,悄然跳动了一下。
“这样才能把你看得更清楚。”飞廉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盏灯,走过来放在灶台边,然后倚靠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他踽踽独行,一个人来闯关,原本以为要在他最害怕的雪天里熬着,在冰冷的莲池底下接受生死的考验。却没有想到,在他面临绝境,最茫然无措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人冒着风霜踏雪而来,游到他的身边,与他生死相依,同抵劫难。
原来,他真的,不是一个人在承担这些!
潇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手上的动作也有些无措。
飞廉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柔声:“你去坐着,我来。”
潇缩手:“那怎么行?”
“我怕冷,靠近灶台暖和。”飞廉找了个理由
“胡说……”潇拒绝。
分明只是个借口,但飞廉没再多说,自顾自地把药材、佐料往粥里放,用勺子均匀搅拌着。粥里煮珍贵无比的雪莲花。
潇只好在一旁坐下来,静静地看着高大的年轻男子煮粥添柴,施火系术法,讲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他脊背宽阔,动作轻柔,而且意外地熟练。
锅碗被他敲得有些响,平添了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炉火很旺,印在潇的眼底,那一抹亮色里却多了一份哀伤,像冬日天空上一动不动的灰色云絮。
三餐烟火,宁和安然,她曾经也是向往过的。
在碧落的时候,训练的日子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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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连一间房都没有,鲛人女孩儿们打着通铺在幽冷的走廊里睡觉。
黑夜也漫长,就算是天亮,那里也是见不到天光的。
那时候她和妹妹汀并排挨着,侧身凑在一起悄悄聊天。
汀问她:“姐姐,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潇静默地回答。
“什么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吗?心里总要有点念想,才能熬过现在的苦吧?”
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无尽的杀戮日夜折磨着她,若是连微弱的念想也没有,那太苦了。
潇的目光柔和下来,她在黑暗里憧憬:“我就想做一条自由的鱼儿,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他唱歌,吃他做的饭,听他讲他们家乡的故事。在巨大冰川覆盖的从极冰渊,抱一把七弦琴,等一朵冰莲花开,没人打扰地和他厮守一生。”
只是奢望。
她明明是为了任务而来,带着蓄意、欺骗,不怀好意地接近,她的心残酷又冰冷。然而当过往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曾经幻想的痴妄和朦胧希望竟奇异地与眼前重合了。明明没有七弦琴,也没有海国传说中那神秘的、可以给人带来一生幸福的冰莲花。
只有那雪莲花,像是白玉神髓打磨而成,流转着柔和的光芒,晶莹剔透,银华闪烁。从绽放,到渐渐地,消融。
窗外飘着雪,米粥咕噜咕噜冒着泡,烛火照着静默无言的两人。
飞廉用勺子盛了一些,吹地凉了,温柔地送到潇嘴边。
潇空荡荡的心被烫了一下,绝不是因为半月之蝇,那毒已经缓解了。那就是因为别的,她张嘴吃了一小口。
莲心是有些苦的,飞廉认真地问她:“苦不苦?”
“不苦。”
比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日夜夜,一点都不苦。
飞廉将碗递给潇,回头继续熬粥,他像是自言自语,轻轻说:“嗯,以后都不会让你吃苦的。”
潇身子抖了一下,执起的勺子即将送入自己的唇边,却忽然顿住了。她眼里涌起泪光,沉默地看向飞廉。在飞廉背着身子,看不到她的地方,她睫毛一颤,泪水倏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