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锦年 第4章 故事的开始

那晚，夜空晴朗、圆月高悬。他们在熙来攘往的校门口四目相对。

程功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强烈又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甚至忘了怎么呼吸，就痴痴地看着沈诺，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其实她美得毫无攻击性，一双桃花眼圆润明亮、略带婴儿肥的脸型饱满流畅，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可她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平静中带着傲气、清冷中带着贵气，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疏离。

程功暗暗地想，她要是笑起来该多甜多美啊！

“哥，你没事吧？”杨琤然推了推程功，摇着头感叹道：“唉，果然男生都一个样。”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程功担心沈诺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肤浅，立马否认。不曾想，竟弄巧成拙。在沈诺听来，他这句和其他男生不一样的意思就是——他不喜欢她！

原来他是那么高傲的人啊。沈诺这样想着，心里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瞬间熄灭。

“你好，我是程功，我……那个……很高兴认识你。”

说这话时，程功笑容羞涩，紧张得手足无措。沈诺却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了句：“你好，我是沈诺。”

你好，我是沈诺。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程功激动不已。激动到，足以忽略她语气里的寒意。哪怕那天晚上，他们再没有交流一句，他仍然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他盼望已久的，属于他们的故事，开始了。

杨琤然似乎比程功还要兴奋，一路上拉着沈诺聊得热络。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讲，沈诺偶尔回应一言半语。女生之间的话题，程功不好插嘴，只能做个纯粹的倾听者。

走到小区楼下，恰好碰到了刚停好车，正准备上楼的程功爸爸。杨琤然热情地叫住他：“程伯伯好。”

“是然然啊，你们回来了。”程父优雅地转过身，带着和蔼的微笑，亲切地回应。

“爸！”程功一脸惊喜，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我回来找本资料就走。”

在他回头的瞬间，沈诺立刻辨认出，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品貌出众的叔叔，正是他们年级的负责校长，程书屿。听说，这位校长出自书香世家，极善绘画，沈诺也很崇拜他。

沈诺心想：原来他是程校长的儿子，难怪这么高傲，一路上一言不发，好像根本不屑和我说话。算了，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一面之交而已。倒是程校长，为人和善、博学多才，值得尊敬。

“程校长好。”沈诺从容道。

“你好啊，小姑娘。你是？”

“一年三班，沈诺。”

“程伯伯，诺诺也喜欢画画，画得可好了呢！”杨琤然迫不及待地介绍起自己最骄傲的好朋友。

“是嘛！我记住了，沈诺。有时间我们可以交流切磋。”

程父的笑容充满慈爱，像极了沈诺幻想中的，爸爸的模样。相比之下，杨琤然的爸爸就有些差强人意。

虽然胡老师没有向杨父告状，可他依然神情严肃，总是板着张脸。和杨琤然说话时，语气也是冷冷的，活像一尊威严霸气的石狮雕像。他对沈诺的态度倒是柔和许多，也会关心几句她的妈妈，可沈诺还是感到压抑。

好在，杨琤然的妈妈极其温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见沈诺来了，她特意跑出去买了好多水果点心。第二天早上，她又起早去买了早餐，准备得十分丰盛。有包子、馅饼、豆浆、油条、粥和咸菜。为了让沈诺多尝几样，她特意把馅饼、油条切成了小块。出门前，她又把提前切好的两盒水果，给她们带上。

沈诺拿着水果，感觉心里酸酸的，有些想哭。

学校里，人人都说沈诺凉薄。殊不知，她那个一生要强的妈妈沈清兰，才真正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这么多年，不管外面的话有多么难听，沈清兰都无动于衷。在女儿面前，更是没掉过一滴眼泪。每次沈诺想和她亲近，或是说说心里话，她都平静得像块石头。就连女儿哭的时候，她也不会像其他妈妈一样小心翼翼地温柔安慰。别说日常的早餐和水果了，在生日时，她都不会特意为沈诺准备一次丰盛的饭菜……

“谢谢林阿姨。”沈诺还是忍住了眼泪。

“别客气，诺诺。你妈妈和杨叔叔是朋友，你和然然又这么好，以后得常来玩呀！”

听到这话，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杨文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直起身，问道：“沈诺，你认识程书屿吗？”

“程校长吗？认识。”沈诺老实回答。

“爸，你这不是废话么。程伯伯是我们年级校长，诺诺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昨晚，我们还在楼下碰到了呢！”确定没被告状之后，杨琤然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底气和活力。

“那他知道沈诺是你沈阿姨的女儿吗？”杨文华追问。

“不知道啊，昨天他只问了诺诺的名字。爸，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听你这意思……”

还没等那句“程伯伯和沈阿姨是不是也认识”问出口，就传来了程功的敲门。

知道沈诺就在对面，程功开心得半宿睡不着觉。早上闹钟还没响，他又迫不及待地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收拾好后，他就站在楼道里，期待她们早点出门。谁知道，这一等就是20多分钟。

“来了来了！”杨琤然大声回应。

上学路上，有幸逃过一劫的杨琤然，终于有心情给程功讲述自己昨天的倒霉经历，并告诉他沈诺住在她家的真实原因。

通过这件事，他们发现胡老师有些与众不同。杨琤然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充满感激，还说：“胡老师真是讲义气，以后他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那时候，他们还说不清胡老师到底哪里特别。直到许多年后，杨琤然自己成为老师，她才意识到——父母、老师这类角色，从来都是被尊敬和仰视的。他们总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孩子和学生。很少有父母或老师能够像胡老师那样，甘愿放低身段，和孩子们成为朋友、平等交流。

他们在胡老师那里，得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