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少国师,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显然没想到谢理会提前三年,并在极不合适的时机对自己出手,短暂的惊慌之后,云舒冷静地提醒他,“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许多想要而未得到的人和事,确定要让自己的一生停在这里?”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谢理已经走到她面前三步之遥,眼里闪过茫然,随即目露凶光,“难道我还有未来?”
“当然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动摇,云舒连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只是生气你和颜阙在感情上欺骗我,并不是否认你的能力。国师府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可以住在你的院子里。”
她曾因把颜阙当成亲姐姐,在自己的院子里给颜阙留了一间房,其实,颜阙和谢理作为云朗最看重的两大弟子,本身就在国师府里有自己的院子。
“你在骗我!”思量片刻,谢理反应过来,盯紧云舒,“如果你不是否认我,就不会几次三番为了太子和我作对,更不会不吃我为你做的食物!我做的食物没有差错。”
“既是没有差错,那为什么你自己从来不吃?”盯着他的眼,云舒反而放松下来,微笑着,“谢师兄,你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这样把我当傻子耍。”
敛住眉,谢理一脸困惑,“什么意思?”
扫一眼他无处安放的右手,云舒接过他左手端着的香酥肉,放鼻前闻了闻,“我不喜欢颜师姐了,所以也就不喜欢她做的吃食了,可你端来的吃食与她做的是一个味道。”
看谢理显然没听懂的样子,云舒进一步解释道:“她在吃食里加了些东西,不多,借助食物的香气掩盖了东西的味道,但我确实吃出来了。”
随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谢理有一瞬间的失神,借着这一瞬间,她手一松,一盘小酥肉哗啦啦掉到地上,染上了黑红失污渍。
“你!”反应过来的谢理神色凶狠,一脚踩住小酥肉,用力把它们碾得同地面颜色如为一体,呵笑道,“呵……你当我毫无准备?骗子!”
见他绑了她后,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只汤碗,云舒赶紧道:“你如果真的想当国师,就得吃胖。你自己从来不肯多吃一点东西,让圣上和我爹不满,我才会接下这份责任。是你自己不想承担!”
“真的?”脚步一顿,谢理凶狠的双眼里流露出短暂的茫然,“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自己成了少国师,而我,成了个笑话!”
眼看对方抓住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抬头后仰,云舒费力地暗暗挣脱绳索,视线一直盯着他的眼,“你可以不当少国师,当国师!你只是暂时没有通过他们的考验,不是没有机会。咱们成亲之后,如果你的体重足够了,依旧有机会成为国师。”
“真的?”将信将疑地打量云舒的面庞,谢理再次询问。
“当然是真的。”手上的绳索越挣扎越紧,云舒体力不支,放弃挣扎,脸上勉强笑着,“如果你爱我,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谢师兄,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因为头皮上传来的痛感发出呜咽般的呼痛声。
谢理松开手,笑容诡异,“我当然可以爱你。但是,我喜欢长得胖的女子。你现在,还太瘦了。”
“呸!傻子才信你的鬼话!”比颜阙胖了四五圈的云舒心里这么想着,来不及说一个字,就被他掐住下颌关节,把药悉数往她嘴里灌。
挣扎不脱,云舒用力吐舌,试图把药都吐出来。
迷糊之间,她听到谢理一声闷哼,随后呼吸一畅,面颊隐约有些云锦的触感。
“云舒。”漆黑的环境中,她听到有人唤自己,却被周围的黑色粘腻困住,不能动弹。
“是谁?谁在叫我?”问完,她才发现,发出的声音被四周的粘腻感吸收殆尽,仿佛什么也没说出来。
“云舒,你也想获得永生的,是不是?”
这一次,云舒听出了男人的声音,是在她的公寓里往她针管里打药的人。
她安静地听着对方继续说话,“我刚和他们打架了,当然,他们合起来都打不过我一个人。但我还是受伤了,是姜和……当然,他本来是打不过我的,只是手上带了手表,刚好把我的手腕刮伤了。疼残死了……云舒,你醒来帮我去打他!”
听着他像讨糖的孩子一样委屈的语气,云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和姜和怎么这么可爱?”
说完,云舒自己也愣住了。
姜和是谁?
正在说话的这个男人是谁?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应该和他们很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和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了。
“云舒,你醒来好不好?来和我说说话……”
近似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小,转为呢喃时,连云舒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是感觉到了他浓浓的悲伤,让她都心里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伴随着拖动鼠标键盘的声音,“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地方出错了,我重新修改程序!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让你有一个永久的生命的!”
癫魔似的话语惊得云舒寒毛倒立,一抱臂,更惊悚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实质的身体,什么也碰不到。
她是想要活着,但她并不想这样活着!
呆呆地看向键盘声传来的方向,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意识越来越模糊,强行睁开眼时,听到了三皇子暴怒的声音,“到现在都还没醒,还留着你有什么用?你自己去向圣上请罪吧!”
“三殿下,救命啊……已经有十个御医被斩了……下官……”他调转膝盖的方向,向太子磕头,“求太子殿下救命,救……”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一只穿着绣着四爪龙纹鞋的脚踏上了他的肩。
他愣愣地想要抬头,却在下一瞬,疼得嗷叫一声,左手胳膊被卸了,半垂着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从来……他在御医院十余年,可以说看着太子长大,从来没见过太子这以凶残的样子,哪怕他们对太子说无能为力,太子也只是冷漠地叹息一声,放他们离开,还在皇帝面前为他们说话。
不等他再次抬头,太子冷漠地道:“孤能容忍你们治不好孤,但不能容忍你们治不好她。懂?”
御医连连磕头,“懂……可是……”
等了半息,没听到御医说下去,太子不悦地催促:“可是什么?”
被话里的寒意冷得一个激灵,御医连忙道:“少国师从小被用药将养着,寻常的毒对她难有作用,想必这个人对她的身体状况和用药情况非常了解,损伤的是繁衍孕育的根本,这种疼,非常人所能忍受。”
三皇子收回落在太子身上的震惊视线,看向御医,“不想死就说点人话!”
敛着眉思量,太子一脸凝重,“你的意思是,少国师是疼晕过去的?”
“正是。根本受损,恐……”思量再三,御医还是伏地,“这个话,下官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
“不就是生不了孩子吗?有什么关系?不生就是了。”看着锋芒外露的太子,云舒微笑着开口,“倒是太子殿下这副模样,让我刮目相看。”
惊讶地转头看到云舒的苍白的笑容,太子眼里的惊喜飞快滑过,变为担忧,“是庸医信口雌黄,圆圆不必担心,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要是治不好,也就不用留他耗费朝廷的税银了。”
三皇子又惊又喜,正要开口,御医抢了先,急急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若是要吃修复根本的药,就得停了先前所有的药膳和汤药,这……”
“只有这一个法子?”三皇子盯住御医,冷哼道,“想清楚了再说。”
“停了吧。”目光微动,云舒果断地道,“我早就……不想吃那些了……天天不要命……一样地吃药灌汤水,也不见……身体好转。倒不如……换了药,让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咳咳咳……”
好艰难地说完这几句话,云舒一阵猛咳,不舒服地偏过头,一直立在旁边沉默的小海赶紧上前为她顺气,一脸担忧。
“这……”御医不敢应声,只用目光向太子求救。
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舒身上,太子将她难受的样子刻入脑中,良久,长舒一口气,“按少国师说的做。一切后果,由孤来承担。”
目光移向御医,太子补充道:“孤要一个健康的,食欲甚佳的少国师,懂?”
呆了片刻,御医恍然大悟,“懂了懂了……下官领命。”
看着他们飞快为自己决定了后续的治疗计划,云舒一语不发,等御医离去,她也收回了视线,问道:“谢理呢?”
小海低声回答:“被太子关在水牢里了。”
闻言,云舒一愣,难以言说的畅快在心间漫延,她朝太子微微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谢他?!”三皇子不服气地哼哼,“如果没有我带人到处找,就他要坐在那里想半天的憨性子,怎么能这么快找到你?”
勾着唇角,太子并不反驳,只道:“托了三哥的福,他带人排查了国师府大多数地方,于是,我就只用留意那些不容易被察觉的角落。”
“嗯哼!”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三皇子不服气地道:“你个死胖子也太没良心,醒来问的第一个人,不是我不是太子,竟然是谢理。不谢我也就罢了,谢太子也谢得太没诚意。”
他一口气说了个痛快,转眼见太子和云舒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大拇指用力擦过鼻头,“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说,你们想怎么处置谢理?直接杀了他?”
半眯着眼,云舒并不吭声,听到太子道:“全天下,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只有圣上。”
三皇子一噎,又道:“这还不简单?直接禀报父皇,杀了他便是!”
“父皇不会杀他。”不是猜测,而是笃定,太子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继而解释,“不仅不会杀他,还会质疑少国师的能力。不论当时情况如何,在圣上眼里:国师离府不到三日,少国师不能服众,竟在自己府中被至亲之人掳劫……”
瞪大眼,三皇子仿佛听到了笑话,“至亲?!”
淡淡地瞥他一眼,太子不做解释,继续往后说,“一个连府中人都不信服的少国师,如何让大夏百姓信服?如何能将国师重担交给她?”
随着他的话一字一字说出,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严肃,三皇子神色一变,不由得后背发凉,嘴硬地道:“除了她,还能交给谁?云舒才是国师的血脉!”
瞧一眼云舒的反应,太子才继续往下说,“那就要看圣上的意思了。一个生育能力受损的国师,早换晚换都得换。恐怕不仅想换她,也想换我。我曾听说,谢理有意与你拉近关系。”
惊得往后仰了半步距离,三皇子解释道:“那是他,我可没理过他。我若是想要那位置,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若是有野心……”云舒一开口,三皇子和太子都看向她,默契地耐心等着她就着小海的手喝几口水慢慢说完,“若是有……太子蒙冤之时,就不会……不会来找我救人了。”
两兄弟互看一眼,太子道:“许多事情,不是想与不想,就能做与不做的。想要活着,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做取舍。圣上的心里,是大夏的江山,是百姓千万万百姓,而不是我们这几个能被替代的莽夫。”
如他,自小生活在四伏的危机之中,但凡他表露得优秀一点,就有可能在羽翼未丰之前夭折。
如她,一山不能容二虎,若是舍掉了国师的身份,对方上位之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这个后患。
屋里死寂般的沉默。
“娘的!”受不了这份压抑,三皇子躁郁地空踢一脚,“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眼看三皇子离开,太子看一眼小海,对云舒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法子。”
本想劝他不必如此,想到太子刚才说的话,云舒把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里不是她上辈子待的世界,这个身份也不是上辈子的寻常百姓,生育牵扯国事。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不生是直接进鬼门关,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国师,一定要是云家血脉吗?”思量半天,她犹豫着问道。
看着太子难以理解的目光,她进一步道:“难道就不能抱一个孩子回来养大吗?只要你们守好秘密……”
“不能。”太子笃定地否认,“只有云家血脉,才有可能与皇族血脉签下同生共死契。”
“为什么?!”
以为云舒问的是原委,太子解释道:“当年开国先祖与开国国师获得这份契约的时候,便被告知只有他们的血脉相互之间能缔结成功。即便谢理当上了国师,他不是云家血脉,身体太瘦,也是不可能同我签下契约的。没有了信任失皇帝与国师,能将大夏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可是……”犹豫了许久,云舒还是把疑惑的话收回肚中。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披着衣衫行到廊下看着天上牙儿一般的新月,疑惑着:“可是我和你签下同生共死契了啊……”
心中有诸多疑惑,又多了些猜想。
守夜的大迎揉揉眼,看到廊下孤立着自言自语的人,一个激灵赶紧走了过来,“姑娘,有什么吩咐叫婢子一声就好,何必走出来呢?”
说完,看到云舒蒙着雾气的,她赶紧换了轻柔的语气,“姑娘……若是睡不着,婢子给姑娘讲新奇事可好?”
摇摇头,云舒道:“跟我去趟水牢。”
点头到一半,大迎愣了,“水牢?姑娘可是想去看谢二少爷?可是晌午的时候,三皇子已经把人带出去了,听说是去了……”
听大迎说到一半停下来,似有什么隐秘,云舒看她一眼,“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温温柔柔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大迎闻之身颤,连忙道:“三皇子带谢二少爷喝花酒去了……”
“嗯?!”纵是云舒脑子里装了再多的书,也无法理解:上午还嚷嚷着要杀了谢理的三皇子,会带着谢理去喝大半天的花酒……
搬家累到了,加上身体不舒服,写得很慢。
本来都写不动了,看到有小可爱催更新,又坚持把这粗长章写完了。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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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