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垂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怨,“你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
楚稚酒扶住额头,声音里有些痛苦,“我难受。”
林垂檐瞬间清醒。他坐起身,伸出手刚想触碰,却忽然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停住,狐疑,“今天也没到特殊日子啊……”
被识破的楚稚酒从善如流地放下手,“好吧,我骗你的。”
“……”在梦里梦外被楚稚酒来回折磨的林垂檐实在是没了脾气。“你想怎么?”
楚稚酒眼珠一转,掀开另一边的被子,眨眼间就躺在了他身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林垂檐面无表情,“下去。”
楚稚酒一动不动。
林垂檐伸手掀开他身上的凉被,想把他推下去,却见少年身后缓缓伸出几根触手,死死的扒在床板上。
“我不。”他的脸皮罕见地厚。
“下去!”
“嗯哼。”楚稚酒翻了个身,自顾自地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林垂檐强忍住朝着他的屁股猛踹一脚把他弄下床去的冲动,在心底不停地默念“他是怪物,我打不过他”,好久才压住火气,委曲求全地在旁边躺下。谁知他才刚躺下没多久,楚稚酒就翻过了身。
感觉到林垂檐和他之间巨大的空隙,他不满地眯起眼。“过来点。”他命令道。
林垂檐全当自己耳聋,闭目养神。
一秒、两秒、三秒……一阵寂静过后,耳边传来楚稚酒阴森的冷笑,林垂檐紧张地攥紧了床单,下一秒就被无数条触手裹着朝床的另一边拖去。
半夜被来回折腾,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林垂檐实在忍不住,死命地挣扎起来。楚稚酒没想到他反抗那么剧烈,一时不察,让林垂檐龇着一口白牙,几乎是发泄一般狠狠地咬在了他其中一条缠着胸口的触手上。
“嘶——你有病啊?!”楚稚酒的怒吼响彻天际。
“滚出去,否则我把你的爪子都给你剁下来做生腌!”林垂檐也毫不示弱。
“……”
沉默。死寂。
“啪”暖黄色的台灯被拧开。
两人在灯光下分别占据床的两端,彼此对视。楚稚酒一头黑发凌乱,漆黑的眼珠因为愤怒和疼痛已经竖了起来,闪烁着冰冷的暗光。
“你咬我。”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你先动手的。”林垂檐丝毫不让。横竖一条烂命,他就不信楚稚酒真的能弄死他。
“好,好,好。”楚稚酒被气昏了头,连说三个好字,挥手想砸碎点什么东西出气,但在林垂檐冷静中略显烦躁的目光里却什么也做不出。最后他只能负气道,“欲拒还迎也该有个度,你到底想干什么?”
“欲拒还迎?”林垂檐奇道,“你在说什么?”
少年的脸颊罕见地浮现一层红晕,有些恼羞成怒,“你自己说喜欢我,三番五次勾引我,现在我大发慈悲和你同睡一张床,你还偏要赶我出去,不是欲拒还迎是什么?”
“……”
楚稚酒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双湿润明亮的瞳仁亮晶晶地盯着林垂檐,像一只暂时收敛了利爪的小豹子。
他别扭地伸手去抓林垂檐的手指,看到林垂檐没有拒绝,又朝他那边挪了过,一直到两人皮肤相贴,呼吸可闻。两人谁也没说话。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半晌,楚稚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知道把这些话藏在心里多久了,说出来连一丝停顿也没有。“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离开我,也不能想害我。”
他的手指揉捏着林垂檐的指关节,声音闷闷地,低下了头。
林垂檐面上不动声色,但掌心的温度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混杂着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你,不想复仇了吗?”林垂檐声音发紧,强作镇定。
楚稚酒没有马上回答。他短暂地皱了下眉,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抬起头时眼底带着几分茫然。这还是重生以来林垂檐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副神情。
“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我阴差阳错撞破你的秘密,你打算怎么做?”
“……”楚稚酒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枚小小的羽扇,半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在我诞生之初,只有一些朦胧的记忆。我记得我是如何从深海步入丛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我本可以永生永世保持着原本的形态,永远不被人类发现,但我最后还是没能抵制住那道声音的蛊惑。一直后来,我拥有了人类的身份,但没有人把我当做他们的同类,我依旧被困在牢笼里,不见天日。对其他生物来说死亡就能终结一切,但我不能够。人类的生命,乃至整个地球的寿命与我相比都不过是须臾一瞬,而我又无法陷入沉睡,倘若不能够解脱,等待我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你杀了他们?”
“对,我杀了他们。为了逃出去。”楚稚酒坦然承认,“那段时间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杀了他们,如果没有那些人,我会活的自由又惬意,他们的弱小就是原罪,我要做的就是清洗这一切,杀光他们。说实话我不关心他们捕捉我的目的与意图,那些人类之前的相互残杀和利欲熏心导致的疯狂行径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不被任何人操纵地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个小男孩?”
“我没有杀他,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掉了,手里还握着一朵带毒的花。”楚稚酒说,“而当时碰巧我需要一具人类身体。”
“所以你吞噬了他。”
“是的。”
“之后你杀掉了那些人,逃了出去,开始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但因为这具身体的年龄太小,于是你找上了薇薇安。”
“没错。”
林垂檐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你问我后不后悔杀掉那些人,我的答案是不。即便是按照你们人类的法则,那些所谓的实验也是违背道德和法律的,更何况我不属于人类社会,他们的结局是咎由自取。”楚稚酒似乎有些忐忑,但还是说出了口,“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随意伤害人类,除非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有人伤害你,或者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楚稚酒回答的毫不犹豫。
林垂檐苦笑了一声。他伸手搓了搓脸,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先睡吧。”他说着,不再看楚稚酒,翻身在床上躺下。
楚稚酒打了个响指,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也在林垂檐身边躺下。
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再睁开眼便是天亮。
楚稚酒一如既往地准备了早餐,林垂檐下楼时刚好遇到了晨跑回来的薇薇安。
“早上好。”
“早上好。”薇薇安凑近去看林垂檐眼底一圈不太明显的青紫,“昨晚他去找你了?”
林垂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薇薇安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重复了一句,“周一之前,任何时间都可以来找我。”就没再说话了。
吃完早餐,林垂檐刚要上楼,却被楚稚酒叫住,“过来一下。”
楚稚酒把他带到了书房,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书房后面的暗道。他站在隧道口,朝林垂檐伸出了一只手,“不要怕。”
记忆里的隧道再次开启,这次却是楚稚酒主动向他展示的,林垂檐踌躇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犹豫着伸出右手。
楚稚酒握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朝自己身边轻轻一带,然后两人肩并肩走进了隧道。里面的布局和之前看到的并无大差,纯白的实验器械,架子上各色的溶液里浸泡着奇形怪状的标本,在往里走还有连接着各种数据线的培养皿,里面根据断肢的类比分了十几个不同的存储室,尽管它们大多都是闭着眼的,但林垂檐知道只需要按下一个小小的按钮,或者拔掉其中一根数据线,它们随时可能会苏醒,撞破玻璃逃出来。
“这里只是成千上万的实验库中的一个,储存断肢的数量不过几百,还有更多类似于这样的地方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楚稚酒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冰冷的玻璃舱壁,目光注视着里面漂浮着的巨大的蓝色肉袋。“他们几乎每个的身上都有我的基因,某种程度上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林垂檐看着那些断肢,不由得后退两步,喉头一阵翻涌。他永远也忘不了之前那些惨死在这些怪物手下的经历。
楚稚酒转过身,看到林垂檐面色发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快走两步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原以为林垂檐都能接受自己的原形,对于实验舱里的断肢应该不怎么抵触才是,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先出去了,你慢慢看。”林垂檐从楚稚酒怀里抽回手,转身原路返回。
楚稚酒也没了兴致,他今天本来就是想着向他坦白自己的所有,林垂檐走了的话他也没必要呆在这里。于是他赶紧跟了上去。
隧道的门缓缓闭合,书架自动归位,一切的恢复成了原样。
林垂檐刚要走出书房的门,一条触手飞速将门关上。楚稚酒追了出来。
“对不起,我……”少年挠了挠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垂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眶还是红了。他转过身,直视着楚稚酒。“你要用它们做什么?”
“我……”
“回答我!”林垂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就连外面的薇薇安也听到了。
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试着敲了敲门,刚要说话,书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林垂檐冷着脸走了出来,楚稚酒一个人站在书房里,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麻了 怎么还完结不了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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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十次重生[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