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文长明就已经站在皇宫门前了,周围都是等待入宫领命的新人。
文长明刚打了个哈欠,季云暮就从身后冒出来吓了文长明一跳。季云暮说:“穿着一身白衣,倒是更显你文雅,把私底下的轻浮做派藏得挺好啊。”
皇家赐予职位,着素衣领命,而后方可着官服,以显“朝为田舍子,暮登天子堂”之意。
文长明正犯困,看他一眼后懒得搭理他,一直眯着眼站着打瞌睡。
季云暮说:“这才第一天就这么困,读书的时候犯困就算了,现在再犯困以后有你受的。”
文长明刚想说上几句,宫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个小太监,说:“时辰到了,诸位请进,听候皇命。”
文长明和季云暮被人群推搡着进去了,在旁人的指引下,二甲站一边,三甲站一边,一甲三名则站最前面。
文长明站在季云暮身后,扯着他的袖子说:“那三个人,最右边的就是陈昂,怎么看着这么清瘦啊,家里得多没条件啊。”
季云暮一把甩开文长明扯着自己袖子的手,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天三顿胡吃海塞的,还有,现在人多,少扯我袖子。”
文长明撇撇嘴,老实了一会儿,突然看见了赵世显,又对季云暮说:“我们这一列最前面的,不就是赵世显吗,整天扬着个头不知道看不上谁呢。”
季云暮就在那儿听着文长明话匣子一样说这个,说那个。再看向台上,皇帝已经到场,正对陈昂等人说着些什么,说完后,看向场下的人,季云暮赶紧向后面的文长明示意别说话了。
文长明赶紧闭上嘴,同时全场安静下来,肃文帝起身,环视四周,而后开口说道:“自顺朝开国以来,四海清平,人杰地灵。诸位皆是人才,今日特诏诸位,为各位加封官职,望勤谨奉上,不可懈怠。”说完,摆摆手,让吏部尚书李文英上前。
李文英走上前,向皇帝颔首,扭头转向众人,说:“受陛下之意,吏部特拟诸位官职,下面宣读。”
李文英打开奏折,念到:“一甲头名蔡振,领翰林院修撰,一甲二名孙昌朝,一甲三名陈昂,领翰林院编修...”
“二甲头名赵世显领大理寺丞...”
“季云暮,领翰林院侍读,文长明,领弘文馆直学士...”
宣读完后,李文英说:“请诸位到有司领取相关信物,官服。”
文长明边走还边想着:弘文馆主事和大学士还是季云暮的父亲,以后可能会舒服些。
到了弘文馆,领路的太监对季世平说:“这是新上任的弘文馆直学士文长明文大人,就交给季大人了。”
季世平虽说也有些年纪,倒是不端着架子,笑呵呵地迎进来文长明,说:“长明,我可总是听家里云暮那孩子说起你啊,说你过目不忘,精通史料。”
文长明的笑容差点僵住,不过听到是好话,笑着说:“过誉,过誉了。”
季世平接着说:“以后这里的史料,书籍就归你了,每日整理,刊正纠错,虽算不得多难,但也是个耗时间,耗精力的活。”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到了案桌前,季世平就去处理自己事情去了,文长明坐在案桌前发呆,心里想着季云暮那边怎么样了。
翰林院里,季云暮和其余人刚被安排妥当,这群人就开始互相聊起天来:
“这辈子头一次进来啊,皇宫大内果然气派。”
“考了两次我才进来,也是没辜负这几年读的书啊。”
“你才两次,我都考了三次了,我才进来。”
“我听说还有人考了四五次也没能进来。”
“这不也有一次就中的吗,是吧,季大人。”
突然被点到的季云暮一惊,应付着:“还好还好,侥幸而已。”
有人说:“不管几次考进来的,大家以后还是要相互提点着啊。”
“是啊,这在翰林院任职,要是在其他地方能有个朋友什么的,那就更好了啊。”
“季大人,我记得您的好友文长明在弘文馆任职是吧?除了翰林院,陛下和一些皇子就爱去弘文馆看看。”
季云暮表面笑着回应:“是的,但和他的关系也一般。”,心里骂了一句:一群老狐狸,在这儿等着我呢。
“欸,无论当初放榜还是刚刚宣旨,我看二位很亲密嘛。”
季云暮尴尬地笑笑回应。好在有人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聊也聊够了,大家就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作为侍读,原是要给几个皇子讲论经史子集,季云暮还年轻,主要辅助着一个老前辈,姓魏。两人边走边聊天。
魏大人说:“我是熬了大半辈子,陛下看我还有些学问,让我做了个侍读,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个位置了,前途无量啊。”
季云暮说:“都是陛下抬爱,大人实在过誉。”
“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我年纪大了,你迟早要接替我,我也给你提个醒,刚才那群人心里各有各的算盘珠子,我们接触到陛下与皇子是最频繁的,他们无非想通过我们打通一下关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看透了,也就有个防备了。”
“晚辈知道了。”
“弘文馆那个文长明,我与他伯父有些交情,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感觉不像是一般朋友,可要好好维护这段关系,以后的日子多个人陪着走,总归是好的。”
季云暮还想张嘴辩驳些什么,想了想,也只是说:“嗯,记住大人的教诲了。”
...
刚过晌午,当日不用当值的官员都要出宫回家了,季云暮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看见文长明在一个人慢悠悠地走。
文长明回头看到季云暮,高兴地挥挥手说:“季云暮,一块儿走。”
两个人慢悠悠地出了宫门,很默契地都没上马车,都走路回去。文长明总是那个话多的:
“今天可听了一堆人说客套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也不知道有什么客套话可说的,表面客气,也不知道背地里怎么对人指指点点。”
“我还看见你父亲了,你父亲说你在家还夸我。”
季云暮不耐烦了,说:“我难不成还要说你几句坏话你才知足吗?”
文长明笑着说:“那倒也不用,我就想知道我在你眼里真这么好?”
“好屁,整天话多得跟话匣子似的,就一张嘴我都替你委屈。”
文长明也不生气,说:“我这个话匣子除了家里,就是在你面前话多。”
季云暮劝他:“以后少说几句话死不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省的招来怀着贼心的人惦记。”
文长明有些不懂,说:“什么眼睛盯着我啊,什么意思啊?”
季云暮看他一眼,也没再接着说下去,喊上跟着的马车,上了车就走了。留着文长明一个人愣住。
在马车里,季家的下人看着季云暮脸色不好,半玩笑地说:“公子是真的和文公子关系不一般,每次见面都要说好多话。”
“什么关系不一般?哪来的话。”
“打文公子搬来荣京没两年,您二位就整天东跑西跑的,好多喜欢您的姑娘都羡慕文家的公子呢。”
季云暮不想再理,闭上眼心里骂着文长明这个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