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升这人吧,真的有点奇怪。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我老感觉我俩之间怪尴尬的,最近她在我店里当招待,没客人的时候我都尽量避开和她的眼神交流。偏偏这人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照样是每天笑眯眯的找我聊闲天。
“咳咳。”我把视线从擦拭书架的林云升身上挪到我的电脑屏幕前,虚张声势的咳嗽两声。
林云升果然停下动作,关切地看我:“感冒了吗?叫你最近多穿点衣服。”
这家伙,最近喊我的语气越来越张凤娟了。
我颇有些不爽的嘁了一声,开口:“你最近这感觉越来越像我妈了。”话音刚落,我鼻子就痒得不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揉,喷嚏就一连串的接在句号后面,给我难受的泪眼婆娑的看向林云升。
大概是连环喷嚏威慑力太大,林云升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把抹布放在书架上,双手叉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看到我心虚的挪开视线,她声音阴恻恻的在我耳畔响起来:“祁月?”
我梗着脖子又斜着眼睛看她,试图给自己壮胆:“干,干嘛?”见她不说话,我瞎胡诌道:“一想二骂,我打了这么多喷嚏,说明有好多人在想我,你懂不懂啊?”
“三呢?”她漫不经心的把头发挽起来。“我记得这句话还有半句吧,你昨晚晚饭没吃饱,要靠这半句话来垫肚子?”
我吞了口口水。林云升这张恶毒的嘴和她的长相实在大相径庭。
这一刻我懊悔的肠子都青了,本以为她是落魄可人小白花,结果是个成天对老板冷嘲热讽的家伙!嘴翻的比豌豆射手还快,要是能把林云升放进植物大战僵尸里,还有其他植物什么事,它们大概也只能默默站在旁边和我一起在心里发出小草的声音了吧。
“毒妇!”我咬着牙怒斥她。
“谢谢夸奖。”这人倒是毫无影响,哼着不成调的歌出门去了。
天下哪有这样窝囊的老板!
我愤愤的用钢笔在纸上戳了个洞。早知道就不该做好人好事,之前看她可怜,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才打好腹稿劝她留在我店里搭把手。因为实在想不出她一销售能在卖骨灰盒的店里干什么,所以就干脆让她干干接待的活。
顺便一提,这还真不是我放着销售不拉客,实在是行业特殊。毕竟谁也不想大清早接到个电话,上来就一句:“您好,买骨灰盒吗?”
这放脾气再好的人身上也得炸锅。
言归正传,给她包住呢是因为我家店面和住宿在一块,一楼店铺二楼是一个二居室,我妈走了之后刚好空出来一间房子,我就提了一嘴,问她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我缺个吃完饭能洗碗的。
我爱做饭,但是懒得洗盘子。
林云升当时犹豫了很久也没应下来,只说考虑考虑。咱也不是啥土匪头子地头蛇,不干强迫人那档子事,所以我打了哈欠叫她自己想想,想好了随时来就行,就上楼眯觉去了。
后面的日子她就突然消失了,也没来我店里。
直到过了一星期左右吧,她某天下午突然拎着个箱子站在店门外面,也不说话,一个人搁那抠着手不知道在想些啥。我看外面风刮得厉害,就出去帮她把箱子拿进来了。她低着头很乖的跟在我后面,放下箱子的时候,她说:“谢谢你,祁月。”
至此,林云升算是在我这正式待下了。
娘哟,包吃包住,老板还忍辱负重,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福气。
所以谁能把之前那个乖巧的林云升给我还回来啊喂!
我嘀嘀咕咕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座位上起身去找了件外套穿上。
站在镜子前,我满意的整了整衣服领子。抛开别的不谈,林云升眼光是没得说的,这衣服是我俩前几天周末去商城买的,绿色的冲锋衣,又暖和又洋气,穿我身上显得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我正在这边美滋滋欣赏我新衣服呢,安静的前厅突兀的响起一阵音乐声,给我吓得一激灵。
我走出去,顺着音乐声翻了半天,终于在林云升一件卫衣里翻出来她的手机来。我有些疑惑:“她手机之前不是这个铃声啊?”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串陌生的电话号,我看了看,不是本地的号。
外卖吗?或者快递?
我走到店门口抻长着脖子张望林云升回来没有,但是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铃声恰巧在这时候断掉了。我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倒杯水,铃声又在我手上炸开一样响起来。
我啧了一声,决定不去搭理那催命一样的电话铃。
没成想那铃声简直是不逼死人不罢休,一遍又一遍打过来,对面打电话的人毅力真是没得说。
铃声大概想了得有五分钟,才不甘心的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才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玩手机。
正在我举着手机躺在沙发上嘿嘿嘿傻乐的时候,林云升回来了。她喘着粗气,脸被风吹得通红,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
“什么啊?”她把袋子扔到我身上,转身就去倒了杯热水暖手。
“毒药,你吃不吃吧。”她冷的在原地跳来跳去,还要怼我一句。
我就嘻嘻的笑,其实透过塑料袋子我已经看到了感冒药的字眼,但是我就是要问一嘴。林云升看傻子一样白我一眼,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转身去拿了个新杯子放到茶几上。
她扯过我手上的药袋子,动作娴熟的拆开泡药,棕色的颗粒融在热水里面,我皱皱鼻子,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充盈在我鼻腔里。
我说:“太苦了。”
林云升找来根筷子搅匀水,然后在我面前的茶几上重重地放下,居高临下的瞪我:“喝。”
我转过身子去:“我不喝!”
林云升冷笑一声:“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我俩做狐朋狗友快一个月了,她早看出来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于是她一下子变了脸,叹了口气,整个人状若无力的靠在沙发上,语气里都透着落寞:“真的不喝吗?我是舍不得你感冒才去买的。”
我:“...”
她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些小心翼翼的说:“果然还是我打扰到你了吧,没关系的。我...”
“啊啊啊你烦死了!”我转过身恶狠狠的夺过她早就拿在手里的水杯,一口气把药灌进喉咙里。
放下水杯一看,这家伙哪有一点可怜样,正眯着眼得逞的笑。
“奸诈!卑鄙!”我意识到被她骗了,咬着牙泄愤。
林云升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不反驳我,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副“嗯嗯嗯所以呢”的表情。
我俩闹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正事来。我指指她的手机:“对了,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烦人的要命,你赶紧回了看看是不是啥要紧的事儿。”
奇怪的是,林云升一听我说这话,登时眼神就冷下来,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没接吧?”她问我。
“没啊。”我对她的反应摸不着头脑。
一听我没接,她皱起来的眉头才平下去一些。她把手机拿出来,随意的扫了一眼屏幕,和我说:“去把杯子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