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病了一场,但好在及时医治,没有让病情恶化,南荣屿孝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人也精神了许多,他心里记挂的就是南荣娉婷,这么久了他始终见不到人,除了那条帕子连封书信都没有,她的身份跟他一样敏感,慕容霄会如何安顿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他已经是这样了,下半辈子估计废人一个,无力回天,可不能再把妹妹搭进去,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平安地回去,尧靖的京城绝不是她久待之地。安国候府里来这个院子伺候的所有人对南荣屿孝都很恭敬,但没人敢提半句其他,甚至连话都不敢跟他说半句,除了姚管家偶尔来询问一下,其他伺候的人连头都不敢多抬,南荣屿孝知道只有求慕容霄,那是唯一的突破口,南荣娉婷的性命都抓在他手里,他得好好软磨硬泡。
夜里南荣屿孝鼓起勇气走进书房,慕容霄还在案前批着公文,抬头就见南荣屿孝披着厚厚的外袍站在他眼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干什么?本候还忙着,你先睡。”
“我不是……”他才不是来找他睡觉的。
“那你这幅模样干什么?”慕容霄抬眸望去心下震动,那人好似月中仙,一身白衣,皮肤白皙长发如墨,面庞俊美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我想见我妹妹,可以吗?就让我们见一面。” 南荣屿孝放低声调,言语里满满的哀求,这么久了他都见不到南荣娉婷,偶尔有些不好的胡思乱想也冒了出来,莫不是她早就不在了,慕容霄为了他还能有念想有牵挂故意拿着那些东西给他希望和寄托。
“如果本候不同意,你想怎么样?”慕容霄傲慢地说着。
南荣屿孝很无奈,他确实不能怎么样,除了求他还能怎么样呢,于是他想了想,纠结了一番后跪了下来,除了父母,他的膝盖从来不跪外人,这次为了妹妹他只能向慕容霄低头,书房的地板没有铺地毯,他就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慕容霄手里的笔差点捏断,那人为了妹妹竟然能对他屈服到这种程度,他生气地吼道:“滚出去……”慕容霄没有因为南荣屿孝的服软和妥协感到一丝痛快,他膝盖触碰到地板的那一下,就像有根钉子扎进了他心里,刺痛得头皮发麻,青筋暴起。
南荣屿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书房,才出房门就听到身后砚台茶杯碎了一地的动静,接着花瓶摆件也一件件都碎了。慕容霄发了很大的火,他刚刚到底哪里惹怒他了?
而这日后南荣屿孝不但没有问到南荣娉婷的任何消息,他跟慕容霄的关系又僵持住了,慕容霄又睡回了书房,好几日都不理会他。南荣屿孝牵挂妹妹,而慕容霄就是死不松口。他心里有气,这么久了南荣屿孝整日整日的就是为了那个妹妹,向他服软是为了妹妹,向他妥协也是为了妹妹,所有的一切表象都是为了那个妹妹,这就不得不让他想起南荣屿孝对他的欺骗和背叛,让他前所未有的溃不成军,他捧出的始终是真心,而那人总是有目的。慕容霄曾经发誓要亲手了结他,可是如今他所有的命脉都掌握在他手里,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有时候甚至拿他毫无办法,他恨极了,又爱极了那人。
京城的天气越来越冷,又是下雨又接着下雪霜冻,南荣屿孝又大病了一场,果然如肖子遥所言,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弱许多,稍微受一点寒就能病倒,病了也比别人严重。
肖子遥休息在侯府的客房都不敢离开,南荣屿孝整夜的高烧不退,他用了针,喂了药,只能等后半夜的情况。慕容霄本来在书房不想管的,可是闻到浓烈的药味,他叫来姚管家询问情况。
“肖太医已经在客房休息了,说后半夜烧能退就没事,要是不能退……”
“那会怎么样?”
“那就可能危险了……”
“风寒而已,至于吗?”慕容霄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慌张。
“肖太医说公子的体质大不如前,风寒严重了也是要命的,太医说得有所准备……”
慕容霄听姚管家这口气太晦气了,大吼道:“准备什么?准备什么?”还准备能什么,准备后事呗,姚管家不敢出声。慕容霄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忙回了卧房,屋里炭火烧得暖和,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发着高烧,情况看着比上次要严重很多,慕容霄坐在床头一摸额头,脸色大变,那温度非常烫。
“去,再把肖太医叫来……”慕容霄将人抱在怀里,拿毛巾仔细给他擦汗,肖子遥拎着药箱从客房匆忙赶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一看还是老样子,他无奈道:“侯爷,下官已经施过针,该用的药也用了,接下来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他作为医者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本侯警告你,他要有个三长两短……”
“好了好了,下官知道,下官会尽全力。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就让下官陪葬。”肖子遥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被这样威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太清楚南荣屿孝是怎么活下来的,对慕容霄而言如今必须保住他的性命。肖子遥彻夜不敢休息,亲自煎药以表态度。
整整一夜侯府内院灯火通明,屋里屋外忙活到了天亮,可幸的是天微亮的时候南荣屿孝的热度终于退了下来,肖子遥松了一口气,只有慕容霄还紧锁眉头,盯着床上的人。
肖子遥小心翼翼地过来提醒道:“侯爷,最好再给他换一身干爽的衣服。”肖太医觉得这种活只有他本人亲历亲为了。
刚刚换好衣服,南荣屿孝就醒了,嘴里黏黏糊糊叫着“娉婷……娉婷……”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脸憔悴的慕容霄,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开口还是:“娉婷呢?……我要见她……”他觉得自己可能快不行了,死之前怎么都要和妹妹见一面。
“你整天就知道你妹妹,本候都说了,她很安全,你为什么一点信任都没有?”慕容霄双眼通红,他熬了一夜没有休息,心里眼里都是床榻上的那人,可是他醒来想要见的不是他,他怎么能不生气:“本候警告你,你要是死了,本候就让南荣娉婷给你陪葬,不想她死,就喝药,争气一点挺过去。”慕容霄起伏的胸口猛烈的鼻息声展示着他的愤怒,他就不该在这里,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这个冬日南荣屿孝大病了一场后瘦如纸片,还好他挺了过来,渐渐在恢复中,肖子遥留下药方就离开了侯府,只是自从那日慕容霄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院子,连姚管家也甚少来这边,南荣屿孝像被遗忘在这个院子里似的,每日只有一个下人专门负责定时给他送吃食和药汤,他问仆人慕容霄是不是住到其他院子里去了,仆人跟哑巴似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主人的事情他哪里敢议论。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慕容霄都没有回来,他不知道慕容霄是没有回府还是没有回这个院子,如果没有回府估计是宿在外面的哪个温柔乡里了。南荣屿孝想想也是,如今他这副样子,很倒胃口吧,慕容霄不想见他,跑到别人那边找安慰,好像也理所当然,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抱怨,如今的他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南荣屿孝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性子也越发的沉闷,似乎快失去了讲话的能力,而他的身体虽然康复,但依然怕冷得很,冬天已过,他都没办法撤掉炭炉,为了在书房看书,就问仆人多要了一盆碳炉,虽然慕容霄的书房是基本不需要这些的,既然他人没回来,那就紧着自己舒服,从书架上随意抽一本坐到碳炉旁翻阅着,没想到就这么在书房睡着了。
半夜被一人抱回了屋,那人一身的酒气还带着些脂粉味,果然!南荣屿孝不想彼此尴尬,于是他假装自己没醒,谁知那人在自己床头坐了很久很久,一言不发,就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天亮,一个装睡,一个发呆。
正所谓春寒料峭,远看柳枝似乎是冒出了一些新绿,但枝条还是僵硬着不够柔软,春风虽无朔风的凛冽,但也还是让人裹紧衣领,阳光也是淡淡的,给不了任何温暖,这样的天气对南荣屿孝来说颇为煎熬,他几乎离不开炭炉,整日整日都待在温暖的屋里不出去,肖太医又多加了一副固体的暖身的药,帮助他度过不适的季节,南荣屿孝坐在床头喝药,这已经是他这日里的第三碗汤药,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隐隐发痛,回想当日的情况,如今他还能活下来,他都不敢相信,只是这每天好似要泡进药罐子里,下半辈子只能跟这些酸苦的汤药日夜为伴了。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经过这个冬天病了两次,自己的身体虚弱到了什么程度,即使有炭火,盖着最暖和的被子,南荣屿孝还是觉得有寒气从骨头缝里钻,他缩成一团睡在被窝里,好似怎么都不能睡暖和,十分难捱。深夜,慕容霄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他上床的那刻南荣屿孝还是惊醒了,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显得非常惊慌。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沙哑,南荣屿孝因为他的声音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紧张了起来,慕容霄脱了衣服整个人贴了上来将他紧紧抱住,温柔的大手抚上他冰冷的双手,连脚丫子都被他的脚夹着,慕容霄惊讶的发现南荣屿孝的身体已经空乏到了这种地步,屋里的炭火,身上的羽绒被都无法温暖他,慕容霄自认体热,就不信捂一晚上还捂不热他,确实,南荣屿孝被他的身体一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耳根都在发烫,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很折磨人?南荣屿孝被他抱得动都不敢动,他们就这样紧紧拥着,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身体那么热,贴着他浑身都暖了起来,十分舒服,慕容霄就像个行走的大暖炉一样,让南荣屿孝彻底从夜寒中解放,他终于可以安稳地入眠睡个舒服深沉的觉。
慕容霄抱着南荣屿孝迷迷糊糊睡到深夜,怀里的人十分不安稳,他耳边传来他嘀嘀咕咕的声音。
“慕容霄……慕容霄……慕容霄……”听到自己的名字,慕容霄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慕容霄……不要……不要杀他们……不要……父皇……母后……慕容霄不要……不要杀我父皇……不要……娉婷……”南荣屿孝皱着眉头一身冷汗陷在梦魇里,嘴里都是各种破碎的哭腔,他当时看似淡定,实际上灭族的冲击一直没有在内心消退。
慕容霄听到他梦里的呢喃倒抽一口冷气,脑海中浮现出他跟萧珹一起攻进新月皇宫,大肆厮杀的画面,血流成河的新月皇宫,那些被俘虏的人,最后被砍头的人,都是他的亲人,虽然命令是萧珹下的,但他慕容霄也撇不清,这样的血海深仇,怀里的人怎么可能放得下,他们之间恐怕永远也跨不过这条鸿沟,突然觉得悲伤起来。
南荣屿孝一边说着梦话一边眼角渗出泪水来,慕容霄轻轻地将人搂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希望他能脱离噩梦,平静下来。他不在的日子,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噩梦纠缠了,那些连他都无法忘记的画面,对于南荣屿孝来说更是难以摆脱。白天他一醒来慕容霄就已经不在了,到了夜里还是一人入睡的,可是每天睡到半夜的时候慕容霄就回来了,脱掉衣服从背后将他环住,天亮就走,好似就是回来给他当暖炉哄睡用的。南荣屿孝就算醒了每次有话到了嘴边都咽了下去,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直到有一日南荣屿孝终于打破了沉寂,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拿身体给他取暖的男人,眼尾带着点湿润,眼里千言万语,两人多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看着彼此的眼睛了,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南荣屿孝主动靠向慕容霄,往他怀里钻,他很冷,只有慕容霄的怀里是暖的,慕容霄也顺势揽他入怀,放过彼此吧!就因为南荣屿孝太过在意妹妹,他就气了这么久,整日在醉红楼喝酒买醉,结果并没有让心中这口气消散,反而越来越堵,姚管家来报说南荣屿孝似乎每夜都冷得难以入睡,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当暖炉,因为他的一个转身一个主动的拥抱立刻就疏散了心中这口淤塞良久的不甘。
可是南荣屿孝依然很想很想见他妹妹,他们分开太久了,经过了这么剧烈的变革,只有一条丝帕和慕容霄的只言片语,他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他不是不相信慕容霄,而是太了解他,为了不让他伤心难过,或者为了让他不去寻死,慕容霄必定会编造一个希望给他,只有真正见过南荣娉婷,他才能知道这个希望是真的存在。
这日慕容霄刚刚回来,就发现南荣屿孝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书房门口等他,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今晚他处理政务回来晚了,最近新月那边动荡不安,他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即使回来了也要加班加点,慕容霄拿着军报走进书房,南荣屿孝就站在书房门口,呆呆地看着他,想进来又好像在犹豫什么。
慕容霄很不耐烦地说“本候今天很累,没空招呼你,滚回去睡觉!”慕容霄回到桌案上,准备继续看军报,就发现桌案上的一些公文有被动过的痕迹,本来是要发火的,却转念一想,蔑视地一笑:“呵,本候的书房让你随便看,不过如今你看什么都没用了,你已经不是新月国太子,一辈子都别想回去,也别妄想能联系上外面的细作,你永远都只能被本候囚禁在这里。”
“嗯!”面对慕容霄的嘲讽,南荣屿孝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这些话他听多了,也麻木了,并不能让他生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乖巧地点头,认可他说的那些不太悦耳的话。
他这种样子反而让慕容霄一愣,说得还不够难听吗?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别碍本候的眼,滚!”慕容霄想赶他回去睡觉,夜已深,平日这个时辰他应该在被窝里,而不是站在这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瘦得整个人都单薄了许多,慕容霄越看越烦闷,想着不理他就好,谁知南荣屿孝就一直站在书房门口吹着冷风。
慕容霄生气地盯着他:“你干什么?欠操吗?”
南荣屿孝愣了一下,没想到慕容霄会说得如此露骨,他脸颊一红,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我想你陪我睡觉。”慕容霄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他明明都没有那么乐意,但由于抗拒不了,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如今这么主动又是闹的那般?
“这可是你说的。”慕容霄走到门口把南荣屿孝拉扯了进来,把人粗暴地丢到内间的床榻上,南荣屿孝没有半点反抗,任由他胡乱撕扯衣物,他很乖巧地抱着慕容霄,仰着头供他品尝,呼吸渐渐加重,眼里有些湿润。慕容霄还是很喜欢他的吧,毕竟身体不会骗人,他对他的渴望那么热切,慕容霄突然就停住了动作,身下的人虽然迎合,但明显有些畏惧,“这么怕还敢跑过来?你什么时候这么犯贱了?”
说完便放开了他,所有的兴致都提不起来,顺带推到了一侧不再触碰。可是南荣屿孝却从身后贴了上来说:“我怎么样都可以,你高兴就好,但你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娉婷?”南荣屿孝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回答,慕容霄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感觉像睡了过去,南荣屿孝也非常困倦,慕容霄身上又非常暖和,他靠着这个天然的大暖炉渐渐就睡了过去。
一夜平静地过去,南荣屿孝睡得十分安稳,慕容霄却整夜合不上眼,惊涛骇浪的翻腾了个百八十回合,首先是身体燥热得很,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压抑了身体的冲动,身后的人对他的诱惑力太让他崩溃,想想也觉得自己太没出息,那么多美人,怎么就对他这么无法抵抗,其次是南荣屿孝为了见南荣娉婷,能把身段放低到这种地步,他很纠结到底要不要让他们兄妹见一面,可这一面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测,最后他干脆不回应,就这么晾着。
“侯爷该起身上朝啦?”门外传来姚管家的声音,慕容霄起床开门,姚管家带着下人拿着朝服和洗漱的热水进来伺候,突然瞥见书房床榻上竟然还有人,这不会是别人,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毕竟南荣屿孝细白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露在外面,慕容霄穿好衣服才走回床榻边把被子给他盖好,把那露出的腿和手臂都小心地收到被子里,轻声交代姚管家去把碳炉搬过来,他不在这人缺不了碳炉,睡一会儿就要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