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章是海津理工学院招生处的老师。
早在季砚辰刚来学校工作那会,梁明章就非常中意这位年轻有才华的年轻人。为此他想方设法和他成了朋友,再然后变着法子将自己女儿梁琴琴介绍给对方认识。
年轻气盛的季砚辰最初不懂,总觉得梁老师的用意并不在此,可直到有一天梁琴琴主动向他表达心意之后,不开窍的季砚辰终于明白梁明章的用意。
本不至于愧疚,毕竟体面的拒绝怎么都好过勉强凑合,可梁琴琴对他一见钟情铁了心要缠他,梁明章无奈找到季砚辰,可一向公私分明的季砚辰怎么说都不肯。
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当年果断拒绝梁明章的原话:短暂的感情可以让琴琴开心,那一辈子呢?您能保证哪一天我演不下去她该怎么办?
这件事后季砚辰从海津理工学院离职,除了过春节他会给梁明章打个电话道声祝福,私底下几乎再没有过其他任何联系。
“梁老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学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姑娘?”那头梁明章放下酒杯起身走到门外,“叫什么?”
“对,她叫向慈。”白天,向慈将锦旗扔在茶几上的时候季砚辰特意留意过,否则这会还不知道得被盘问多久。
常年管理招生工作的缘故,梁明章要比一般人更爱管闲事。此时明显听出季砚辰讲话吞吞吐吐,他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喜欢人家?”
季砚辰没吭声。
察觉出季砚辰的态度,梁明章笑着打趣他:“这回终于开窍了?行了,等我消息吧。”
没等季砚辰表示感谢,梁明章率先就挂断了电话。
刚刚他已经被催着喝酒,此时再不进去的话,那群老家伙们指不定要说他故意推脱。
季砚辰是在第二天一早回到家中。
张嫂刚离开半个小时,季砚辰的车就已经停在门前的空位上。
金域蓝湾是所老小区,季砚辰父母意外身亡后他就一直和奶奶住在这里。小时候他在院子里种下的树苗如今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挡着半片日光。
季砚辰从后排取出公文包,故意装作一副浑然未知的模样进门。
老人正坐在客厅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她当是张嫂忘了东西,“张嫂啊,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可得改改。”
“奶奶,是我。”季砚辰换了鞋,微笑着朝老人走去。
原先没有打算睁开眼睛的老人一听见自己孙子的声音,顿时心里慌成一团,她赶紧睁开眼伸长脖子去看,果真是她那许久未归的孙儿。
“不是说月底回来,这大早上赶回来做什么?”老人故作镇定地看过去,但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慌张。
“学校有点事。”
季砚辰目前就职于桐城一所大学,日常除了在学校授课之外,其余时间也会在各地开设演讲课程。
“那耽误不得,还不赶紧回学校去?”
“奶奶。”季砚辰放下公文包走到老人身前,“我这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您就赶我走啊?”
老人生怕自己这孙子看出异样,慢吞吞地从摇椅上站起身,“那我去给张嫂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回来。”
老人顺势起身,却被季砚辰重新按进摇椅里。
他盯着自己的奶奶看了许久,这才觉得有段时间不见老人苍老了不少。
“奶奶,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您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事瞒我?”
“你这小子整天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奶奶一把年纪能瞒你什么?”
老人正欲找借口离开,这时电话不合时宜响起。像找到救星一般,对方再次从摇椅上站起身,“你看,这提到张嫂,张嫂就来电话了,我得让她顺便去趟菜场。”
这回季砚辰倒没有拦着,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通电话应该是那位自称有良心的姑娘打来的。
“哎哟,怎么好端端不能来了呢?”老人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引起客厅那边的注意,实际上季砚辰早就站在老人的房间门口,正大光明在偷听。
“奶奶”电话刚挂断,季砚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姑娘不会来的,您别再乱想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老人这会才反应过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门口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孙子,气急败坏地指责对方:“是不是张嫂偷偷告诉你的?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她怎么还是告诉你,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您说她干什么?”季砚辰走进屋里将老人扶到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导起来,“您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商量,我还能害您不成?”
“跟你商量,跟你商量你会同意?”老人一想到自己计划好的事情突然被孙子打断,她这心里挺不是滋味。可看着孙子大清早赶回来,她又不忍心说些伤人的重话。
“如果您实在有这个打算,总得让我帮您调查一下吧?这好歹是您的心愿,怎么能让个小姑娘来给您服务呢?”
“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就办不成大事?”老人背过身子,故意不看自己孙子那张苦口婆心相劝的脸色,“哼!我看你是教书教多了,把人家姑娘都当成你的学生了!”
老人心口堵得慌,一气之下居然将季砚辰给赶出了房间。
把那姑娘当成学生?
季砚辰想到向慈素净白皙的脸蛋,跟他的学生确实没什么区别。
向慈本在昨晚就打算给老人打这通电话。
可想到季砚辰才刚来找过自己,这般贸然打扰多少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明明是我受了委屈,我干嘛还要替别人考虑?”挂掉电话,向慈忍不住在心里又把季砚辰骂了好多遍,导致远在金域蓝湾的某人直打喷嚏。
快到中午张嫂才回来。
进门看见季砚辰坐在客厅,她朝老人的屋里看了看,最终忍不住询问季砚辰,“老人家她还好吗?”
“时间问题而已,我相信奶奶会想明白的。”
张嫂一听老人家没有因此事影响身体,顿时放下心和季砚辰多聊了两句。
“其实老人家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算太好。这么多天以来,就那天和小姑娘聊完我才看见她满心欢喜,平日里几乎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季砚辰诧异,“她没和您聊聊天?”
“也聊过,不过说到一些往事就突然停下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季砚辰眉头微皱,“这段时间还得麻烦您,等工作结束我会尽量待在桐城。”
想到奶奶经常一个人出神,季砚辰有说不出的心酸。
想当年他也拥有让人羡慕的家庭。
可自从父母意外身亡后,一夜之间奶奶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他们祖孙俩一块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完全走出来,又何况他的奶奶呢?
季砚辰本打算吃完饭便回去,谁知梁明章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小季啊,我这么一查还发现对那姑娘有点了解。”
“您认识她?”季砚辰边说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姑娘啊,太可惜了。”梁明章叹了口气,“她们专业人少家里有门道的又多,当初他们系主任可是为了能说服她留校考研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可这姑娘倒好,愣是放着各种好处福利统统不要,铁了心选择直接毕业。”
季砚辰满脸不解,问:“您知道原因吗?”
梁明章只当季砚辰这小子还没将人追到手,才一五一十说道:“那会他们系主任曾找我打听过一些购买墓地的事情,说是帮助系里的一个学生,想来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姑娘。”
“墓地?”
“嗯,至于原因那就得你自己去了解了。”梁明章将页面关掉,意味深长地告诫季砚辰:“看资料是个要强的好姑娘,你得用点心。”
这个时候如果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指定被识破,季砚辰随即改口聊起往事:“琴琴近来可好?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当面向她道个歉。”
“她呀”提到女儿梁明章突然皱起眉头,语气拔高说道:“跑国外待了几年居然给我找了个洋女婿,我这还没同意呢两人都打算申请结婚,你说你当时就应该帮我演演戏,好好治一治我这女儿!”
越说梁明章越来气,到最后气得拍起了大腿。
季砚辰这时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问候梁明章对方没给好脸色的原因,敢情是怪他不肯帮忙?
他还以为……
“不说她了。你季砚辰给我记着,谈恋爱就好好对人家,人姑娘没父没母连个避风港都没有,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