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60章 入深渊

事情如正啸和若辰预估的一样，尹恒像疯了一般，要把茉云押去御史台审问，两方终于起了正面冲突，最终若辰和尹恒都上书了朝廷。

这日清晨，茉云被牢门口碗砸碎的声音惊醒。

“少主？”执礼抬头看向打破粥碗的正啸愣了半刻。

正啸愤怒的转身，执礼也低头跟着，茉云靠着狱墙却冷冷笑了，没想到狡兔死走狗亨，就是这么个套路。

“田执礼。”正啸瞪着执礼吼道。

“少主，他若落在尹恒手里必生不如死。”

“那也不至于……”谢青皱眉看向执礼，毕竟现在若辰的奏折应该刚入京，还未有裁决。

“少主，我并没有要毒死他，我是让他自己选择，难道少主愿意牵出沧海将军和万莫等人。”

“就是牵出我又如何，你敢下毒试试。”正啸顿时暴怒吼道。

执礼深吸一口气看向如此震怒的正啸“难道让他去御史台受尽折磨？”

“大人，执礼绝不是要下毒。只是以防万一，以茉云刚强的性子，肯定也不愿堕入地狱。”谢青马上解释道。

“她更不会选择死。”正啸愤怒的转身，“这次警告你给我记住了。不要逼我赶你出卢家！”

执礼诧异的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是。”

正啸换了万莫亲自去给茉云送饭了，万莫去厨房取了饭食，正啸走了过来，端起粥自己亲自尝了一口，千山怔住看着正啸，执礼皱眉远远看着。

“去吧。”

万莫不明就里的端了进去。看见茉云便把饭食马上都端了出来，关切的看向茉云。

“你来送饭。”茉云笑了看向万莫。

“嗯，我也不能久待，你想吃什么，我让好婶给你做。”

“炖只鸡。”

“好。”

茉云看向粥，愣了一刻，这摆明是有人喝过一口的痕迹，卢正啸那家伙有没有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喝他喝过的粥？她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喝着粥。

这日有守牢房的差役来了，轻轻地说道“方参军，小心你的食物。有人下毒。”

茉云顿时把馒头一丢瞪着那人，戏精般的往后移到墙角，满脸惶恐的样子，心中却想道我是不是演得用力过猛了，这也不属于我的风格啊。

“您不用担心，小的会每天带银针来为你试毒。”可那差役似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觉得他的诡计完全得逞。

“你为何帮我？”茉云看向那差役说道，心中却想咱不得来一段套路的对话。

“小的一直仰慕方参军的为人，您如此仗义，他们却还想杀你灭口。”

茉云咬着牙顿时握紧了拳，吼道“真是狡兔死，走狗亨，那群畜生简直不是人。”

可是不到两日噩耗传来，黄将军在狱中以死明志，皇上震怒斥责御史台，可黄老将军已经走了，尹大人着急赶回了京城，正啸抓着公文的手几乎将公文捏碎。

黄将军此案胡乱了结，受到牵连的茉云自当也被免罪了，宋大人却知道正啸此次居然上书直达他舅舅刑部尚书柳航焯，茉云才被免了与万察动手的罪过，被放了出来。

茉云出狱修整之后，去到宋大人处，发现正啸还未离开，正值府衙公会，整个府衙不知为何最近显得死气沉沉。

他们其余人都在看朝廷公文，顿时威行就怒吼道“黄老将军在狱中以死明志？”

茉云睡眼稀松的坐在那，忽的抬起了头，黄将军死了？

“那群御史台的畜生。”

“威行。”执礼顿时皱眉看向威行喊道。

“将军……”威行有些失控的看向正啸。

谢青拉过威行，使着眼色，似乎在说将军已经很为之恼怒。

“黄老将军就这么白死了。”

正啸依旧缄默不语，茉云看向正啸，他双眸中迸射出如同老鹰展翅苍穹，睥睨天下的狠怒，可他拼命在压制，茉云不禁感叹，他就是这般亦被自己压制成困兽的吗？

“黄将军以死明志为的就是保兵部和元帅边军的稳定，也是给皇上的死谏。以其身堵住了御史台插手军务的妄想，大人现在若是回去为此事掀起轩然大波，不正中了敌人奸计。”执礼看向威行说道，“京城亦来信，让大人和我等冷静。”

威行呆坐在登上，眼眶红了“黄将军……”

“所以？”茉云拿着公文，嘴角扬起一丝冷蔑的笑意抬头看向正啸，“忠臣都是这么菜的吗？”

正啸抬眼皱眉看向茉云，眼中已把哀思和愤怒深藏，眼神依旧冷峻坚毅。

“茉云。”宋大人皱眉看向茉云，言辞比往日严厉“黄老将军一生驻守边疆，英雄不朽，浩气长存……”

“我不是说黄将军。”茉云眼神毫无转圜的望向正啸，说完他起身丢开公文转身就走了，“原来当炮灰，这般没得意思。”

素来茉云针对正啸也是常事，而且他挨打且无端入狱，心中有气，大家也没有在意。正啸既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也没有给他任何补偿。

可执礼看向茉云的背影，此人可留还是得弃，他还未可知，茉云素来气盛，平白受此一劫，若还能同心同德才可同行，若从此心生怨怼，那终究会包藏祸心，可是少主内心却如此看重此人。

傍晚，正啸坐在案前久久思量，心里知道尹恒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之人，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恨自己入骨，他一定心里认为若不是茉云放走了黄家人，他可用家眷逼迫黄将军就范，而不会现在如此功亏一篑。

他望向桌案上的纸迟迟未动笔，可他知道茉云若被打上自己身边的得力干将之名，那他就离死不远了，他最终拿起了笔。若辰坐在其身边只得深深吸了口气，他懂此深意。

翌日府衙以渎职之罪调离茉云，众人震惊，可茉云接到公文瞬间就青筋爆出，所有人都知道他一路靠兢兢业业的政绩，锐意进取才走到今日，因为莫须有的渎职之罪，又被下放到县衙为官，人人都替他不值。

茉云愤然摔门而去，谁劝说都是枉然，众人亦知这是正啸的意思，他素来令行禁止，从不改。

执礼和谢青互相看了一眼，正啸依旧波澜不惊的看着书，未跟茉云解释半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知其青云之志，此生不被自己牵连才好，师傅他们绝不会让茉云才能被埋没。自己也无暇兼顾。

可执礼知道，正啸握着书的手已经半个时辰都未翻页，他的思虑和情绪都被他的无奈，疯狂压制着。

茉云被贬到县城，走之时未跟任何人道别，他只偷偷见了一面在牢房“关照”他的差役，表达了感谢和怨愤。老马冲进班房说，茉云只字片言都没留，人走了，众人追出去，可是茉云早已不见踪影。宋大人坐在书房中，良久没有说话，当年亦是自己不该让她来的。

只有若辰早早站在城关之上目送茉云离开，他亦什么也没有解释，只因他明白正啸的深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回头的走，哪怕带着埋怨，从此和他们再无瓜葛，便可平顺一生。

茉云骑马飞驰而去，连头也没有回，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大老鹰还跟自己有几分默契，如此甚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己可以不再受束缚，和那群恶人畅快一斗。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尹恒来南境办案，茉云便被带去见了尹恒。

“听说你想见我。”尹大人摸着手上扳指说。

“是万莫以卢正啸之命，让我放了要犯。”茉云看向尹大人直白言道

“你证据呢？”

“我就是人证。”

“你一个小小的参军，素来与他不睦，我怎知你不是诬告卢大人。”尹大人冷笑抬眼看向茉云。

“尹大人，事已至此，说这些有意思吗？”

“他虽然不识抬举，可终究是朝中的红人。父亲和舅舅都是朝中一品大员。皇上……”

茉云直接打算了尹大人的话说道“那我这个冤，无处可诉了？”

尹大人阴笑着撑着头眼睛斜视而去“方参军，好像是我打的你呀。”

茉云愤然的起身要走“尽是些废话，告辞。”

“方大人。”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茉云一脸的决绝转身就要走。

“我也看过你的卷宗，倒是个宁折不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也没说不帮你啊。”

茉云阴狠的笑了转身看向尹恒：“你帮我？”

“好。”尹大人也阴鸷癫狂的笑了，突然趴在案上看向茉云指着说，“好，我喜欢这个眼神，通透。”

余震远远地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素来狡兔死走狗亨，走狗变节之时都成恶犬，可是卢正啸绝不是这种人啊，何以让自己属下走至这条陌路。不久茉云便被秘密借调到了御史台，回了京城。

任谁都知其茉云心有不忿，可是这日鹏飞经过南关拜访正啸，他用膳间随意提到了，他想去把茉云调到自己州府衙，县衙说他来没过多久，又被借调走了，而且是被秘密借调。

“去查查。”正啸看向执礼说道

“少主。”

正啸抬眼就瞪着执礼，眼神中没有半分可转圜的余地，执礼吸了口气说道“是。”

冬夜里，边关寒风瑟瑟，正啸锁紧双眉看向残月，现在朝中如此晦暗不明，反战的声浪愈演愈烈，皇上一直不置可否，御史台日渐猖狂，父帅定是腹背受敌。

黄将军以死明志，最终让皇上还是出手打压了御史台的嚣张气焰，可终究君心难测，想必父帅也是痛心疾首，而自己却身处南关却无法为他分忧，他突然想起茉云，也是这一轮残月，他曾和自己月下喝酒……

而此时茉云身在京中，原来京城的冬日如此凛冽，她被从地方县衙借调入了京城御史台，成为了暗探，化名狂浪，她接到了第一个任务，便是暗查卢正啸的叔叔卢钟远。

残月之下，茉云咬紧牙关血脉都在喷张，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冷静，只因自幼便见过，那些要捕获猎物的猛禽，虽目露杀气，但是在迸射而出扑倒猎物之前，他们都是何其悄无声息的从容。她闭上了眼睛笑了，正好，遇见了这般恶贯满盈的猎物，下口之时无需半分的迟疑。

大老鹰此时定在南关，他将为南境万民驻守万里河山，而我终于来了深渊，待我为他屠尽身后恶兽。茉云睁开眼睛看向残月，她伸出了手，月光落在手心，她轻轻笑了，不知为何她能感受到，大老鹰此时定然亦在仰望这月色……愿天涯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