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59章 走狗亨

正啸赶到中州府衙之时，宋大人刚接到京中消息，御史台围攻黄将军，不知从何捏造的证据，要给他定了叛国的罪名。众人皆义愤填膺，黄老将军几乎为边关御敌风餐露宿半生，忠肝义胆，却糟奸佞如此陷害。

夜里，茉云回到府衙，却愣了半刻，月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啸一人在独酌，看着他的背影，就像一头压抑着愤怒的困兽。

茉云喜笑颜开拿着一个酒杯坐到旁边，拿起酒壶就倒，旁边的千山和万莫愣了半刻看着他。

若辰本欲来宽慰正啸，也远远看着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原地，正啸居然也没有说什么。

“卢大人，我一直很好奇，您累吗？”

“累又如何？”正啸喝着酒淡然的说道。

“何不卸下重担，过过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公子的逍遥日子。”

“我曾答应过我爷爷！”

茉云也知道卢家老元帅，那是曾经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帅，当年南境几近沦陷，就是他带兵前来，力挽狂澜，最终将峑戎赶回关外。

“我也曾答应过我家老爷子，未经别人允许，不乱吃别人家的东西。”茉云一边快速的倒着酒一边喝着说道“你看，我连三品大员的东西都不问自取。”

千山无语的看向茉云，万莫却一脸憨傻的看向茉云笑着。

茉云没一盏茶功夫就倒光了酒壶然后指着周遭说道：“你看，我爷爷也没气活过来，打我啊。”

若辰远远地看着顷刻间被逗乐了，正啸则无语的起身回房，懒得搭理她。

茉云喝光最后一滴酒开心的回房，正啸抬头看向窗外明月，幼时曾听老爷子夜里喝酒忽得吟诗，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那时的爷爷是不是与今日的他一样，心中苦闷。

此时听到食堂方向王婶的吼声“方茉云，大晚上的你干嘛？我还以为衙门还能进贼呢。”

“我拿几个馒头，我刚喝了酒，觉得肚里空空。”茉云跑着说

“方茉云，你肚里就没满过，压根就是个无底洞。”好婶怒骂道

顿时府衙传出了众人都被惊醒的笑声。

茉云跑过正啸房前，开心的丢给万莫一个馒头，万莫接过便开心的咬着，千山看着一脸无奈。

正啸叹气转身躺到床上，不过晚上被她这么闹了一番，心中反而没那么阴郁，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要浪费时间为朝中那些宵小的气恼。而且眼前自己必须保住中州府衙不受牵连，切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知翌日御史台察院的督查使尹大人，亲自带队来了中州，正啸没想到尹恒来得这么快，马上让老马等人去找茉云带话，让茉云火速离开中州。

茉云其实远远坐在心月楼屋顶之上，看见众人在城中着急忙慌的找着自己，茉云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内心却在挣扎，这番争斗自己进还是不进呢？若进自己必然被剐掉一层皮，可能万劫不复，更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定不能进。

可若自己不进呢？她将双手枕在脑后，卧倒在屋顶上看向天际，那位黄将军曾经和自己父亲有过渊源，自己幼时曾听过他名讳，父亲在天之灵看见自己什么都没做，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且宋大人将自己调入京城摆明就是要查卢家之事，可是还没有开始就被大老鹰赶了回来，自己便借坡下驴，装作什么皆不知晓，可卢家为南境万民肝脑涂地，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不仗义。

茉云长叹一口气坐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她远眺而去，顷刻愣在原地，她看见御史台一行人走进府衙，那群人的背影。便如旷野最险恶的豺狼一般，透着奸邪和恶狠，她顿时头皮发麻般的感觉卷席全身，眼露寒光，就是这帮畜生昔日在京城围猎卢正啸的吗？这□□贼他们也配。

她瞬即飞身而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好死不死的落在府衙大堂前，当即被逮。她深吸了口气，没料想自己也有今日，心甘情愿做这……狡兔死走狗亨故事中的蠢狗。

茉云听了宋大人介绍，抬眼望向坐在高堂之上的尹恒，他眼神如幽黑的潭水，嘴角阴森的笑意让面容显得更加狰狞，尖锐的声音让人听之便觉恶心，茉云顿时眼光亦闪过一丝狠戾，这样的对手挺好。自己从不畏惧敌人可憎可恶，只怕他们可怜可悲，影响自己无法下得了毒手。

尹大人的盘问下，茉云的回话毫无破绽，但是尹大人依然不依不饶以渎职之罪，要治她的罪。因为她放出关的是叛国重犯。

“我不服。”茉云佯装愤怒的吼道。

“方参军。”宋大人轻吼道，眼神看向茉云，似乎在提醒她，这可不是一般的朝中官员，这是人人畏惧的御史台，桀骜只会跟她带来杀身之祸。

茉云咬牙跪着不发一言，内堂的正啸自始至终却未现身。因为卢正啸知道，自从自己斩了尹恒违抗军令的兄长，尹恒便恨自己入骨，自己若求一句情，他便会变本加厉，如疯狗一样撕咬茉云。

“来人，以渎职之罪，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尹大人一脸阴鸷笑着看着手下说道，“你亲自去行刑。”

尹恒手下的人狠狠地抽打茉云，茉云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打到半数板子之时，茉云血已经染红了官服，她却依旧一动不动。

“好硬的骨头。”尹大人阴冷却兴奋的笑了说，“继续打。”

茉云看向内堂的方向握着拳，拳紧得手都有点颤，二十下打完，茉云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血迹斑斑。

“这么硬的骨头。”尹大人灿烈的笑着说，“好好好，那是不是要再加二十下，看什么时候能把她打服。”

此时就连站在旁边余震亦皱着眉，没有说话，心想此人不愧是卢正啸身边之人，如此硬的骨头，可他的思绪瞬间就被堂外传来愤怒之声打断。

“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关若辰疾步走入府衙瞪向他说道

“关大人，您怎么来了？这难道也属于您的职权范围？”尹大人看向若辰，缓缓起身行礼，毕竟官阶还是在他之上。

“我朝的律法，尹大人写的？”若辰冷冷的看像尹大人说道，众人看去这是若辰似乎从未有过的刚烈眼神。

“此人与您何干啊。”

“方参军乃中州最勤勉的司法参军，城中谁人不识。”

“没想到您如此爱国爱民，那好，今日给您一个面子。将此人压入大牢，我日后再审，走。”

尹恒走出府衙之前回头一眼，看见茉云那怨恨的眼神，若有所思，嘴角又浮现出阴鸷般的笑容。

“你。”若辰看着一身是血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茉云，然后愤然看向走出来的正啸说道，“何以让人如此打他。”

茉云站起身官服上已浸染了斑斑血迹，他咬牙抬眼瞪着正啸，正啸也蹙眉看向茉云，看向茉云浑身的血迹，终究未说一言。

茉云冷冷的转身往大牢走去，正啸锁紧了双眉，老马一脸的懊悔朝着自己脸就是一嘴巴，是自己没有找到茉云。茉云却眉尾挑起，轻轻的笑了。

深夜茉云靠着墙，若辰请了大夫来，虽是皮肉之伤，也着实疼，茉云抬头看着天窗外浩瀚星海，牢里的墙壁都冷得如铁一般，自己大哥就是这般日以继夜的呆在那暗无天日。

若是大哥也跑了该多好啊，可是大哥却逼着自己押他去自首，只为了家里有人还是能继承爹的衣钵，真是蠢。想到此深深叹了口气，自己岂不是更加愚不可及，花了好多日子告诉自己千万不可身陷其中，结果呢？

顿时牢里传来了脚步声，如此沉稳厚重的气韵，茉云睁开眼睛看去，果然是他来了。

“可以放他们走，为什么不能放我走。”茉云看向正啸冷冷的问，心中却乐了，心想演戏不得演全套。

正啸皱眉一语不发，放下金创药和被子，他若此刻放走茉云，他就是死路一条。尹恒若知自己宁愿违抗律法也要放了她，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了她。

“你这辈子就这么被这些条条框框框，框得死死的吧。卢大人，自以为是的正直比狗贱。”

“方茉云，因为我不想成魔，只能把心里的愤怒框起来。”

茉云抬眼看向正啸愣了半刻，他声音依旧如此深沉平稳，可眼眸中却闪现出猛兽般的血寒之光，可迅速又被他压制了下去，两人四目相对，正啸最终欲言而止，转身走了。

“魔？”茉云拿起金创药反而冷冷笑了“魔才能斗过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