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8章 滚出

这日府衙整队赶往了中州的郊外，据探子来报，这一伙匪寇流窜中会经过中州。

这伙盗匪已经在南境和关外流窜多年，频繁滋扰到了边境的偏远村落，让南境各州府都颇为头疼，朝廷早已下旨剿匪，却未见成效。这次正啸正好来了南境，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调来的虎翼营箭手都埋伏好在过山谷的必经之路上。遥望而去，匪寇已经出现了，可是为头之人却非常谨慎，皆停在了入谷的路上查探。

“师兄？”罗队等着正啸发令，正啸并没有做手势，他目测了距离，还未进入射程，而且这伙匪寇流窜多年，据以往案宗记录，对方射手定亦有百步穿杨之能。

霎时间，在他们身后埋伏着的茉云，突然转头然后跟正啸和罗虎拼命挥着手。

正啸蹙眉看了过去，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罗虎亦不晓他什么意思，只觉旁边闪过一道奇怪的反光。

可谁知道，茉云忽如脱兔一般就冲了出去，暴露了自己一路狂奔往山上跑去，对方的射手马上拔箭了，顷刻间正啸和罗虎全队只能顷刻马上都显身了，然后陷入双方对射的混战，还好他们都在山林中有掩护。

最终正啸一箭射下了对方领头的神射手，随即虎翼队飞驰而下，成功拿下了这群越境逃窜的盗匪，但是战况异常凶险。此时茉云才又从山林中出现了，她握紧弓的手，似乎还散发着血气。

罗虎一见他便怒不可斥的愤然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不要命，其他人的命……”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响彻山谷的怒吼声打断了。

“方茉云，即刻起滚出府衙！”正啸当着所有人冲着方茉云愤怒至极的吼道

罗虎也怔住望向正啸，他素来严厉但持重，似乎自己也鲜少看他这般怒吼过谁。

茉云看向正啸表情却如澄清如镜的湖面一样平静，眼里即无悔意也无畏惧，反而皆是坦然。

“方茉云，这里不是你逞英雄，恣意妄为之地。你队友的命也都是命。”正啸似乎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吼道，素来军中之人皆如此看重同生共死的情谊，带兵之人怎能不恨这种连战友之命都弃之如敝履的人。

“卢大人……他……”威行小声的还想以他年纪尚轻为由为茉云求情。

“闭嘴。”

茉云本欲抬手指向山上说什么，但是看向正啸那怒火好似要冲破胸膛一般，茉云最终欲言又止，将弓丢给了罗虎，自己默默的转身了。离开之时，茉云抬眼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天空，淡然的走了。

其余人看着正啸的神情，谁都不敢言语，威行他们能将盗匪押回了府衙，罗虎带人在清扫战场。

执礼和谢青本在镇上等待，看向回来之时正啸的眼神，顿觉不对。两人都望向了紧随其后的千山，千山趁着正啸走进屋子，才将当时情形跟执礼和谢青说明了。

“方茉云又……”谢青着实不解的看向千山。

“谁知道他的？”

执礼若有所思的看向正啸，这么多年的历练，正啸什么风波没见过，而此人居然如此能波动少主的情绪。

而茉云亦没有回府衙，很晚才回到中州，直接去了心月楼，青岚打开门看见茉云的表情愣了半刻，眼中透着担忧让他进来，然后吩咐了小厮备些饭菜。

“备点好酒。”茉云想着抬目看向青岚，看见青岚不为所动，他浅浅一笑说道“我跟奇煌哥他们报仇了。”

青岚立刻出去跟小厮叮嘱再备几壶好酒，茉云站在窗前，窗外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酒菜来了，两人斟满酒碗，端起了酒碗将酒道往了地上。

“让那群恶匪恶有恶报，不在为祸人间，何以如此惆怅呢？”青岚轻轻放下酒碗看向了茉云。

“也不是惆怅，我可能要离开公门，另寻他处了。”茉云满脸平静的放下酒杯继续斟满酒喝着酒说道，语气显得很洒脱，情绪则不尽然。

“对你老说，不是坏事？”

“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茉云端起了酒碗，看向了窗外细雨绵绵。

“公门许是这世间最恶之地，你远离亦好，不然真如人说的成魔，那才是坏事。”青岚伸手给茉云摇着团扇道。

“也有道理。”茉云顿时似乎顷刻就想开了似的，“诶，你说我跟要是跟奇能那小子说，我跟他哥报仇了，他得怎么谢我？”

“你说奇能？那不用给他哥报仇，他也会愿意以身相许的！”

“那还是算了，我去了多的！”茉云乐了拿起筷子说道，“这样也好，当年在关外，他哥教我的箭法，他嫂子非让我嫁给他弟当报恩，现在我□□了，就还了。我没欠他们家的。”

青岚亦无语的被逗笑了摇着扇心想道“其实奇能不亦属于猛男吗？是你喜欢的那一挂的。”

“哎，若一匹狼终日围着你摇尾，你亦会觉浑身不自在的。”

“那你就是中意那种不那么在乎你的猛男，那你身边亦有过啊？”

茉云大口吃着鱼看向青岚，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大老鹰。”

茉云差点瞬间没被鱼刺卡死，好不容易吐出来瞪着青岚：“滚！”

“哎，千言无语酿成雨啊！”青岚嘴角上扬着，抚摇着团扇看向外面的雨夜。

而正啸今夜在镇上并未回府衙，一人坐在案前写着汇报公文，眉头未展过，严肃得让一众人都不敢开口言语。直到罗虎回来汇报清理后的战况，正啸亦没有抬头，才应了一句好字。

“师兄，茉云可能是为了救我们。”罗虎汇报完情况便想着说

正啸此时抬目看向罗虎，执礼看向正啸，少主似乎这会儿反应得有点快。

“兄弟们清扫战场时，发现我们埋伏的山上，有一名手被射废的盗匪，人还活着，被箭钉在树上，看对方箭匣的箭，他应该是个百步穿杨的射手，射中他的应该是茉云。”罗虎从袖中拿出一个佩饰对着烛光解释道，“这是他身上摘下的佩饰，今日我们埋伏之时，我也见到这道光。”

顿时烛光照耀到那含有贝壳镶嵌的腰间佩饰，墙上折射出奇异的彩光。

“今日我们埋伏之时，当时太阳在前，可见这个箭手在我们身后。他应该是靠听风，找到我们的位置。所以提醒他的队友不过关卡，自己跨山埋伏在我们身后，若是晚一点，我们有可能都悬了。他开始对我两拼命招手，指着山上，亦有可能是提醒我们。”

“嗯，你们下去休息吧。”正啸继续写着手中的公文，心中的思绪却有点难以集中，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桌案上那反光的佩饰，放在烛火前，墙上也闪过一道反光，当时自己也看到了这道光，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独断专行了，当时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解释的，但是那小子最终什么都未说。

茉云莫名其妙被停职了，他自己亦没有回，而府衙也没下公文，茉云正好回老家，一溜烟也不见人了。

这次回家，茉云显得情绪明显不高，到了夜里他嫂子还在缝缝洗洗，其余人都坐在小院里乘凉。

茉云的二哥穆棱，看向躺在院里摇椅上看着星空发呆的茉云说“累了就早点去休息。”

“二哥，你说大哥当日为何要去杀了常磊。”

穆棱叹息着坐在竹凳上，给他们的侄儿小腾扇着扇子“还在怪大哥？”

“他为何要一个人去？”

“我也帮不上忙，而你还小，大哥虽然冲动，可是还是极为疼你的。”

“他若不是冲动，是不是考虑得清清楚楚的。”茉云转头看向了穆棱。

穆棱想了良久之后叹息道：“也有可能，他那段时间一直念叨，他是大哥，咱要好好过日子怎么的……有可能他说的咱里面，没有包括他自己。”

“蠢。”茉云依旧是气不打一处来的评价道

两人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茉云继续靠向靠椅，摇椅在一个劲的摇晃。

顷刻间，茉云又弹起来指着自己看向穆棱“你是确确实实见到咱妈十月怀胎把我生出来了吗？”

穆棱奇怪的看向茉云，这丫头说话总是上一句下一句。

“我真的是无法想象，大哥，他那什么脑子，怎么可能跟我是同父同母所生。”

此时他们大哥的孩子方腾，愣松了半刻看向穆棱评价到“二叔，姑姑不想养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孩子，肯定也是捡的，咱大哥也不可能生出这种脑子灵光的种。”茉云转身亦指向方腾评价道。

“扑哧”大家又都乐了

茉云亦笑着继续躺在躺椅上看着星星，不知道为何，若是像他说的那样，去看这个曾将让自己觉得像深渊一样的世界，心里似乎感到了些许美好。

可他这一生就是一直这么自己骗自己，把自己骗成了如今这般的困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