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第25章 第 25 章

“没有。”叶峥道。

顾清瑶表情疑惑地看着他，安静而平和，似是不解他返回的原因。

叶峥垂下眼，声线一如既往的沉稳：“上次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在和叶峥也能偶尔说上几句话后，顾清瑶曾陆续向他借过两本书。

“看完了，你是要用吗？”顾清瑶道：“那我回学校的时候带给你吧，你急要吗？”

“没有，不急。”叶峥目光又落在她苍白的脸颊，默了默，才继续道：“好好休息。”

“好，谢谢。”她的唇边绽开笑，窗外落入阳光，在她的眼睛里跳跃。

叶峥极轻地舒了口气，关上门转身离开。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顾清瑶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她忍不住想，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有一点点重要的，可不会儿又觉得太过自恋，来探病不过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爱。

不过，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已经很容易让人愉悦了。

直到顾母打完电话走进病房，顾清瑶才慢慢收起笑，她不想让这份心情被母亲察觉。

顾母一扫前几日的愁绪，面上容光焕发，连声音都带着欢快。

顾清瑶能感觉到母亲的喜悦，她不想去分析这份喜悦背后，有多少是出于爱，又有多少是因为终于不用在这里费时间。

她只要知道，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她不会生病的人，那就够了。

最后的检查结束，病房里属于她的东西慢慢被收起，她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坐上回家的汽车。

驾驶座的顾母在絮絮叨叨：“回校要抓紧学习，不要落下课程，之后我还要回临安，你爸爸在那边一个人忙不过来，以后你也让人省心点，你也体谅体谅我们，我们赚钱不也是为了你。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顾清瑶听得昏昏欲睡，只是这次却没再感觉烦躁。

顾母想起昨天来医院的两个男生，又叮嘱道：“还有，在学校里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

窗内起了一层雾，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

她一直都知道，在母亲心中，考一个好大学，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为此让步。

就算她一直为感觉到压抑，却也希望能让他们感觉到满意，只是，好像一直不曾被肯定。

其实如今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父母是爱她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那些爱，添加了太多她不喜欢的限定条件，让她始终看不清，从而反复地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嗯，我知道。”顾清瑶擦掉玻璃窗上的水雾，世界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我会认真学习的。”

考上A大，这也是她的愿望，为此，她愿意付出百分之分的努力。

但是，母亲其他的期望，并不是她的想法。

顾清瑶回校的第一天，天气晴朗，是个好天气。

她记得今天是叶峥的生日，想到书包里的生日礼物，她思考着该什么时候给他，才不会太过显目。

但送上一份生日礼物，总该说一句生日祝福。

教室里永远都有人，似乎很难有一个不会引起别人关注的时间。

在她犹豫不决间，夕阳的余晖悄然消散。

晚饭期间，顾清瑶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饭盘里的米饭，坐在她对面林欣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想到她刚出院，林欣不禁关切道：“怎么了？是没胃口吗？”

“啊？”顾清瑶回过神来，疑惑道：“没有啊，挺好的。”

她夹住饭盘里的一块排骨，重复道：“挺好的。”

林欣眨了眨眼，没再多言。

冬日，昼短夜长，校园的路灯也提前亮起，一盏接着一盏，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教学楼后的道路两侧种满了银杏树，它们的叶子铺满了地面，像一条金黄色的地毯。

林欣突然道：“这要是一对情侣走在这条路上，是不是还挺浪漫的，电视剧里管这叫氛围感，对吧？”

顾清瑶笑着点点头：“可惜学校里很少有情侣，在这里算是埋没它了。”

“哎，谁让我们是学生呢。”林欣撇撇嘴，又跳到另一个话题：“下周咱们就要期中考试了吧，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名次退步太多，那一定会被我妈念叨的。”

顾清瑶落下了一周的课程，即便林欣将笔记都给了她，但生病时的精神太过低迷，睡觉的时间远远多过清醒的时间，她并没有全部看完。

即将来临的期中考试直接冲散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惊讶道：“什么时候通知的？”

“就上周五。”林欣抱歉笑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养病，现在知道也不迟啊。”

顾清瑶叹气：“好吧，还是快回教室吧。”

这一周的时间，她估计都要在忙碌中度过了。

一条路即将走到尽头，身后却蓦然传来呼喊声。

那声音的主人不是顾清瑶期待的人，却仍让她心中一跳。

林欣转过头：“是不是秦羽喊我？”

灯光的明亮程度不足以让她们清晰地看清远处的人脸，顾清瑶却在看到那道身影时，就知道，那是叶峥。

对于在意的人，可能总是会轻易地认出。

哪怕他藏在汹涌人潮之中，哪怕，他的脸是那样的模糊。

却只要视线捕捉到了他，心跳就会开始不安地跳动，而后大脑才会慢一拍地给出他的名字。

他渐渐走近，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渡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暖。

两个人变成四个人。

秦羽和林欣叽叽喳喳地说这话。

顾清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她既喜悦又紧张，想见他，却每次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就只是走在他的身边，身体中也会传来一阵满足感。

可路途是这样短暂。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心中不无遗憾，她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迈入灰白色的瓷砖地，顺着阶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此时是休息时间，楼梯上不时有跑上跑下的学生，林欣和秦羽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他们并排走着，而本与林欣一起的顾清瑶则落在了后方。

秦羽的同伴自然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顾清瑶的左手边是扶手，右手边，则是叶峥，她总感觉，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就能触碰到他的手背。

周围的空气变得暖热。

顾清瑶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身旁人却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身体好了吗？”叶峥的语气淡淡，顾清瑶没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某种界限，让顾清瑶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从嗓子里吐出：“今天，是你生日，对吗？”

同样是一声嗯，顾清瑶无声笑了一下：“上次我说要回送你生日礼物，我选了一支钢笔，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回教室拿给你。”

仿佛是怕中断就会失去那份勇气，顾清瑶一股脑地将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话毕，她的目光终于清轻轻落在他的脸侧。

清清冷冷的少年走在半暖半暗的阶梯上，被柔化的棱角显得温和，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动，直至落在她的眼睛里，嘴角抿起一点弧度。

顾清瑶听到他说：“会喜欢的。”

那一刻，她想的是，她的脸一定红了。

而她根本没有一点控制的办法。

接下来的路顾清瑶已经记不清过程了，只有胸腔内鼓噪的心跳让她记了许久。

回到教室，顾清瑶拿出书包，拉开拉链，从夹层里取出深黑色的钢笔盒。

她一鼓作气，握着钢笔盒转过身，状若轻松道：“祝你生日快乐。”

年年今朝，平安顺心。

“谢谢。”叶峥双手接过盒子，一手托着盒子的底端，另一只手拨动卡扣。

磁吸的盖子轻而易举地被打开，黑色的钢笔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

围观了半天的秦羽终于忍不住道：“顾清瑶，你居然闷不吭声就送了这货生日礼物，天呐，我都没准备礼物。”

这点动静自然也没法瞒过林欣，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笔，倒没有像秦羽一样咋呼，反而赞许道：“这礼物好啊，用着笔就能想起送笔的人。”

做贼心虚的人总会容易将别人话联想一番，顾清瑶忙出声道：“我就是觉得，笔是必需品，因为以前也没送过男生礼物……”

秦羽哦了一声，那语气透着调侃：“没送过男生礼物，第一次送就给了叶峥。”他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刚想说什么，桌子下的脚突然被人踩住。

叶峥声线平稳道：“她不喜欢欠人，是我上次在游乐园知道那天是她生日，所以临时把准备给我姑姑的项链送她当礼物了。”

原来，那条项链是准备送给她姑姑的，顾清瑶虽然早就知道，但忍不住失落一瞬。

她垂眸，控制着嘴角的弧度不变。

“原来如此。”秦羽忍着痛道：“那你们真是客气啊，令人感动的同学情啊。”

“我都不知道今天你生日。”林欣歉意笑笑，虽然她和叶峥说不上关系铁，但也是熟人，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下，道：“要不明年我补你双份，今年先祝你生日快乐。”

“不用。”叶峥淡淡道：“我也没送你。”

林欣就知道，要不是看顾清瑶送了礼物，她才不觉得不好意思呢。

哎，真是白费感情。

等林欣和顾清瑶转回原位，秦羽才摆脱了脚上的压力，他龇牙咧嘴地凑到叶峥身边，低声道：“你干嘛，我不就开个玩笑。”

叶峥没说话，他将钢笔握在掌心，目光盯着笔盖上篆刻的字母。

顺着他的目光，秦羽也注意到了Y Z两个字母，这很明显，是叶峥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中间为什么要加个点，他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继续追问：“你是不是……嗯，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什么时候叶峥也有这份善心，跑去送人礼物了。

但是顾清瑶转入二班不过两个多月，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顾清瑶确实成绩好，人也温柔，长得还漂亮，看初中就有人大张旗鼓地表白就知道，她根本不缺人喜欢，那个池朗不也喜欢她。

他们班上的男生估计都有几个对顾清瑶抱有好感。

只是顾清瑶这个人不爱社交，看似温柔，却又像和大多数人都带着距离感，那些人哪好意思来打扰。

“你想多了。”叶峥将钢笔放入盒子中，小心地将盒子放入课桌内，淡淡道：“你该学习了，下周期中考试，如果退步太多，你爸应该会减你零花钱。”

这一下子捏住了秦羽的七寸，他此时也顾不上深思叶峥的感情问题，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他总有法子知道，现在还是先不要得罪这个人。

他只同情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情敌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