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第26章 第 26 章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结束了一桩心事后，顾清瑶心中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紧张感渐渐被愉悦取代，只是耳根的红始终无法轻易消退。

她摸了摸耳垂，为它的温度心惊，扎起的头发无法遮盖它的痕迹，只能欲盖弥彰地低下头，从书包里取出今日需要完成的作业。

拿出黑色水笔的时候，她手指一软，水笔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在噪杂的教室里，它的声响如同细小的尘埃，却令她本就鼓噪的心动如擂鼓。

她心中轻叹，还是这么容易控制不住情绪。

捡起水笔后，她沉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试卷上，努力将心神全部聚焦在上面。

希望送给他的那支钢笔，能够被他物尽其用。

“清瑶。”

林欣偷偷凑近她，低声道：“叶峥上次真的送给你礼物了吗？”

“嗯。”顾清瑶点头，视线一直落在试卷上：“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可能觉得送个礼物会显得礼貌一点。”

是吗？

林欣暗暗回想起以往自己生日时，有没有遇见过叶峥，好像她的两次生日都是在学校里过的，那为什么叶峥从来没想过送她礼物。

对了，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关注别人的生日呢。

她想了半天，只能用巧合来解释。

叶峥恰好在顾清瑶生日那天和她相遇，然后，又巧合的是，他身上正好有一个预备送个他姑姑的项链。

天哪，真是巧呢。

她不禁又将目光落在同桌的侧脸上，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一秒，她就自己否定了它，怎么可能，顾清瑶不过刚来二班两个月的时间，叶峥那种人……

她摇摇头，不可能，还是认真学习，胡思乱想得她都快精神错乱了。

可是，林欣咬了咬笔头，又将视线落在顾清瑶瓷白的脸上，上次清瑶生病，叶峥也是破天荒地陪她们去医院看病。

就连上次她提议去医院看望清瑶，叶峥也是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难道，他的那颗石头似的心，其实内里还包裹着热血？只是寻常人看不到？

这猜测真的是越来越荒谬了。

身旁人的视线太过显目，顾清瑶心中打鼓，难道是被她看出来了她的心思不纯吗？

突然，右侧肩膀上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咚的一声，命运多穿个的水笔再次掉落，顾清瑶被这一下吓得心脏骤停。

咚的一声，命运多舛的水笔再次掉落。

“你好，同学。”女生站在半开的窗户边，探进一颗头，一只手从顾清瑶的肩膀上移开：“能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叶峥吗？”

在听到女生的声音后，她的心跳才缓缓恢复正常。

她转过头，正对上女生的笑容灿烂的脸。

顾清瑶愣了一瞬，因为叶峥的位置就在身后，如果需要喊他，以这个女生的额位置，不应该需要她来喊。

只是等她回头才发现，后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叶峥和秦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

顾清瑶重新看向女生，温声道：“他应该是出去了，不然你等一会儿吧。”

“好的。”女生声音爽利，说完就真的靠着窗户边等着。

林欣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好奇地看了那女生一眼，以她过往的经历来看，在这种对于叶峥而言明显特殊的日子，这个女生的目的不太单纯。

果然，叶峥刚走到门口，那女生便快步走向他，一直未曾抬起的左手，一个黑色礼盒若隐若现。

等女生离开后，林欣才小声道：“看，那位同学应该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顾清瑶的目光不自觉地循着女生的方向而去，墙壁将他们二人的身影遮挡，她只能看到女生隐隐露出的衣角。

若隐若现的话语透过未关的窗户传入。

“这是我朋友托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对了，我朋友的名字是……”

念那名字时，女生刻意放低了声音，顾清瑶没有听清。

水笔的一端在她的指腹压出圆圆的印记。

顾清瑶放缓了呼吸，生怕会错过他的回话。

没过多久，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不认识她，所以麻烦你将礼物带回。”

女生哎了一声，似乎是想要挽留，但显然没有成功。

因为顾清瑶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椅子被拉动，她才慢慢松开手指，那种心情，就像是故事的结局果真如你所希望时的轻松。

只是，那女生的执着和大胆却超出想象，这大概也是她的朋友托她来转交礼物的原因。

她在后门喊了两声，见叶峥并不转头看她，又跑到了窗户边，直接将礼物丢到了顾清瑶的桌子上，大声道：“同学，麻烦你转交给叶峥。”

说完，直接快步离开了，仿佛是害怕顾清瑶去追她一般。

顾清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看着书桌上的黑色礼盒，内心哀叹，这真是个烫手山芋。

礼盒是长条形，上面的蝴蝶结扎得很漂亮。

她无措地看着它，犹豫地将手抬起，刚想拿起它，那礼盒就被一旁的林欣拿起，扔到了后面秦羽的桌子上。

“这人谁啊，把东西扔清瑶桌上，这不是为难人吗？”

秦羽也很懵，将传到他桌子上的礼盒捡起，往旁边一递：“这是别人给你的啊，一片心意，不如收下？”

叶峥淡淡道：“不认识的人，扔垃圾桶吧。”

“啊？”秦羽可惜地看了眼盒子，半响，伸手打开：“总得让我看看是什么吧，万一很贵，还给别人就是了。”

叶峥实在不会维护名声，万一别人想要回了，难道还要让她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吗？

而且这种注孤生的行为是会受到谴责的。

林欣也好奇地转身看了一眼，礼盒被打开后，一块黑色的手表正挺立在铺垫着红丝绒的模具中。

只是经过一番波折，手表的位置已经从模具中掉出了一点。

“这个得多少钱啊？”秦羽并不是会在意表的人，而林欣更加不会。

“这简单。”林欣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对着手表就是一扫，几秒后，结果跳出，林欣惊讶道：“居然要两千。”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两千的礼物已经算得上大手笔了。

“要不，还给人家吧，也不是什么小钱。”林欣虽然不满那女生的行为，可是将两千块钱扔进垃圾桶，她也实在做不到。

“怎么还？”秦羽暗暗瞥了一眼一旁低头做试卷的人：“正主都说要扔了，难道指望我们去还？还给谁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秦羽已经准备好了被叶峥呛的可能，大概会说，多管闲事之类的。

但叶峥一直没说话，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顾清瑶突然转过身：“我知道那个女生是几班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桌前堆叠的书本上：“我文艺晚会彩排的时候见过她，是七班的人。”

其实，为什么要管呢，就算那手表被扔进垃圾桶，也是它的主人为它选择的命运。

就算礼物的主人会难过，也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只是，她想到林欣刚刚不忍她为难，主动将她桌上被强制接收的礼盒拿走时，心中蓦然产生一种惭愧的心情。

原来，她的善心并没有多少。

说完，她便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更加不敢抬眼，叶峥或许不会感谢她的提醒。

知道了班级那就十分好办，直接到她班上，将礼物送还给她，就算她不收，只要采用和那女生相同的方式，事情也可以完美解决。

有了解决方法，那送还礼物的人选呢？

林欣用眼神示意秦羽向叶峥开口，礼物是给谁的，当然是谁还啊，总不能他们去还吧，名不正言不顺啊。

秦羽接到暗示，手指一点一点地将礼物推向叶峥的桌子。

还未等他开口，啪的一声，是金属落在桌面的声音，顾清瑶终于转眸，看向他的手。

叶峥的手是符合他身型的修长，骨节分别，在冷白色的灯光下如同雕刻的艺术品。

黑色钢笔被他的食指压住，顾清瑶能从他指甲盖的血色感觉到他的用力。

”我去。“或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多言，顾清瑶轻声道：“我去把礼物还给那个女生。”

林欣不赞同地看向她：“你确定你敢？”

顾清瑶是个和别人说话都不会高于一定音贝的人，她的性情温和到，班上会和别的女生大大咧咧嬉笑打骂的男生，只要见到顾清瑶，基本都会放低声音。

林欣一直觉得这大概是顾清瑶独有的魔力。

让她去一个陌生班级找一个陌生的女生，不是林欣看不起她，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件艰难的任务。

“我陪你去。”林欣又拿过秦羽桌上的盒子：“等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就去。”

晚自习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这足够她们去七班一趟。

顾清瑶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软声道：“你真好。”

“不然呢。”林欣故作自怜地叹息一声：“谁让我爱多管闲事。”

顾清瑶又看向叶峥，正对上他淡棕色的瞳孔，她喉咙一梗，差点没将准备的话说出口。

他说过，说谎的时候不要有小动作。

她嘴角的弧度不变：“我想着，既然是扔到我桌上的，我去还也算合情合理，只要说你坚决不收，我想那个女生也会体谅的，礼物贵重，这样也能减少她的损失。”

叶峥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唇角，须臾，他点了下头：“那就麻烦你了。”

话已商定，顾清瑶转过身去，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只是害怕，他真的同意去送还那个女生礼物。

本来不认识的人，因为一件礼物结缘。

他会不会被女生的勇敢和热情打动，或许那个女生也是个胆小的人，毕竟连面都没露，可又会不会，只一面就被那女生吸引。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可控。

顾清瑶的**已经在一次又一次靠近他的过程中被放大。

从前她想，只要能看见一眼就足够令人欢喜许久。

可渐渐地，贪婪在慢慢侵蚀她的心。

顾清瑶神色如常地拿起桌上的水笔，左手按在试卷的一角，垂眼看着试卷上的黑色字母。

英语试卷的选择题很简单，只需要她稍稍思考就能写下答案，因为心思分出一缕游离在外。

长期无人依靠的环境让她自行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标准。

温和单纯的人更不容易受到针对，她不能展示出攻击性，这样，才能在学校更好地生存。

她想，不必她多说，那人也会知难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