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啼华 第9章 寄托

傍晚时分，以往这个点都是小贩收摊的时候，多见急色与步履匆匆，今夜却不一样，好似一切才刚刚开始。

啼华正拉着几个小娘子给自己置办行头，骁衾也在里头。

“啼华，这就是你先前说的要大干一场？”骁衾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圆圆的脸庞上有些愠怒。

而啼华装作没看见似的，兴致勃勃的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一套水粉色的衣裙。“骁衾姐，你觉得这身如何？”没等骁衾答话，她便疾步行至里间，待到进去了才叫唤道，“还是得试过才知晓。”

不过片刻，啼华便出来了，一袭粉裙，款式倒也简单，最特别的还是裙底一圈莲花，基调为白色，却有层层粉晕染开来，啼华转了好几圈，裙底的莲花便也随之荡漾开来。

小娘子们霎时间有些移不开眼，倒也不是啼华生得有多貌美，但她的气度做派，处处洋溢着生命力，感染力实在太强，再者平常她多是一袭绿，像刚冒出来的的嫩芽般轻盈灵动。

今日这身粉，她的那股子娇俏劲儿倒越发显露。

“确实是衬你。”骁衾点点头，想着再要夸赞些什么，啼华摸摸头，“我已经好久不曾这样闲适开怀过。”

从前因着大额债务，她几乎从来不曾有逛街的机会，大多都是敷衍了事，重来一次倒是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心满意足的拿下这套衣裙，几位小娘子已然面露急色了，啼华开口道“知道各位姐姐等不及了，我们这就走了。”

出来时，已有不少郎君和娘子依偎在一起闲逛。啼华回过头笑眯眯的说，“生意来了！我这就带姐姐们过去。”

说完，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拉起手腕便是一阵狂奔，一边跑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没过多久，一个个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不知道啼华这丫头哪里来的牛劲，拽着她们跑那么久，骁衾翻了个白眼，给自己顺着气，另一只手顺便给旁边的姑娘拍了拍。

嘿，这不是啼华的老熟人嘛，送花的小厮头儿，她的八卦好伙伴。

“辛苦小哥了，改日请你到大酒楼吃顿好的。”啼华拍拍他的肩，街道对面的马车里，林聿看到这一幕陡然皱了皱眉头，最近这空气实在是干燥，总是时不时的有些烦闷，劲瘦的手正把玩着空茶杯，速度竟越来越快。

这边在小厮们的助力下早已搭建好了一个简易的小摊，脚边一圈放满了花篮，分门别类摆满了花。

只见啼华将姑娘们凑得更近了些，神神秘秘的说着些什么，随即大家便散开来，啼华则是又布置了起来，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空荡荡的木架上便缀满了鲜花，姑娘们也都拿起五颜六色的丝绸，摆弄了起来。

在一众摊贩跟前，着实显得声势浩大。也不全心全意的忙着自己的生意了，虎视眈眈的盯着啼华她们，啼华自然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依旧专心致志的忙活。

同样是做花朵生意，周边也有不少，但都是极小的规模，几个小女娃坐落在四方，行头就是一个小木板凳，落脚处有少许花篮，大概有那么四五个吧。

她们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美好的乞巧节，有情人相会的日子，暧昧的氛围，各路娘子的怜悯之心，只需要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的夸赞，“郎君和娘子如此般配，买些花吧。”便能迎来生意。

而大多往来的百姓觉得这实属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看看就得了。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啼华这边布置得也差不多了。

缠束好的花依次摆放了上来，的确是夺人眼球，啼华采用了现代的一些花艺，让其整体看起来更不违和。

最后，她摆上了一块木牌，由横木支撑着，其上也充斥着花的元素，玲珑精致。

其上缀写着几个大字，心有灵犀一点通，下方是一些规则。

啼华今日准备的其实就是一些现代的小把戏，心意互通之人间的默契小游戏，以及简单的谜底，其主要目的是增加故里燃香的知名度。

不多时，便有小娘子携郎君款款走来。“只要心意互通，便能得到美丽的花吗？”娇小的娘子红着脸小声问道。

啼华点点头，“娘子不妨大胆一试，我观二位实在是太过般配，必然是心有灵犀啊！”她夸张的说道。

小娘子似是被啼华的话唬住了，大大的圆眼溢满了激动的神色，重重的点了点头，扯着身后高大郎君的衣袖摇晃，年轻郎君无奈又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想去就去，我陪着你。”

两人背对着端坐在木椅上，手上都执着笔和白纸。

啼华清了清嗓子，“可还记得对方生辰？”

两人没有犹豫，迅速写下，毫无疑问。

又接连问了几个，皆都速速下笔。后来，小娘子脸上满是幸福之色，羞涩的垂下头，郎君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在二人正处于浓情蜜意时，啼华顺势递上了赠品。

“此花环可由郎君亲自为娘子戴上，她必然喜欢。”

“这一簇簇花也煞是好看。”她有些移不开眼了。

“全都一个价，十文钱哦。”啼华说完郎君便掏出荷包里的碎银递给了她。

怀抱花束，二人携手离开。

紧接着，一娇蛮姑娘一路拎着男子的耳朵走了过来。

“哎哟，疼疼疼，娇娇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老娘饶你几次了？再敢偷看别的姑娘，信不信我揪掉你的耳朵！”姑娘身姿高挑，看起来匀称有力，相比起来，男子显得太过瘦弱。

这幅好笑的场面引来许多人观望，再加上花摊前本就来了许多人驻足。

“给娘子买束花赔礼道歉吧。”啼华狡黠的喊道。

男子顾不得其他，忙想挣脱娘子的毒手，小鸡啄米的点头，“买买买，今日必让娘子高兴了才是。”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本姑娘都要。”娇蛮娘子指了又指，叉着腰满身傲娇的说道，似是这样才能让她解气。

男子自是听她的，随后啼华又撺掇他们参与活动，场子又热了起来。

小娘子凶巴巴的威胁道，“如若今日你再令我生气不满意，我便还是要揪掉你的耳朵。”啼华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可爱。

“是是是，都听你的。”男子急切的说道。

虽说一路上好似女子都在责怪他，但面对二人过往的点点滴滴，男子竟也毫不含糊。

啼华颇为欣慰的送走了二人，小娘子头戴花环一路蹦蹦跳跳，男子在后紧跟慢跟，细心呵护着。

如火如荼，准备的谜底也争相摊开来说，书生们大多一猜即中，身旁的小娘子冒着星星眼，场面好不热闹。

夜色越发浓厚，今日的乞巧，啼华可谓是尽心尽力，过节之人也尽兴了。

街对面的马车里，好看的眸子里也有了些兴味，倒也还有些新奇，时间差不多了，公务也处理完了，林聿的心情是极为不错的。

他下了马车，不紧不慢的靠近。

如火如荼，好的声音必然伴随着不屑与质疑。

“再美不也只是转瞬即逝，也就你们敢拿来糊弄糊弄人。”许多小娘子皱眉，看向出声的人，清高傲慢极了的样子。

寂静丛生。

“若能通过这些转瞬即逝的花来寄托爱意，何乐而不为？”啼华淡淡的回应道，手头上依旧忙碌着。

“我知道各位都是心意互通或已结为连理之人，礼轻情意重也是如此道理，即使它是短暂的，但生活不就是由这些短暂拼凑起来的吗？聚少离多，相守相依，花可以是你们的见证，比天地真切。烦请各位拿真心去感受，感受到彼此的爱意了吗？”

林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瘦削的身姿在夜色下显得孤单影只，声音和表达却铿锵有力，倔强不被打到。

他突然有些感动，周边响起了掌声，他也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

渐渐的，人都散开来，这场盛会结束了，大多数人怀揣着美好离开，明日又将是新的一日。

啼华呼了口气，将小脸埋在手心里，夜里寒冷，脸快要冻僵了。

姑娘们做着收尾的工作，她一个人在旁发起了呆。

身前突然笼罩了一层阴影，她抬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

一时间，他们都没开口。

“今日辛苦，衣裙很好看。”林聿启唇。

“公子过奖。”啼华似乎是累坏了，显得有些呆愣，平日就觉得公子的眼睛好看，今日觉得万分好看，人在极度累的情况下，大脑是不是就不想思考，反正啼华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感觉好像要陷进去了。

林聿见她痴痴的，保持了一会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阵草木的清香味飘过来，啼华回过了神，又在心里咂吧这个味道，好像清风明月。

“今日有些累了，公子可是要回府？”啼华缓缓说道。

“嗯，捎上你。”说完又转头对不远之处的侍卫说，“派人送她们回去。”侍卫点点头，领命而去。

啼华就这么轻飘飘的坐上了公子的马车，马车空间很大，有股和公子身上一样的味道，好闻极了，桌案上整齐摆放着茶具与一些公文。

她轻瞥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公子是在这里待了许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