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啼华 第10章 对峙

马车里好闻的气味让啼华的思绪越飘越远，若是一门生意的受众并不面向老百姓，公子也会倾力支持吗？只是，如此多的局限……

其实，大多数时候，公子从未站在商人利益的角度出发。

就拿故里燃香来说，掀起的水花皆是一阵一阵的，极其不稳定，多依赖于花的品质与及时性，而公子又从来不吝啬于财力物力，他果真是真心帮扶姑娘们的。

她心里都知道。

啼华下定决心，她想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为了自己，也想帮帮她们。

今日她大费周章，为的是拉动更多的百姓的生意，打着表达爱意的旗号，不知成效如何，但总算是不让故里燃香困于原地，固地自封。

如果永远就这般维持现状，路只会越走越窄。

啼华猛然抬头，发觉自己还在公子的马车上，不该在一陌生之地，面对一陌生男性而显得如此松弛，要时刻保持警惕，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只不过，今日她实在是支楞不起来，这股没由来的安全感让她有些害怕。

“可听过紫菀花？”清润的声音响起。

这几个字将啼华吓得一激灵，这几天忙活起来，竟把这茬给忘了。

她咽了咽口水，“略有耳闻。”然后便埋下头整理衣裙去了，好似她真的不在意此事。

啼华心里悄悄打着鼓，公子为何要派菀娘去寻那紫菀花，此花既已被判定为毒花，是此前便有动作，还是另有隐情？那死去之人，会与他有关吗？

心里带着一连串疑问，小脸上表情也是丰富极了，还没等她继续想下去，马车猛然一颠簸，啼华的身子就要往前跌去，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在了她的肩头，扶稳后便松开了。

“公子，方才行至一处凹陷。”侍卫低声说道。

“嗯，我知晓了。”

本以为方才的问话就此过去了，公子又看向她，缓缓开口，“往往越美丽的事物毒性就越大，做任何生意都不可走歪门邪道，利用外物，害人也害己，利欲熏心，站得再高也会狠狠的摔下来。”

这番犀利的带着忠告意味的话让啼华有些摸不着头脑，若紫菀花是那美丽毒物的话，那公子的意思，便是有人借此花做了什么害人的勾当。

看来真的不像传言那么简单，或许那惨死之人根本就是受了煽动，细思极恐。

那公子为何要说与她听？提醒她？不，她在心底摇了摇头，更像是敲打，啼华有些难过，公子分明对她近日来的表现有些满意，为何要如此敲打她？还拿出这么狠毒的例子。

啼华有些欲哭无泪。

“公子说得有理，啼华定当铭记于心。还请公子放心，凭我一小女子，何至于能使出如此狠毒手段？”啼华恨声说道。

“如此便是最好，你也不必小瞧女子，更不要小瞧你自己，我瞧你本事大得很。”他又轻飘飘的开口道，说完还闭目假寐，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了。

啼华气鼓鼓的瞪着他，早知道公子捎带她定不简单，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她真是冤枉极了，总是这样暗戳戳的教训她，偏偏她还找不到说辞。

她清清白白，勤勤恳恳做事，怎的就要受此冤枉？也没见他如此教训别的小娘子。

啼华也懒得再多做探究，时日还长，她自会慢慢证明。

两人都不再作声，马车很快抵达城主府外，林聿先下了马车，身后的少女也跟着麻利的跳了下来，拍了拍裙边，矮了矮身子行礼道，“今日多谢公子捎我回来。”

“嗯。”没再多说些什么，他便背过身子往远处走去。

翌日，啼华到店里时，故里燃香已然挤满了人，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景象，经过啼华的鼓舞，姑娘们不再如当初那般见人不冷不淡，遇事战战兢兢，有条不紊的听取诉求，回馈以自然的微笑。

“昨日那姑娘说得对，我夫君在外为生计奔波，我与他常年见不到一面，他就是个木头愣子，成婚以来，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少之又少，不曾想他昨日竟往我怀里塞了一大捧花束，支支吾吾的与我说了好多话。”

或许藏在心底的感情就是需要一瞬间的触动，这些触动会带给人莫大的勇气。

她的眼角盈满了泪水，仿佛此时此刻她是最幸福的娘子。

啼华眯了眯眼睛，她从前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有情人之间拿花来作为桥梁，诉说心意，实在是太常见。

可在这儿，由她触发，一切又变得不同了，从前她是局外人，现如今她早已成为了推动者。

“今日，他又要离开了，我也想回赠夫君。”她接着说道。

“你们一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啼华递给她一束花，一阵风吹来，花枝上缠绕的丝绸带飘荡了起来，雀跃，美好。

“啼华娘子，好久不曾见过你，生意已然如此好了。”啼华抬眼望去，是叶家两位小娘子。

她露出会心的笑容，“也要多谢二位娘子光顾我们的生意，快进来看看可有喜欢的？店里新进了一些种子，待养成后做成花串赠予你们。”

“啼华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本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今日来是想邀你去府上游玩，新酿好的果酒最讨年轻小女娘的欢心，可想要前去品尝呀？”婵娟温温柔柔的说了一长串话。

果酒？要是再有些小零嘴配着就再好不过了，啼华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开始美滋滋的畅享了。

嘴上却还是说，“这怎么使得？我怎可平白无故又到你们府上？还是去游玩。”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大大的希望她们继续挽留她，说着啼华握着两位小娘子的手腕感动的看向她们。

“怎会是平白无故？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表妹。”少年的声音传来，叶鸣禹身穿一袭白蓝相间的袍子，剑目星眉，一身正气。

他早已在不远处等候多时，听到这里忍不住上前来。

啼华有些惊鄂的望着他，“表妹？莫不是叶家的公子？”叶鸣禹笑着点头，“正是在下，今日特地与妹妹们前来邀请表妹到府上一叙。”

啼华有些犹豫，母亲嫁去多年，家中不曾过问，那么如花似月的年纪，难产而死，家中依然没个动静，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利益面前从无亲情可言，更可况母亲还是叶家养女。

这位表哥看起来似乎不知情，但据传言他也是合格的继承人，他是否真如面上表现得这般友好温和？

不管了，为了果酒，她要去。

不多时，他们便辗转到了叶府，也许是早有准备，他们穿过大堂来到姐妹俩的小院中时，下人们早已开始搬运果酒以及一些吃食，并不如啼华想象的简单的相聚，似乎有着很大的排场。

啼华倒有些不习惯了，离了公子府上，离了故里燃香，一切都显得有预谋不单纯。

啼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连吃顿饭都要虚与委蛇，把酒言欢还要寻真诚之人，此情此景，实在是不适合真真正正的消愁。

她如坐针毡，看着面前的美酒点心，也没了初时的欢喜。

“听闻表妹如今在城主府做事，可有所得有所获？”叶鸣禹发问。

“一切都好，劳烦叶表哥挂心。”啼华一板一眼的答道。

“如此便是最好，城主府树大招风，其中多是些女流之辈，离不开城主的帮扶与抬举，有她的庇护，你在底下做事我是放心的，不过，身为女子还是要切记洁身自好，与城主也无需走得太近，凡事还是多多斟酌才好。”

啼华听到这儿心里极其不舒服，说起来好像不正当关系似的，他分明是看不起女娘，话里话外都认为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而活。

啼华有些生气，她不想再搭理这个便宜表哥，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中的酒杯，“表哥说的是，若是没有真正的了解，说话也需要多多的斟酌。”

说完她便不想再与这位表哥纠缠，转头挽着婵娟，姝妤姐妹俩说起悄悄话来了。

见没人再搭理他，叶鸣禹也没觉着有什么，自顾自的饮起酒来，渐渐的，眼神闪烁了起来，又不识趣的开口道，“表妹，你如今在城主府内做事，遇到什么委屈了也别憋着，我们叶家也算是有头有脸，永远是你的后盾。”

啼华听了有些好笑，如此假大空的话术，若是真心对她，寻常早就千呼万唤她回自己家来做事，一边提醒她城主府树大招风，一边又让她别忘了叶家。

果然，商人的算盘无处不在。

啼华的心渐渐凉了，她总是以为有人会真心关心她，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来之前以及来的时候，她还无比期待与雀跃，现在只剩满满的失落。

不过还好，她还有故里燃香的姐姐们，还有城主府那个容身的小家，至少婵娟和姝妤对她有几分真心。

她在内心不断的进行自我安慰，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叶家酒铺名不虚传，果酒醇厚清甜，极为解腻，干燥之时来上一小壶，身心都舒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