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啼华 第13章 明晰

啼华在私塾附近观望多时，当又一次看到埋头走路之人瘦削的身子被推搡着挤在一旁，她心急如焚，可依着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敢妄动。

富户家的马车早早便停在了私塾门口，黑色漆地，真金字匾，书香致远几个大字行云流水般映入眼帘。

不知是碍于颜面，还是本就冷眼旁观，马车上候着的人从未有所动静，或是隔着一层布帘眼看着这一切。

总之，这短短路程于小妹而言，漫长至极。原先她只顾埋头往前走，这招来了他人的变本加厉，是因何致使她抬不起头？

如此观望几日，啼华按捺不住。她找来帮手，攀墙而入，正欲寻嫣娘的小妹，只见墙角蹲有一小小的粉白身影，时不时轻轻抖动着。

“欺负你的人在哪儿？”啼华蹲在她跟前发问。

“嗝……”小姑娘似乎被吓懵了，抬起头打了个嗝，瞪大眼睛看向她，圆圆的小脸上遍布泪痕，鼻梁上点缀些可爱的雀斑，发丝凌乱的贴于两颊，泪光闪烁，好不可怜。

啼华欲抬手拨开她的发丝，还没触碰到，她便往后缩去。

“如若心中藏有不快，当要说出来才会痛快。如若心中觉得难以启齿，那便说与陌路之人听，左右我们互不相识，倾吐为快。”啼华托腮说道。

墙角，两女子大眼瞪小眼，眼眸皆澄澈盈亮。

“我叫香杏，姐姐说书中可见广阔天地，叫我勤勉好学，可我却被困在此地。”抽噎过后她竟颇为平静。

“为何被困在此地，何人何事？或是自己本身？”啼华长她几岁，她又生得玲珑可爱，不禁有些怜爱。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待在这里于我而言实在太过郁闷，姐姐修养在府中，不便见人，我不想惹得她为此伤心。”

啼华早早便打探到，自嫣娘被富户老爷接入府中，以往做她生意的贵客便恼了，恼往后再没有这般姿色可满足他们眼底的贪婪。

醉酒回家嘀咕了几句，被家中夫人听到，夫人们大怒，很快此事便在圈子内传开。

流言四起，脾气蛮横跋扈的更是大斥嫣娘是狐媚女子，不知羞耻，成天妄想勾引有妇之夫，更是被家中子女听了去。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香杏与他们竟同是私塾学子，他们得知香杏是那狐媚女子的亲妹，皆愤慨至极。

明里暗里排挤欺负她，她惊讶于昔日好友的冷眼旁观，满眼失落，逐渐也找不回初来此地的心向往之。

姐姐是她心中敬重之人，她不愿有人诋毁折辱她，可她也没有能力反抗这些流言蜚语，她觉得自己受些欺负没什么，毕竟姐姐当年也受尽苦楚才得以生存，保全自己。

如若活在敬重之人被羞辱诋毁的日日夜夜中，香杏寝食难安，她早早懂事，比一般孩子懂得更多些，思虑过多对她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啼华暗想，这姐俩果然不容易，被流言裹挟的滋味不好受，也最容易摧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小香杏，你与你姐姐之间的感情如此要好。倘若姐姐知晓你在心里永远支持相信她，她定然不会介怀。而正是因为她的背后有你，才支撑她一路走到了现在。”

香杏犹疑道，“真是这样吗？”

啼华又继续说，“你若真的敬重你姐姐，必然是最为了解她的人，倘若你心如明镜，那一切流言必将不攻自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陷入自证的陷阱。即使这些流言中伤于你，也请一定要因为姐姐而站起来。毕竟，你们相互给予了彼此力量。”清脆悦耳的声音此刻显得那么温柔，仿佛有种魔力。

“稍等我一下。”啼华绕到她攀入的墙角，抱起一捧花，是今晨刚从故里燃香捎带来的。

晨风晓露，盈盈轻绽，绿叶，白花。

“送给你。”她又露出好看的笑容，手捧嫩白的花，身着浅青的衣裙，递过来的花，那淡淡幽香里，有种说不出的安抚与温存。

香杏顿时心安了不少，小心翼翼接过嫩白的花，“你从何而来？为何要这般对我？”

啼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想调皮一下，顿时变得严肃，“你凑近些我悄悄告诉你，此事是个秘密，不能被第三个人听到。”

她乖乖凑过来，听到的是，“英雄不问出处。”

香杏一时没反应过来，啼华倒是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经过此处，无意看你一人蹲在此地哭泣，心生怜悯，便想帮帮你。”她好玩的看着香杏。

“那为何还会有这花？”

“我本就是做这桩生意的，女子所爱之物，我都颇有些研究。”

香杏犹豫了一会儿，吐露道，“那这位姐姐，我家姐姐近日遇到一桩麻烦，不知你可有办法？”

“说来听听。”

原来真是因为用了胭脂铺的胭脂，脸上出了问题，最初用着极好，嫣娘也颇为喜爱。可不知怎的，近些时日用在脸上，竟开始发痒起红疹，瞧着分外可怕，请来的大夫也探不出任何问题。

只因脸上出了问题，而无心打扮，停用了胭脂，渐渐好转了起来，便断言是胭脂的问题。

无凭无据，光这一点，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况且脸上也恢复如初，贵客们将怒气撒在了胭脂铺，便遣些下人来胭脂铺警告威慑一番。

“这桩事最近被频频提起，我也有所听闻。只是你姐姐是胭脂铺的常客，为何她没有作为，并未如他人一般来责问？”啼华发问。

“姐姐只觉得可惜，连大夫也断不出什么，那她凭何来责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答。

啼华叹气，若天下人都如你姐姐一般豁达便好了，若想要有所挽回，必要拿出诚意，自证清白。

刚还奉劝香杏莫要陷入自证的陷阱，她便要跳进去了，生意之道，千变万化，铮铮傲骨难以走得长远，需圆滑懂变通。

但要真是胭脂铺自身的问题，为何要自毁前程，残害他人，做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