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方莫离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清儿抓着,心底泛起喜悦。
程澄察觉到床上的人在动,抬起头来道:“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殿下醒了?”方圆听到声音急忙走过来。
“着人煮些稀饭送来。我先去熬药。”她起身要走,反被他抓住手腕。
“你怎么样?”他看见她手臂上那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没事放心吧。你好好休息。我们三个属你伤得最重。”她笑着调侃道。
吃完稀饭喝过药,东方莫离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我得回医馆一趟,顺便再拿些药过来。”
“好,在下派人护送姑娘回去。”
“方护卫不信我?”她提高了几度声调问道。
“在下并非不信姑娘,眼下殿下的安危最重要。姑娘应该明白……”
“我明白。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我这身衣裳要换。另外昨夜没回宫,今日若再不回,恐怕会惹王上生气。他一气之下派人来寻我,就难办了。”
“衣裳好办,我让人出去买便是。辰清王那里,姑娘再差人送手书就是。”
她感受得到对方强硬的态度,非要走势必会起冲突,便不再执着,答应留下。
东方莫离睡得安稳,她亦去隔壁睡下了。
醒来时已是正午,想着去查看东方莫离的情况,发现门口放着新买来的衣裳。
她折回去,重新上药包扎好手臂换好衣裳,才去隔壁查看他的状况,谁知他竟已经醒了,精神大好坐在床上与方圆说话。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办,你去休息,下去吧!”东方莫离命令道。
“是。”方圆领命终于肯离开这间屋子去休息了。
想想之前不论她如何劝他都不肯离开半步。
“方护卫太尽职了,身受重伤,还非要在这守着你,坚决不去休息。”
“他脾气倔,向来不听人劝。”
“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你的伤如何了?”
“手臂的伤口稍微有点深,已经处理好了,放心没大碍。倒是……你死里逃生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要好生养着。”
“这条命是你拼命救回来的,我一定好好活着。你的伤让我看看如何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她快速打掉他伸来的咸猪手,“别想趁机占便宜,说正事,找出是谁要杀你了嘛?”
“问出来了,不过是真是假还要再查。”
“是谁?”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也许不该问,“那个……不方便说的话,当我没问。”
“和叶国王妃墨姝。”
“五公主?”
“嗯。”
“你不会怀疑这事与王上有关吧?”
“此时挑起两国战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对对对,你明白就好。要不你跟我回宫养伤吧,宫里总比外面安全?”
“你能保证宫里没有她的人?”
“有道理。她作为公主在宫中生活十数年,万一有眼线,你去宫里反而危险。可这个院子,看起来很普通,貌似并不安全啊?”
“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最安全不是吗?”
“你的地盘你作主。好好休息我去煎药。”
“清儿……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说过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呀。”她笑道,那笑容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当夜亥时刚过,程澄睡得正香,被院子里的脚步声吵醒,声音不大,明显是会武的练家子摸进了院子。
她悄悄起身穿好衣裳,见那两人进了东方莫离的房间,她抽出腰间剑抬脚跟了上去。
屋里亮着灯,她进来时,看到那两人跪在床边方知是自己人。
“吵醒你了?”
“误会误会,我以为是刺客。”
“无妨,清儿过来。”东方莫离向她招手,对那两人继续说道:“你们两个这么晚是什么事?”
“殿下,街上有侍卫挨家挨户的寻人,再过两条街就要查到这儿来了。”
“可知是寻什么人?”方圆问道。
“说是宫里的郡主失踪了,王上命人寻。”
程澄顿感满脸黑线滑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去找他们,省得他们查到这里,到时你就暴露了。”
“你们两个下去。”
“是。”两人退下守在门外。
“姑娘不是给辰清王送过信了,怎么还会差人寻你。”
“我两日都没回宫,他肯定是派人去过医馆探过情况。明日我再过来,今晚先回去了。”
“姑娘留步,这里的情况你准备怎么说?”
“方圆不得无礼。”
“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太子殿下,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他急忙叮嘱道。
程澄离开院子,寻着有声音的街道走过去。这院子的位置她感觉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是哪里。
“方圆,明日将我被刺杀的消息放出去。”
“殿下为何如此?我们不是要先暗中确认幕后主使?”
“与其在宫外提心吊胆地过活,不过进宫让辰清王护我们周全。而且全城最厉害的医师住在宫里,自然我们也要进宫接受最好的治疗。”
“可是宫里情况并不明朗?殿下三思!”
“所以才让你把消息放出去。我们大摇大摆地住进宫,若再有差池,他担不起。”
“殿下英名,可是墨姝她……”
“无碍,倘若她再下手,在宫外一样避免不了危险。”
“属下明白,这就吩咐下去,力保殿下明日午前就能住进宫。”
“大半夜的在街上乱晃什么?你是哪家的姑娘?”一队侍卫走过,打头的侍卫大声呵斥道。
当他将灯笼照到对方脸上时,脸色先是僵硬,转瞬变得激动,“小人参见郡主。”
“无需多礼,各位是在巡逻?”她明知故问道。
“小人们都是来寻郡主您的。王上知晓您不见了,大发雷霆,派了几队人出来寻。郡主等等,小人吹个信号,通知其他人。”他吹响口哨,在寂静的黑夜里,布谷鸟的声音格外清脆。
侍卫拥护着郡主往王宫方向走,半刻钟不到,王上策马飞奔迎面而来,至此郡主在众侍卫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一个等级。
“上来。”墨星辰伸手道。
她抬起没受伤的右臂,被他拉上马。两人同骑一匹马返回王宫,其他人跑步跟随,没跑几步,两人已然消失在街头,但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大步不停向王宫跑去。
墨星辰一路骑马进宫,停在昭和宫外,拉起清儿的手走进主殿。殿内燃着火炉,可空气仍旧冷得骇人。
她感觉到刚才被他拉扯的手臂开始渗血了。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真挚诚恳地道歉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错了,便说说你都错哪了?”墨星辰看着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可这笑看着瘆人,每次真动怒的时候他都是这副样子。
“你去医馆了?”她试探地问道,还不清楚他知道什么程度,没来得及和师兄们串供,真是失败,她此刻严重怀疑自己错拿了男主台词。
“说的是你错哪了……莫不是太晚了,清儿糊涂了?”
“不敢不敢……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她展现出打小闯祸后,向父亲撒娇的手段。
“错哪了?”
“我不该晚上不回来,还说在医馆留宿,实际大晚上在街边闲逛。”
“为什么不回来?”
“唉……这都是因为我前日晚上回来的路上,在巷口遇到个人受了伤。
“师傅教导我医者仁心,王上,见此情形,清儿不能不管呐!只好将他送回家,又诊治一番,耽误些许时日,但好歹是捡回一条命,也算不辱师门了。”
“真话?”
“除了小部分可以忽略的细节外,清儿所言比真金还金,噗,还真!”
“既是替人诊病,半夜三更又为何在街边闲逛?”
“本来是要在那留宿的,可那户人家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宫里的郡主丢了,大半夜的在院里讨论,把我吵醒了。
“我想肯定是王上您惦记我,便想着抓紧回来。这两日照看病人没睡好,要困死我了。”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便去睡,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再不许在外留宿。”
“嗯嗯,好的好的。”
“去睡吧……”
“你不睡嘛?”
“还有公文要批,你先去睡。”
“可是有烛光我睡不好……”
“我回理政殿,不打扰你休息。”
“好!王上辛苦了,您慢走。”送走了这尊大佛,她扭头看向衣袖,刚刚渗出血丝来,幸好没被发现。
“冷香?”
“婢子在。”
“你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是。”
她听着冷香的脚步声走进隔壁房间,才将外衫一层层褪掉,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臂,重新上了药,包扎好。
带血的衣物被她塞进包袱里,偷偷摸摸的举动简直像贼一样。
廷议上顾典客,启禀道:“王上,臣听闻傲天国的太子在城里遭遇刺杀,如今重伤在床。”
“王上,臣今早亦有耳闻,莫不是有人想挑起两国纷争!”新上任的郎中令附和道。
“启禀王上,傲天国太子遇刺一事,兹事体大,定会影响两国友好邦交。”赵廷尉道。
墨星辰听着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伸手示意众臣肃静,“赵廷尉,孤限你两日内查清东璃君遇刺真相,周中尉协办。仪交事宜由顾典客全权负责。”
“臣等,遵命。”
“皓月城至今尚有歹徒作祟,郎中令孤命你调动禁军,肃清所有恶势党羽。”
“臣领命。”
“东璃君是孤的贤侄,在城里遇刺身受重伤,孤深感痛心,即日起将其接入宫中修养直至恢复如初。”
“王上仁慈!”众臣高声欢呼。
散议后以郑路为首的众人出宫到望月客栈迎东方莫离入宫,其他傲天国的使臣依原计划启程回国。
程澄在宫门打开时便背着包袱出宫去了医馆。
刚到医馆,连包袱都没拿下来,就被两位师兄逮住围攻问话。
二师兄问她怎么回事,三师兄问她到底跑哪去了。她无奈地省去更多细节,描述了大致情况。
“清儿再遇到这类情况,换师兄替你。你一个小姑娘没日没夜照顾病人,太辛苦。”
“知道啦,二师兄。”
“师妹你不知道,昨夜王……王上亲自来,吓得我腿都软了。”
“他亲自来的?”程澄以为他派个人来问情况而已,“师兄又不是没见过他,腿软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一样不一样,以前是平昙君,现在是王上,那可是墨月国的天。”
“还是三师兄胆子小。你瞧二师兄一向都那么镇定,稳如泰山。”
“哼。二师兄年纪大,自然胆子大,等师兄我到了那个年纪,胆子一样大。”
“再过几年我倒要看看三师兄的胆量有没有长进!我去后院一下。”
“唉唉,师妹别走啊……师兄还有个大八卦没跟你讲呢!”孙良跟着清儿的身后说道。
“什么八卦?”她的三师兄向来是八卦小灵通,什么都爱讲给她听,这日日月月的积累,她的八卦魂已然被唤醒,不禁好奇地问道。
“听说傲天国的太子在城里遇刺了,如今身受重伤,卧病在床。怕是两国要开战了!”
“为什么两国要开战?”
“你想啊?人家宝贝的殿下在我们的地盘受伤,那启王能忍,一准要开战。”
“可行刺这事又不是我们干的?”
“你怎么知道?”
“三师兄这问得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
“据我推断,肯定不是咱们的人干的,否则王上怎么可能将他接去宫中修养。肯定是别国的人故意设局挑起事端。可是没法子,人在咱们这儿受伤,咱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说他被王上接进宫了?”
“是啊,你不知道?你不是住在宫里,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在那儿住,其他事情向来都不知晓。”程澄想着许是自己出宫太早了,错过了他们进宫的时辰。如果他在宫里,下午便不用去那个院子,直接回宫好了。
“三师兄没别的事,我要忙去了。”
“别介啊,师妹再聊几句。”
“小良药材填补上了没?”
“马上补,马上就补。”孙良止住追师妹的步伐,转身去柜子那里填补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