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清和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清和自请留在宫中给师傅帮忙,王上能否准师兄出宫。师兄是男子,行于宫中多有不便,不如清和在这。”
墨厉王看了看易芔旁边的年轻人,都是徒弟这帮手谁做都一样,“准,郑路安排他出宫。”
“谢王上。”孙良跟着师妹一起叩头谢恩,昨日差点掉了脑袋,今日就能出宫,他想想就有种一会升天一会落地的感觉。
“辰儿昨夜什么情况?”寝宫仅剩他们两人时,墨厉王问道。
“父王昏倒时,两国使臣尚未离席。不过太子进行了安抚,派侍卫送他们回去了。”
“你怎么看?”
“想来使臣不敢乱说话,过几日父王康复,他国自是不敢造次。”
“此等机会,太子会放过!”墨厉王怒气冲冲道,气急攻心,又咳几声。
“父王注意身体,万不要动怒。”
“你拿这个调动宫中暗卫,严密监视他们几个的动向。”他递过一块暗卫军的令牌。
“儿臣遵旨。”
王上此举他清楚得很,圆场的话再说便会显得假,如今唯独他一人始终保持中立,能得王上信任办事,算得上是其唯一可信之人。
“这几日你便留在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是。父王安心休息,儿臣先去安排。”
程澄与郑贵送三师兄出宫后,便去太医院煎药。
经郑贵介绍,在值的医官知晓她是郡主,没人敢多吭声,殷勤地给予她所有需要的东西。
相熟的郑太医和孙太医识得她的身份后,不敢再随意地唤她清儿姑娘,毕恭毕敬地道一声郡主。回想起之前,瞬间懂了她与平昙君亲近的原因。两人实乃叔侄,怎能不亲近。
对于郡主的称谓,程澄并不适应,考虑到多个身份好办事,便没有刻意改变,任医官们都如此称呼。
接连五日程澄煎药寸步不离,王上的身体日渐恢复,再没有吐血昏厥的症状。
三师兄离宫时曾偷偷告诉她,那晚他为了凑热闹,离开了药炉两刻钟。
她安慰他没事,心里却在想着八成是汤药那时被下了黑手。
几日来背后的人一直没得到机会,想必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担心对方另辟蹊径,第六日煎药时假装外出实则跳窗返回躲在房梁最宜观察的位置,留出空档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果不其然,她离开半刻钟,有一个婢女鬼鬼祟祟地往药炉里倒东西。待婢女离开后,她换了一只药炉,重新熬药。
“父王,太子昨夜暗中去了使臣下榻的客栈。目前为止五王兄未去过。”墨星辰命暗卫军连盯数日得到此消息。
“谈了些什么?”
“具体谈些什么不知,据下面的人报,太子离开客栈时面露喜色。”
谈了些什么暗卫军不知,墨星辰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不能和盘托出。自然是他的人打听出什么,便如实禀报什么。
“使臣明日启程,今晚在宫中设宴。郑路传孤口谕,由老五置办夜宴为使臣饯行。”
“是。”
墨厉王喝了几日汤药感觉身体大好,咳嗽减少,胸口舒畅,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病重的模样,要试探他几个好儿子,太子首当其冲有异心。他眼露精光,在思索如何整治。
早上她送药时,听到婢女们讨论晚上又要举办宴会,便深感脑仁疼。
经她再三思虑,午前还是去了秋岚宫求见武贵妃。
“清和参见贵妃。”程澄看着眼前淡雅脱俗的人,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武贵妃上前扶起她,拉着她的手坐到桌旁,亲昵的好像真是一家人,“阿水沏壶好茶来”。
“是贵妃。”武贵妃的贴身婢女应声道。
“本宫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日你来,本宫很欢喜。”武贵妃拉着她的手话家常,这幅场景霎时搞得她不知如何应对。
“别拘束,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武贵妃继续道:“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本宫,但说无妨。”
“不瞒贵妃,清和今日来确有要事。”
“贵妃茶沏好了。”阿水端着茶水进来,倒了两杯。
“先喝茶,这是王上赏的,最好的竹叶茶。”武贵妃端着杯子吹了两下,浅尝一口,“好茶,清儿你尝尝。”
面前摆的那杯茶,她并未端起,道:“清和想单独和贵妃聊聊。”
“好,你先退下。”
待婢女出去后,武贵妃继续道:“想聊什么?”
“贵妃身边的人看着很稳重,听说是贵妃的陪嫁?”
“她呀从小就跟着本宫,到了出嫁的年纪也不愿意离宫,如今都要老了。”
“她最近总是去太医院,贵妃可知?”程澄盯着她,捕捉到她眼中片刻的慌乱。
“知道的。本宫近日得了养颜的秘方,便让她去太医院抓些药来。”
“贵妃的意思是说,她去那是您的授意?”
“是本宫的命令。”
程澄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伸手转了几圈,殿内静悄悄,连微弱的呼吸声此刻都清晰可闻。
“贵妃,是清儿挚友的姑姑,亦是她们唯一的亲人。清儿今日来,想告诉你,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你停手。”仿佛下定决心般,她轻声却坚定地说。
“本宫听说过你的本事,看来是没瞒住。”武贵妃有点泄气,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觉悟。
最近几日阿水都说成功,可王上的寝宫没传出半点消息,她便想到可能失败了。
“武家被灭门,父亲含冤而死。此仇不报,我枉为武家人。你是理解我的,对吗?”
“是,我理解,所以我来了。贵妃搭上性命也想做的事,清儿不想干涉。只是现在事关我师徒的性命,不能放任不管,至少现在请停手。”
武贵妃思量着,饮了一口杯中苦涩的茶,道:“你于我们武家有恩,在你平安出宫前我不会再出手。”
“谢贵妃成全。”程澄不想与她为敌,只是若她不答应,不得已的时候,总有人要承担后果,“血海深仇自有人担,贵妃又何必搅进来。”
“人老了,今日不知明日还在不在,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才不枉活这一回。”她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夜宴在朗月殿举办,只有少数大臣受邀。毕竟此次宴会的重点不是饯行,而是敲打。
“前几日孤身体抱恙,失了礼数,今日特办此宴给两国使臣饯行。”墨厉王话语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病重的虚弱,言语间连声咳嗽都没有。
星叶国的使臣看向太子,又看看他,谄媚道:“墨厉王身体康复实乃百姓之福。”
墨星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杯又一杯不停地饮酒,父王的病情瞒得密不透风,就连母后都不能探得。谁知先前病得吐血,如今竟然全好了!
父王知道的,墨星澜自然也知道,他亦明白父王设宴的目的,此刻看着太子那副样子,他乐得很,遂开心的多饮了好几杯酒。
萧延之前提醒太子小心有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抓紧谋划下一步,以挽回现在的劣势。
比起各方势力心怀鬼胎,墨晓梦这里就欢快得多,六王姊与清儿分坐在她两旁,她开心得简直合不拢嘴。
“七公主恢复了容颜,清儿的药管用吧!”程澄邀功似地笑语。
墨晓梦想起上次参加完宴会后的数日光景至今心有余悸。
那是第二日她起床发现整张脸肿得像个包子,尤其是嘴像两根胡瓜挂在上面,鬼一样。
多亏了清儿给她诊治,虽然那药苦得要命,但连喝了五日容貌便恢复如初。
“幸好有你在,否则让外人瞧见了,不知道要编排些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七妹不是最爱编排人,出了事被人编排不是应该的。再说遭了报应不一定就是鬼魂作祟。”
“六王姊怎能这么说,我已经知道错了。”墨晓梦气得语塞,怕王嫂的鬼魂再来报复,愣是不敢多说话,喝光杯中酒压压惊。
宴会的目的早已达成,欣赏了半个时辰无趣的歌舞。墨厉王潇洒地挥挥衣袖,无聊的宴会走进尾声,众人各怀心事离场。
太子府邸,一间书房燃着点点微弱的星火,密谋的氛围感突升。
“宫里那位什么情况,这么久没半点动静。”墨星海神色不悦道。
“负责的医师严防死守,她找不到半点下手机会。不过传消息来,建议等过了这阵子,那两个人离宫后下一次猛料。”谋士解释道。
“猛料?”
“如今形势不利于我们,尤其这场饯行宴,王上态度明显,之后我们行事更是举步维艰。五王子深受王上宠爱,众人有目共睹,这就是……前兆。”
“废储吗?先生直言便是!程兮之前说要找到老五的把柄了,可有消息?”
“前几日他说有些眉目,应是差不多了。”
“就让他再蹦跶几天,到时连着老七一起收拾。”
“宫里那边,太子如何打算?”
“时机不好先缓缓吧!那个医师碍眼得很,成不了我们的人,等出宫收拾掉好了。”
“郡主呢?”
“奴隶出身的野丫头罢了,一起解决掉,断了后路。”
“属下明白。”
易芔师徒在宫中住了整整一个月,直至王上身体痊愈并且半月无复发迹象,两人才被恩准出宫。
他拒绝了王上给的太医令职位,带着赏赐的黄金千两,乘坐王族特派的马车风风光光地启程回家。
吴不知和孙良见到被抬进来的大箱子里装着金灿灿的元宝,笑得合不拢嘴,师傅都被他们夸上了天,连带着给予小师妹的夸奖亦毫不吝啬。
“够了够了,别贫嘴了。不知,留出些备用,其他都存进钱行。”
“知道了师傅。”
“师傅能不能让我再摸摸,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孙良爱不释手地反复摸过来摸过去。
“瞧你那点出息。”易芔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师傅您和清儿在宫里一切都好吗?”吴不知明白他们平安归来就表明成功了,但还是想听他们亲口说说情况。
“都好,总算是没白费力气,还保住了性命。”离开王宫,易芔才感觉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安宁。
“在宫里师傅睡不好,吃不好的!二师兄,我先送师傅回去休息。”
“也好,你送完师傅也回去休息,不必来医馆了,这里有我和小良足够了,你只管好好休息。”吴不知叮嘱道。
“好。师傅我们走吧!”
易芔的宅子就在医馆不远处,两人步行前往。
刚走了一半路,周围的杀气外露得过于明显,她立即就察觉到被包围了。
“师傅跟紧我!”
话音刚落,光天化日的一群黑衣人将路围得死死的。
“我说各位兄台,大白天的一身黑衣,是怕人认不出你们是干嘛的嘛?”程澄一边故意调侃,一边调整位置将师傅护在身后靠着墙壁。
“要死的人了,还关心我们穿什么!”
“别跟她废话,动手!”
“不怕死的都上来。”程澄怒吼道,随即将手中淬毒的银针扔向离她最近的三人,对方当场倒地。
她一手银针一手毒粉,靠近她们的十数人无一不倒地不起。
见到这等架势,剩下的人,都不敢轻易上前。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得很。
“想来各位兄台有所不知,我师傅擅长救人,而我擅长杀人!我这里还有几十根浸了剧毒的银针,足够招呼各位的了。”
“别听她胡扯,要还有几十根,她会在这废话连篇。”
程澄没想到小小计谋瞬间就被拆穿了,正是那个开场就办正事绝不废话的带头大哥。
若站在他的角度,她都不禁要赞一句真是好样的,如今她只盼望对方其余人都是喜欢废话的傻大哥,反派死于话多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不信那你上,想我们去送死,你好当渔翁,去殿下那。”
“闭嘴。”
傻大哥话没说完,就被带头大哥厉声制止,不过还是被她听到了关键的部分。
“没关系不信的,尽管来,小女子的毒针毒粉管够,定让诸位毫无痛苦地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她摆好架势随时等他们攻来。
“所有人退后,拿弓箭来。”带头大哥下令道,众人闻言纷纷乐得退后数丈远。
“不带这样的啊?这么窄的通道,你们误伤了自己人岂不是得不偿失了?要不今日算战平,我们改日换个宽敞的地方再战可好?”
“射箭我一人足矣,百发百中从未失手!定让两位毫无痛苦地去阎王那报道。”弓箭还没拿来,带头大哥难得说起废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