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别管我,你想办法逃出去。”易芔活了大把岁数,虽没见过如此场面,可经历过随时被砍头的风波,此刻面对生死反而看淡了,镇定如常。
“师傅放心,一支箭而已,我能应付,要是万箭齐发,咱们师徒俩就得交待在这了。”她微笑着小声说,顺手捡起倒在一旁的黑衣人手里的刀。
“小姑娘还会用刀?可惜了!”带头大哥拉满弓,赞叹道,话音刚落利箭划破长空直指目标眉心。
她握紧手中的刀,微微侧身,在箭头距她半米的位置将其生生砍断,“兄台行事干净利落的作风,当杀手也是可惜了!”
一箭不成,带头大哥不再废话,直接两箭齐发,又被劈断,气得他把弓箭狠狠摔在地上。
“两箭齐发,没想到兄台还是个厉害的主,就是这脾气好像不大好。”
黑衣人里有人听见他被一个小姑娘说脾气不好,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个传染一个,延续不断!
“都给我住嘴,完不成任务,都别想活。”黑衣人纷纷止住笑声恢复杀气腾腾的冷血模样。
“我明白,上头给诸位兄台下了死命令,不如你们就回去禀报说任务完成,我与师傅二人即刻出城再不回来,如何?”
“割了你们的脑袋带回去,才是完成任务。都给我上!”带头大哥第一个冲在前面,其他人见状紧跟其后。
程澄将手里仅剩的两根银针射了出去,一根扎中带头大哥旁边的人,另一根没扎中他,被他躲了过去扎中了他身后的人。
他提刀砍过来,她一手护着师傅,一手举刀接招,对方力量之强,逼得她后退两步。
杀手围攻过来招招致命,她的腿和胳膊都受了伤。就在她觉得快要招架不住时,远处飞来数支箭羽,黑衣人陆续倒下。
墨星辰、陈迩、陆子峥围成一圈,将他们两个护在中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再没有一个黑衣人能站着。
“伤势如何?”墨星辰过来扶着她,柔声道。
“都是皮外伤,没事。不过你们若再晚来一会,我和师傅就凉凉了。”
“丫头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我这个当师傅真是半点用处没有,还拖累你。”易芔自责不已。
“徒儿习武就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还要感谢师傅给我机会,大展身手呢!否则数年刻苦派不上用场。
“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嗖嗖嗖……嘶嘶嘶……”她伸手假装扔飞针,还自带配音,牵扯到伤口时又疼得冒汗。
“平昙君,我们要不回医馆,丫头的伤需要处理。”
“医师跟本君回府,详细情况回去再说。”
“记得找活口,那些身上没伤的,两个时辰就能醒。”
自那日受伤回来,程澄被迫在府里养了半个月的伤,不准外出。
府里风平浪静,远处的王宫内院早已硝烟弥漫。
刺杀事件第二日廷议,墨星辰如实禀报易芔师徒遭遇杀手,身受重伤。
墨厉王当庭震怒,命他彻查此事。刺杀他们两个事小,其背后真实的目的直指自己,胆大妄为到白日里行凶,真当自己死了吗!
墨星海在朝堂上也是傻掉了,就说派出去的人怎么至今未归,不成想事没办成,还被人一锅端了。吓得他大气不敢喘,拼命地缩起身子降低存在感。
“启禀王上,臣亦有本启奏。”
“萧丞相何事启奏?”
萧休思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挑明此事,可现在太子做的蠢事太多,再不尽快扳倒五王子,更会失去先机。
“臣自任职丞相,一刻不敢放松为王上办事。前段时日,臣发现五年前,前太尉武正浩通敌叛国一事,实乃被奸人诬陷,臣请王上替武家平反,还他一个清白。”
“奸人诬陷?丞相意指何人?”
“文武百官皆知,当年是五王子带回了所谓的证据,如今想来便是他诬陷忠良。武家几十人全部惨死,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萧丞相什么意思?武家灭门与本王子有何干系,前太尉通敌叛国的证据,可是经过廷尉府查验的。时隔多年丞相翻旧账意欲何为?”
“五王子的证据是真是假,自己心里清楚,否则怎么会急着灭人满门。”
“丞相空口白牙,就往本王子身上泼脏水,计谋不错啊!”
“都给孤闭嘴,朝堂不是听你二人争吵的地方!”
“无故诋毁王子当处以极刑,丞相可明白后果?”
“启禀王上,臣有证据。”萧休思从衣袖中抽出一沓证据,交由宦者令呈上。
“王上最上面的是近年来启王亲笔所书由典仪院收录的信件,对比便知字迹与五王子提供的手书虽相似,却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朝臣皆知七王子是书法大家,最善仿字。”萧休思解释着顺便观察两位殿下的反应。
墨星泓明显怔住了,没想到自己被牵扯出来了,没有半点准备。
萧休思继续道:“最后的布帛是五王子亲信的血书,前几日他难逃良心谴责,留此遗书,举剑自尽了。死前托家里人将此书送至丞相府,他的家人都可以作证。”
“亲信?丞相可不要乱说话!”
“五王子若不信,他的尸身可以刨出来让大家瞧瞧,是不是常侍候在您身边的奴才。”
“儿臣身边的奴才近日因家中有事,的确是告了假,若真死了,必定是有人构陷,请父王明察。”
“你自己看看这上面怎么写的,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墨厉王将最后那块绢布扔了下去,郑路拾起来送到五王子面前。
血书上将他如何伪造证据,又斩草除根灭了武氏满门写得清清楚楚,非亲信不可知。
“父王儿臣冤枉,死无对证的事,怎能相信。”
“王上,那人死前留下一块玉佩,臣问过几人,都说是已故武琼玖常佩之物。若五王子没去过武家,怎会得到此物?”
“那玉佩是武琼玖以前赠于本王子的,有何稀奇!”
萧休思掏出玉佩,上面明显有烈火灼烧留下的焦痕。
“五王子是说武琼玖被烧成焦炭,化作鬼魂将这玉佩赠予你!”
“这焦痕是本王子不小心掉进火盆里烧的罢了。”
“证据确凿,五王子仍要如此抵赖,可见当时仅凭几封伪造的手书便判定太尉通敌叛国之罪是何等冤枉。请王上明鉴,还武太尉清白。”
“父王,丞相提供的证据确凿,看来的确是五弟之过。”
“父王五王兄是冤枉的,儿臣也没有伪造过什么启王的手书,求父王明察。”
“儿臣实在是冤枉,丞相捏造这些证据,全是为了诋毁儿臣,让王族蒙羞啊!”
“全都闭嘴。是构陷还是冤枉,孤会查个清楚,你们两个回府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出府。丞相提供的证据,孤会命人彻查,散廷。”
“恭送吾王!”
墨星澜回到府邸,大发脾气,立即派人去查那个死奴才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有的事是他做的,不算冤枉了他,但他本身的目的是为父王分忧,实际并不会有太大影响,日子久了也就被压下去了。若想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这点本事可不够。
太子府上,墨星海满脸愉悦道:“表兄今日在朝堂上,时机掌握得太好了。打了老五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是臣说,太子行刺一事太鲁莽了。”
“表兄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幸好你昨日派人送来的证据及时,否则今日行刺的事恐怕王上会抓着不放。”
“此事多亏了程兮,都是他查的。”
“属下不敢居功,都是太子殿下平日里教导有加。刺客的事,太子放心,查不到您这。”
“此话怎讲?”
“太子还记得您曾经给属下弄来的那块禁军的令牌吗?”程兮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日属下回来的路上,路过那听见有人打斗,认得是太子手下的人。
“本想前去帮忙,可对方来了帮手,没办法只能藏起来伺机而动。后来趁他们不注意,将那牌子留在了那,只要稍微调查就能查到五王子身上。”
“此事怎么不早说?”
“属下没能替他们完成任务,怕太子责罚,就……请太子殿下责罚!”
“起来吧,不是你的任务,何需受罚。”
“谢太子。”
“程兮好像对五王子充满了敌意。”
“丞相误会了,不过是属下临时想到的可行办法而已。”
“是嘛?搜集五王子伪造的证据,又如何说?”
“属下跟在太子身边三年,锦衣玉食。殿下对属下恩同再造,自然想尽些绵薄之力为殿下排忧解难。若丞相觉得属下有私心,属下无话可说。”
“表兄,程兮屡次舍命相救,对抗老五他出了不少力,不过是尽心罢了。程兮你先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属下告退。”
“太子,此人跟你时日尚短,还是要留心才是。”
“表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也回去了,待久了,怕是又传出风言风语的。”
“表兄慢走。”送走了丞相,太子拍了拍门外站着程兮的肩膀,“丞相的话,别放在心上,本太子信你。”
“属下谢太子厚爱,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起来吧,有事交给你去办。”
理政殿内,墨星辰将现场找来的令牌呈了上去。
“这是禁军的令牌。”墨厉王翻来覆去地查看。
墨星辰看出他似信非信的顾虑,附和道:“虽是现场找到的,也不一定就与禁军有什么干系。那帮人出手狠辣,对自己更是毫不留情,儿臣本想留两个活口,他们却直接自尽了。否则严加审问,定能问出些什么!”
“尸身上可有发现?”
“儿臣着令史查了整整两日,不过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一具尸体的脚底烙印着兰花的图案,算是有点特别。”
“兰花?澜儿……”
“即便五王兄喜欢兰花,不过一个烙印而已想来没什么干系。”
“郑路,孤记得前几年老五送来一只他亲手雕刻的檀木兰花匣,去找出来。”
“是。”郑路出去找了小半个时辰,捧着匣子回来了。
墨星辰看见匣子的瞬间,惊讶的表情印在脸上清晰可辨。
“辰儿认得这匣子?”
“回父王,这匣子儿臣第一次见,不过上面那朵兰花和杀手脚底的烙印略相似。”
“果真如此,真是孤的好儿子。”
“五王兄向来最是孝顺,也是最像父王的一个,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儿臣恳请父王再多给些时日探查真凶。”
“这事孤自有考量,不必再查了。孤累了,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郑路,孤这几个儿子,你怎么看?老五……他真有异心?”墨厉王的声音透着无力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奴才不敢妄议王子。”
“但说无妨,孤恕你无罪。”
“像平昙君说的,五王子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是最像王上的,辅佐太子办差数载没出过什么纰漏。太子宽厚成为储君这些年,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六王子协助太子亦办成不少差事。七王子受王上关注少,与五王子走得近些。九王子对王上分配的差事也都办得妥帖。几位王子都是佼佼者。”
“太子无能,老五不安分,没一个省心的。传令命老九彻查武正浩一案,廷尉府协办,此等陷害忠良之举,绝不姑息。”
“是,奴才这就去。”
没过几日墨星辰呈上案宗,武正浩确实被人陷害,人证物证俱全,全部指向五王子。
翌日三道王令悄悄下达,除了涉案当事人,无人知晓。
第一道是关于武太尉的,只是武家早已不复存在,唯有武贵妃能受那道追封的王令。领旨那日她抱着它哭了整整一日,委屈,不甘,遗憾,难过,欣慰,种种情绪交织无法停歇。
第二道是关于五王子的,震惊朝野,因其陷害忠良有违人道,有违臣礼,滥杀无辜更是死罪,卸去官职,降为庶民,赐自尽。当毒酒送到他面前时,他仍是不能相信父王竟然要他死,他挣扎着不肯饮,求着要见父王,被人按住灌了进去,不甘地死去。
第三道是关于七王子的,因其合谋陷害忠良,卸去官职,终身幽禁于王子府,非死不得出。对比五王兄的死,他还能作为王子活着,已然心满意足。如今太子独大,恐怕再没人能与之抗衡。朝中的事与他再无相干,将来谁坐王位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人在府中坐,好运从天上来,他得了墨星澜被秘密处死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直奔丞相府。
“表兄,老五死了,他终于死了,老七被幽禁,如今再没人能与我抗衡了!”
“太子可知,新任郞中令是谁?”
“没得到消息,表兄知道内情?”
“平昙君墨星辰。”
“老九……无碍,他任职郎中令又如何,独木难支罢了,表兄不必忧心。”
“太子说的有理,他惯来闲散,从不与朝臣结交,远远比不上五王子带来的威胁。我们可以趁机拉拢五王子的势力,只要不计前嫌,相信会有大批朝臣想投靠太子。”
“表兄说的是,此事还要多多劳烦表兄了。宫里那位怎么处理好?现在不必下手,王位已是囊中物。”
“传消息过去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要不要找机会除掉她,她知道的太多了。”
“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太子信守承诺替她家平反,相信她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况武太尉的死也有王上的功劳。”
“听表兄的,先留着她。”
太子、丞相一党近日忙着拉拢结交朝臣。不知已成他人手中的棋子,而执子之人的棋盘将近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