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是觉得小离与谁长得相像?”
“我家里没有姊妹,世上相像之人何其多,长得相似很常见。”
“钟老弟说来听听,怎么个相像,像屯长他们俩这样?”谌军兴趣盎然。
“仔细看倒不怎么像了。”钟平乐瞧了又瞧,除了第一眼觉得相似,观察下来是越看越不像。
程澄轻轻呼出一口气,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没想到钟老弟年纪不大,竟惦记人家姑娘,还瞧花了眼。”谌军自来熟地凑到他跟前调侃。
“我才没惦记呢。那丫头牙尖嘴利甚讨人厌……就是祖母和家兄喜欢得紧,没事总提程姑娘、程姑娘的,否则我早忘记她是谁了。”
“呦,合着不是你喜欢,是你兄长喜欢。”
“可不是吗!家兄的书房里还藏着她的画像。要不是总能见到那画像,早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哪里还会觉得她们长得像。”
程澄低头不语降低存在感,她没想到钟平安画了她的画像,还藏在书房。
“小离模样清秀,若是长得白净些,换上女装,说不准真像个小姑娘。”
“二兄,有你这样调侃弟弟的嘛!不如像大兄说的出家当和尚算了。”
“别别。玩笑话罢了,别生气!忘记他许你三妻四妾来着,当和尚多亏。”
程澄假装生气,哼了一声,将碗里的饭扒干净,说句吃饱了,便离开了。
剩下几个人继续讨论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
不过他们几个没再说什么八卦,无非是交待了些军营里的事项。
晚上林木弄了只野鸡回来,烤得香喷喷的。
她是万万没想到假装生气,得了一只大鸡腿不说,意外之喜,连梦都变得好了。
“程离……程离……”韩以游清早就到他们营帐来寻人,“兄弟看见程离了吗?”问了几个人,才得知人去河边洗衣裳了。
“你可是韩二兄?”
“你哪个?”
“韩二兄不记得我了?我是钟平乐,家兄钟平安,小时候在皓月城你总来找兄长。”
“乐儿?是你!几年不见长这么大。我都认不出了。”韩以游想起来,以前钟兄到哪他跟到哪,妥妥跟屁虫一个。
“没想到在这遇到韩二兄,之前韩府出事,兄长还四处打听消息来着。”
“唉,以前的事不提了。钟兄怎么样?老夫人身体可好?”
“祖母身体康健。就是兄长不明事理,整日惹父亲生气。”
“钟兄除了做生意一事,还有何事能惹伯父气的。”
“兄长每日只知赚钱,根本不考虑娶妻生子。祖母说怕是等我成了家,他还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这么久过去,钟兄还是最爱做生意。不过你小子怎么来军营了?老夫人舍得?”韩以游勾着他的肩膀往河边走。
“家里有兄长在。”钟平乐沉声道。
脑海里不禁想起之前的事。王上开始征兵时,他就要报名参军,祖母食不下咽,拉着他的手掉眼泪,最后他因舍不得祖母伤心,便放弃了。
直到前几日,王上率军驻扎在暮云城外,兄长出城送物资,他瞒着祖母才得以加入军营。
父亲是同意他参军的,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习武的儿子,不争功名回来,愧对列祖列宗。
原本此时已不再征兵,是父亲写了手书让兄长呈给王上,他才得了半路加入的机会,可这心里难免愧疚,担心祖母知晓伤心伤身。
“放心,家里有你兄长,军营里有你韩二兄,一定不让你受欺负。”
“二兄,在哪个营?”
“岑五百主营里的,带一队步兵。”
“那咱们算一个营?我在曹屯长那。”
“老曹队里,挺好。”
“这是去哪?”钟平乐被搭着肩一直往林子里走。
“找你战友,程离,可认识?”
“认识,认识。”
“怎么了?这副表情?”
“没什么,就是昨日闹了个笑话。”
“什么笑话?说来乐呵乐呵。”
“没什么,就是刚开始见到他,以为他是程姑娘的家人。后来察觉两人并不相像,是我认错了。”
“你小子真是长大了……”韩以游别有深意地笑道。
“不是那么回事,二兄误会了。”钟平乐急着辩解。
“程离,程离。”韩以游喊了两声,对方才回过头来。
他收回搭在钟平乐肩膀上的胳膊,小跑着到了河边,埋怨道:“找你半天。”
“有事?”她揽了下手里的衣裳,侧身问道。
“不是约了练箭吗?”
“上午?”她看着东边的太阳,没记错时辰啊。
“早练晚练都是练,闲着便去呗。”
“你先去,我还得洗衣裳。”
“没事,等你。”
“你去那边等,不准靠过来。”她想了想同意道。
韩以游痛快地应声好,便去旁边等着,跟钟平乐闲聊过会练箭的事。
程澄拿着沾血的布条一边防备着一边搓洗。
等衣物都洗干净,她端着木盆向两人走去,里面是洗好的衣物,三人齐步往军营走。
“射箭的问题,昨夜我想到一个办法,要不要试试?”她率先提道。
“说来听听。”
“先不练箭,练针。一直拉弓的话,手臂、肩膀坚持不了多久。练针的话,针轻不费劲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对快稳准的要求苛刻至极。”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以试试。”
“好,我回营把衣裳晾起来,你去扎个稻草人,一会儿过去找你。”
“扎草人做什么?”
“拿针往木头上扎,多少针都不够用,而且你练的是平稳,稻草人正好。”
“好,听你的。乐儿来帮忙。”
乐儿?程澄心中疑惑,这两人之前认识,叫得那么亲?不过没关系,钟平乐不再怀疑她,便好。
她回营将衣裳晾在两树之间悬的绳子上,到放物资的板车上拿走一块白布、几根绳子、一把铁铲,临走时在地上捡了根燃剩一半的树枝。
“进展如何?”她到时,两人蹲在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你来啦。”韩以游扭头看了一眼,瞧见他手里的绳子笑道:“就缺它了”。
两人有了绳子,三两下便将手底下那堆杂草捆绑妥当。
程澄不知说什么好,一言难尽的表情,对方看得真真切切。
“这时节干草不好找,青草一样练。这个手臂,也不是必须的,头和身子够练了。”韩以游试图解释不是自己能力不行,实在是这条件有限。
“选个地方挖坑埋起来。”程澄把铁铲给钟平乐,他们俩谁挖都行,反正自己不挖。
“就这儿得了。”韩以游扛着草人指着大树前面的地方说,“乐儿,挖。”
等草人埋好了,身高与他差不多。
程澄将白布罩在上面,在脖颈和下摆处系上绳,扯扯了草人前面的布料,拿着树枝,用焦黑的那头在上面画了几个实心圆圈。
“你站到两丈外,看看清楚不?”
韩以游按要求走了十步左右,“清楚”。
程澄走到他旁边,从袖里拿出银针给他,“先试试”。
他第一次用针,想着跟挥剑差不多,手一甩银针扎到草人身上,未中黑圈,但是感觉还不错。
“挺好。用针的话手稍微抖一点点准头便差很多,你要是能用针射准,感觉射箭应该就不会抖了。”
“再来几根针。”他摩拳擦掌满脸笑意。
“这几根给你,再多就没有了。”
“谢啦,兄弟。”他接过针一根根将其全部飞出,每根距离他想射中的目标都很远。
他将那针一根根拔出来,郁闷地道:“你确定这玩意能射准?”
“不相信我?给我一根,让你看看什么是神射手。”程澄拿过针,伸手一甩正中头上那颗黑点。
韩以游惊呆了,怪不得他射箭能中靶心。
“二兄让我试试。”钟平乐凑过来,跃跃欲试。
“给。”
钟平乐接过银针,学着程离的样子,扎到草人身上却未中目标,唉声叹道:“蛮难的!”
“你俩在这练着。我去旁边练剑,有事喊我,如何?”
“自己练剑多没劲,要不咱俩切磋切磋,如何?”钟平乐提议道。
“好哇。正好试试新剑。”
两人说走便走,留韩以游独自在这练飞针,他们则在十几丈远的地方,对打起来。
许是众将士在营里太闲,亦或者他们两个打得太激烈。总而言之,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围观,更有甚者评头论足起来。
程澄化解对方攻来的一剑后,将剑插回剑鞘中,道:“到此为止。”
“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就停了。”钟平乐抱怨道。
“就是就是,接着打啊。”
“拿干果的弟兄还没回来,怎地就停了。”
“别吊兄弟们胃口,你俩继续。”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说着。
“各营的兄弟们,我俩不过切磋几招而已,现在累了。麻烦大家伙各回各营,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闻言,围观的有的说:“该做饭了,差点耽误正事”,“是饿了,回去吃饭了”,“没劲,回去吧。”
总之不管大家说些什么,围观的纷纷散去。
“人都走了,咱能接着比了不?”钟平乐有点委屈地说。
“以后再说。”程澄果断拒绝。喊上韩以游回营地,该吃午饭了。
正午时分墨星辰在河边找了棵树小憩,耳边是潺潺流水声,还有微风阵阵吹过,甚是凉爽。
半柱香不到,木棒击打的声音传来,吵醒了他。
他低头看去,两个士兵在河边用木棒拍打衣裳。军营提倡自力更生,衣物皆由自己清洗,饭食等亦是各营自负。
“午前在树林里你可瞧见比武了?”士兵甲问道。
“哎,别提了,只看到一小会,拿个干果的功夫,再回去,就结束了。”士兵乙失望地答。
“拿什么干果啊。越到后面越精彩,不过最后没打完有点可惜。”
“还不是我们屯长吩咐的,有什么办法。”
“依我看”,士兵甲四处张望着,见没人,悄声道:“那俩随便一个都比你们屯长厉害。”
他说话声音很小,奈何墨星辰耳力过人,还是听得很清楚。
“你认识他们?”士兵乙好奇地问。
“不认识,不过听他们说,有一个叫钟平乐的,前几日跟在岑军候身边。”
“难怪,军候身边哪个不厉害!不过另一个是谁?”
士兵甲摇摇头,“甭管是谁,功夫真是一等一的好。”
“快点洗,一会咱俩也切磋切磋。”
墨星辰起身踏着树枝,飞身离开。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不?”士兵甲望向身后,没半个人影。
“许是风声。快点洗。”
河边持续响起木棒敲击的声音。
御仗内墨星辰召军候以上职级的将领议事。主要两点,其一,三日后拔营前往柏叶城;其二,严守纪律、加强训练,不准聚众嬉闹、围观取乐,一经发现军法处置。
吃过午饭,程澄本想去射场练箭,可瞧着头顶那颗火辣辣的太阳,便打消念头,决定过一个时辰再去!转身到树林里寻韩凛去了。
“程离等等我。”钟平乐喊着追上去。
“有事?”
“上午没比完,这会继续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过两日,那小子跟老四混熟了?”曹有德看两人离开的背影,惊叹道。
林木笑笑不语。
“瞧钟老弟那副热络的样子,定是与老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恨不能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你们说我晚上是不是应该把位置让给他。”谌军说得欢,转头去看,两人已走出数丈外。
“唉……你们俩,话没说完怎么就走了。”谌军说着追了上去。
树林里程澄坐在树干上,钟平乐在树下喋喋不休地念叨。
“钟平乐,你能不能闭嘴!”程澄烦透了,呵斥道。
“不能不能就不能,除非你跟我比武。”
“你们两个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韩以游忍无可忍道:“换个地方,要打要吵,还是怎样,随你们,只要离我远点,别影响我练针!”
“明明是他一直念叨,别扯上我。”
“你若肯下来与他切磋切磋,他会一直念叨。”
“二兄说得对,你下来与比试,我就不烦你了。”有人替自己说话,钟平乐开心得很。
“有本事你就上来。”
“你明知我轻功不好,欺负我上不去,才赖在上面不肯下来。”
“欺负你?”程澄这锅背的,虽说是故意上树,目的是为了让他放弃,可欺负一事从何谈起……
“就是欺负我上不去。”
“好……好得很。”程澄起身,脚踩枝干上道:“你若追得上,我便同你比试,到时别怪我真要欺负欺负你。”
“只要同我比试,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