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清晨。
军训过后,新高一的学生正式进入高中校园。
林荫路上,各个年段的学生在偌大的校园里稀稀落落。大部分学生往食堂走,而杨明月从食堂走出来。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走到了图书馆旁边的香樟树下。杨明月一边从书包里拿词典,一边抬手看手表。距离早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从图书馆到教室大约需要7分钟。杨明月在心里迅速安排好了时间,便将心思全放在英语单词上了。
转角外人潮熙攘,转角内时光慢慢淌。风拂过杨明月的碎发,叶与纸簌簌轻响。一切都在她的眼眸里慢了下来。
她的世界里有她自己,足矣。
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站在讲台上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笑里藏刀的气场。
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大字。
“我是林清兰,是你们接下来一年的历史老师。”林清兰自我介绍之后顿了顿,轻轻扫视全班,又开口道:“知道你们大多数人不选历史,但是要对这门学科有最基本的尊重……”
阮圆秋托着圆圆的脸蛋,不露声色地打量这位历史老师:银边的方框眼镜、微卷的披肩短发、宽松的黑色针织衫、藏青色的马面裙。
林老师看起来不太直……阮圆秋暗道。
趁林清兰转身擦黑板的时候,阮圆秋偷偷给前桌的杨明月传了张纸条:“小兰兰看起来不太好惹,但是也好像不太直。”
杨明月从桌底下接过纸条,瞥了一眼还未转身的林老师,提笔回道:“今晚 宿舍 详谈”。
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都是中年大叔,杨明月听到后面一众同学都在偷偷喊:吕老登、刘老登。
杨明月都不敢直视老师们的眼睛,生怕忍俊不禁。
这群学霸上课都不爱回答问题,老师也见怪不怪,抛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台上台下一群男同学竟也大声地和他一唱一和。
杨明月听着上到白热化阶段的数学课,在一片无声的对峙里,她在心里连连喊冤:何苦来(TaT)!
眼看问题要把课堂节奏拖累,老师正准备自己解答。杨明月却感觉身后“嗖”地一下站起个人,说:“那就我来吧,老师。”
杨明月抬头看那阵风——是后桌阮圆秋。
只见她拿起粉笔,“笃笃笃”写了两块黑板。
杨明月看着阮圆秋写题时冷若冰霜的脸。
啊?
一天的课上下来,杨明月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堆作业和一个成语:
难以置信。
寸头剃得像铁臂阿童木的生物老登,剪着齐耳短发、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说话轻声细语但是发起火来吓死人的政治老师,都向杨明月展示着一个新的世界。
一群对答如流的同学,意气风发,杨明月觉得他们像是一重重山高高耸起,向着空荡的原野呼号着摘下太阳的野心。
怎么办,压力好大。杨明月趴在书桌上小小崩溃了一会儿。
刚吃完晚饭回班的阮圆秋看见头顶写着“崩溃”的杨明月,不动声色地写了张便签贴在她的桌角。
“叮咚,叮咚,咚——”晚自习上课铃敲响。
杨明月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那张仿真咸鱼便签:
“加油加油!晚上宿舍详谈今日见闻~”
好真的咸鱼……蛮别具一格的。杨明月哭笑不得。
“好,加油!↖(^ω^)↗”
杨明月在咸鱼便签上给自己写道。
钟声敲了三响。晚自习下课了。
“你们先走,我还没写完。”江清风向阮圆秋摆摆手。
“成,那我们走啦。”
一屋子学生涌出教室,走远的瞬间,只剩下教室里的两个人浸在钟摆声和虫鸣里。杨明月也还没走,在前排窸窸窣窣地写着。
世界于这间教室实在渺远了,呼吸声都淹没在空调运转的声音里。江清风疲惫地撑着头看了看窗外,看月亮明晃晃地清扫郊野。
月光在江清风眼里,在杨明月的草稿纸上。
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杨明月的笔尖顿了顿,她审视着混乱的草稿,认命一般推开了这张纸。
“哎……”杨明月轻叹一口气,心想:算了算了,明天去问老师吧。
一间教室,两个疲惫的高一新生。
“咚——咚——”
校园广播响起了十一点钟的提醒——教学楼要清场了。江清风写完题型总结,瘫在椅背上。江清风望向前排的杨明月,看见她的耳朵若有所察地动了动。不一会儿,杨明月转身,不偏不倚和她对视。
“走啦,卷王。”杨明月挂着笑容唤她。
江清风也笑,迅速收拾着桌面。她再望天边的月亮,竟没有凉意了。
下了教学楼,她们并肩走着。
晚风吹送路灯下的影子,把时间拉得好长好长。虫鸣散落在树叶里,路灯的影子里是缥缈的花香。
踩过一地秋香,她们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谁也不愿打破这静谧。
不远处的24h自习室早早亮起灯了,而教学楼的灯陆陆续续熄灭。
一眼看去,尽是匆匆赶路的人。
月光从不言语,眷顾着每一个夜里还在奔跑的孩子。
洗漱之后回到宿舍,杨明月和江清风就都被拉到了阮圆秋床上。
“明妍!来吗来吗,我有好多事儿讲!”阮圆秋对着上铺喊。
无人应答。
“哦哦哦对,她刚跟我说去自习室了来着……来吧来吧我开始了哦!”阮圆秋自言自语般打开话匣子。
“你们觉不觉得林清兰老师不太直啊,她真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姬圈天菜的气息。”
杨明月朝着江清风重重点头。
“我跟你们说,我今天看到林清兰和……政治老师,啊叫什么来着……”
“李钦樾。”江清风提醒道。
“啊对对对,她们俩吃饭面对面,吃完了在食堂门口分别的时候,李钦樾老师偷偷勾了一下林老师的小拇指!那个氛围,不太对劲!”阮圆秋讲得眉飞色舞。
“我的天……”江清风感叹道。杨明月在一旁也微张着嘴,看起来很惊讶。
阮圆秋又陆陆续续讲了好几个同学之间的八卦,讲到熄灯之后宿管阿姨敲门,三人才偷偷摸摸地归位睡觉。
直到这个时候,巩明妍都还没回来。
就这样像小陀螺一样转了一周,每天接受着学霸的暴击,听着阮圆秋讲的八卦,杨明月渐渐感觉自己融入了附中。
第二周返校日,门口大张旗鼓地插了几根彩旗,比入住那天还热闹。
杨明月下了校车,好奇地环顾四周。
“笔墨春秋社招新啦!你是否有文学梦……”“百家争鸣社……”叫喊声此起彼伏。
“戏说人生社欢迎学弟学妹!!!”一片喧哗里,杨明月听见了一名学姐的呼喊。
好嘹亮的喊声……听起来是专业的。去看看。
杨明月拖着行李箱,走到“戏说人生社”的摊位前。
刚刚呼号的那位学姐热情地向她宣传:“学妹学妹,对演话剧感兴趣吗?”
“嗯,略懂一点。”
“那太好啦,这里就是你的舞台!我们和文学社和摄影社都有合作,一系列流程也已经体系化,加入我们的社团吗?”
杨明月被学姐眼里的星光晃到了,没有推辞。她在报名表上签完字,向学姐道谢后便离开了。
好不容易从一大群热情的学长学姐挤出来,杨明月逃也似地走向宿舍楼。
她无暇再想那位学姐带给她的熟悉感,只是觉得开心。
原来还有机会能演话剧啊!杨明月心里的小人高兴地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