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隐患也不止如此,皇帝既然不喜自己,又怎会让太子娶了余汐?
可自己想到的这些太子没道理不会想到吧?又怎会做出此举?
余行止在这儿干着急,虽说这几年装疯卖傻,导致皇帝忘了自己这号人物,但太子一回来,皇帝肯定会想起旧事。
到时候没准会做些什么。
……
算了,自己想也是无用,倒不如等太子回来再问问。
养父母归来,余行止自然要出城迎接,然余府如今也没什么人,他就只是带了一个小厮,就在城门外候着了。
“怎么还不来?”余行止见天色稍暗,微微皱眉——他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许是路上有事耽误了些,少爷可是饿了?我这里还有些……”
那小厮话还未说完,却是突然没了声音,余行止疑惑看去,却见那小厮脖颈之处多出一抹红线,片刻之间,唇齿流血,竟是已经没了生息!
余行止一惊,险些从马上摔下,他抬眼瞧去,于暮色之中瞧见了几道黑衣的身影。
是来杀自己的?
余行止微眯起眼睛,算是明白了。
看自己不顺眼的,也就上面那一位。若是太子求娶余汐,那自己与太子的联系可就扯不断了。
那皇帝想来宠爱自己的儿子,人家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那自然不会反对。
那既然不想要太子有个名声极差的大舅子,也只能动手把余行止给杀了。
那些黑衣人隐匿在黑夜之中,余行止并不能看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
对付自己一个不会武的书生,哪怕只有一人,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余行止自是不愿被这般暗杀,正欲调转马头逃离,马儿却是嘶鸣一声,倒在地上。
余行止狠狠地摔了一跤,手指无意间触摸到一阵湿热——那是从马身上流出的血。
那些黑衣人缓缓走来,将余行止包在一个圈中,虽未言语,但处于牢笼中的猎物,却知晓自己已然无处可逃。
余行止闭上眼睛,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现实。
可下一秒,破空之声传来,几乎撕破了余行止的耳膜,还未等他睁眼,一只手却是拉住了自己的后襟,把自己拽上了马。
是谁?
余行止微愣,睁眼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比自己矮了些的背影。
“抓紧了。”
救自己的那人轻喝一声,是颇为清脆的少年音色,不知为何,在余行止耳中竟有些熟悉。
他也是依着这少年人,抱住了对方的后腰。
这腰还挺细……
余行止不合时宜地想着。
“驾!”
随着自己救命恩人的低喝,身下的骏马奔驰起来,眼边景色竟如浮光掠过,于一盏茶的时间后,还真摆脱了那些杀手。
“……你可以松手了。”救命恩人此时转头看向余行止,轻咳一声道。
“抱歉!”步行止连忙松手,抬首见到了那恩人的容貌,呼吸有稍瞬的停滞。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于夜色之中,余行止只能瞧见对方的一双凤目,却下意识觉得有这双如繁星般明亮眼眸的人,必是个美人。
他看得有些愣神。
步华斌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道歉之后还不松手,可见对方的呆傻模样也是觉得有趣,便也没提醒他。
多年未见,这余由心怎么呆成木头了?
“不好意思!”余行止回神,又意识到自己没松手,尴尬得下意识后退,却是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步华斌:“!”
他被这呆子的行径弄得无言以对,忙下马去问他如今如何了。
“无事!”余行止立刻起身,臊红了脸,但好在夜色之中,对方是看不清自己如今的窘迫模样的。
“方才还未请教恩人叫什么名字。”余行止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不能在这人面前丢人。
他果然没认出我。
步华斌压下心中的微妙不爽,冷声道:“并无姓名,你叫我小饼就行了。”
小饼?
好可爱的名字。
余行止疯狂心动,他想,难怪自己前世今生从未有心意的姑娘,原来是搞错了性别。
照古人的习俗,救命之恩是应当以身相许的,也不知道这位小恩公愿不愿意嫁给自己一个大男人。
余行止叹气。
“……?”步华斌不理解这人为何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被摔了脑子有些不正常了?
那怎么办才好?要是傻了怕是不好和大哥交代。
步华斌微眯起眼睛,伸手去摸了一下余行止的面颊——有些烫,会不会是发烧了?
毕竟这人就是个文弱书生,吹点风就会生病,娇气得很。
没想到对方会忽然伸手摸自己的脸,余行止的脸更红了,他抬首看向那个少年人,心说,他不会也是对我有意思吧?
不然为什么摸我的脸?
“……你可能发烧了,”步华斌叹气道,“可现在城门已闭,我们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边将就一晚。”
“不行!”余行止虽然被美色所迷,但脑子还是清晰的,“我爹娘还未归来,若是在路上遇到那一伙人……”
“你放心吧,”步华斌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轻笑道:“余大人那边大……太子已经派人保护了。”
“……所以,你也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嗯,算是吧。”
步华斌心说,其实算是自己主动请缨,毕竟多年未见,他倒是想要知道余由心如今怎么样了。
“哦……”余行止对于太子的怨气稍稍少了些,虽然他一言不合就拐走自己妹妹,但他也给自己送了个老婆了。
“不说了,我看那边有个山洞,今夜就宿在此处吧。”步华斌哪知道余行止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对方既然病了,那就该好好歇息。
余行止是个心有坏水的书生,平日里既然会为了保命装疯卖傻,如今也会揩心上人的油而故作柔弱。
“我有些冷,”他扯了扯步华斌的袖子,“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步华斌没想那么多,刚应了一声,却是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明这个人说自己冷,但他的怀抱却是这么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抱住,感觉似乎还不错。
步华斌觉得自己也有些脸热——那该死的书生,可别把自己的病传给自己了。
这一夜,两人相拥着,明明是只是在一个破旧的山洞之中,却睡得无比安稳。
清晨的阳光倾洒进山洞,余行止睁开眼眸,入目的便是一张精致的面庞。
小饼?
余行止昨夜的确梦见了自己这位小恩人的模样,梦中的小饼那已经是照着自己的心意长了,但与如今睁眼看到的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余行止愣愣地望着对方微长的睫毛,心想这容貌为何能如此符合自己的心意?
他也觉得小饼有些眼熟,但这种眼熟被陷入恋爱脑的余行止归为前世有缘。
什么?自己前世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这一号人物?那肯定是再前面一世,反正余行止总归有解释的说法。
“……你盯着我干什么?”步华斌在军营自然是无比敏锐的,他早在余行止盯着自己之前就醒来了。
只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之后,步华斌也想知道这个书生想干些什么,便一直装睡着。
可这余行止实在是盯得太久了,三殿下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问道。
“……在你脸上看见了一只虫子,现在是没有了。”余行止干笑一声,有些尴尬。
他好像个痴汉哦。
步华斌半信半疑,但到底有没有虫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已经天亮,而这个书生也不发烧了,自己得把这家伙带回去了。
“……还有一件事,”听到步华斌要自己即刻进城之时,步行止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先将我家小厮葬了。”
若非是跟着自己,他又怎会受此无妄之灾?说到底都是自己害的。余行止没法子给对方偿命,但至少得把对方安葬了。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余行止本人是无所谓尸骨抛于荒野的,却不能让别人也这样。
起码得立个碑吧。
这里自然是没有石碑的,只能再将就一番,选用木牌了。步华斌见余行止借了自己的匕首笨拙地削着木牌,还险些划到自己的手。
他忍不住了,夺回自己的匕首,帮余行止削木头。
“墓碑上写什么字?我也替你一起刻了。”
“他原是姓张的,本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叫他执墨的。”
步华斌点了点头,用匕首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刻上“张执墨”三字。
望着立好的墓碑,余行止叹了口气:“愿你以后能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
其实最好托生在几千年后,那时他不必为别人家小厮也可以有书念,也不必天天叫人少爷,守那主仆之礼。
只要在道德礼法之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当一个自由的人。
步华斌冷眼看着这个书生,心说,真是奇怪,他替一个下人伤心做什么?
算了,没经过无眼沙场的书生,总是心肠柔弱,满心伤春悲秋的。兴许这又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伤心些也是正常。
步华斌不喜欢太善良柔弱的人,在战场上善良就是最无用的东西,而柔弱是最致命的弱点。
可面前这个善良又柔弱的书生却是不让他讨厌。
也许是小时候曾经被余行止的心善帮过吧?受其恩惠,自己总不能反咬一口。
步华斌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