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行止那日是被人抬回去的。
之后便发了几日高烧,烧得浑浑噩噩,几乎以为自己要上奈何桥,引了那孟婆汤。
不知过了几日,他终于醒来,抬眼望着床帘,一时恍惚。
“少爷!你终于醒来了!”
小厮望着余行止醒来,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可他也不忘,立刻转头对自己身后的人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啊……我还是余行止,余由心吧?”余行止盯着小厮那熟悉的脸,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睡了太久,他总有一种自己又穿越的错觉。
“大少爷……您说什么啊!”小厮听他这么说,神色里闪过一抹惊慌。
“少爷的表字是君慎啊,您虽未到加冠之龄,但因皇上赏识,亲赐了表字,如今已经在京城传遍了。”
“少爷可莫要把老爷夫人取的乳名当做表字了。”
余行止:“……”
他果然是又穿越了,他分明是余由心,才不是什么余君慎。
他躺了回去,翻了一个身,决定再睡一觉,这样他就又是那个余由心了。
可直到大夫赶来,替他把了脉,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他依旧没能回去。
他盯着床底,听着大夫的唠叨,最终还是认命了。
君子慎独,卑以自牧。
其实这表字的寓意很好,然给予之人心思不纯,又是强权胁迫,让余行止本能不喜。
更何况,余由心才是他最初的名字。在穿越之前,他就是叫余由心。穿越十几载,余行止也常常在想自己有关前世的记忆是否只是一场梦。
可古代人更爱互称表字,虽说余行止还未到加冠的年纪,但这个表字却是先透露了出来。
许多同窗都是叫他“由心”,与前世一般无二。
可从此以后,无人再唤自己“由心”,前生过往如同俗尘消散于天地之间,仅存的记忆恰似一戳就破的泡沫,再无任何凭证。
与此间人世,只有一个余君慎了。
……
余行止恍惚之间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一个名字而已,就算改了,他依旧是条好汉。
算了算日子,好像乡试也该放榜了,他便招来小厮,问了下自己的成绩。
“少爷得了第三呢,”说到这里,小厮的语气无比骄傲,“这事应当让大人和夫人知晓。”
“只可惜……”小厮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抹复杂。
“可惜什么?”
“近日青州闹了洪灾,少爷的书信应当很难送去了……”
余行止错愕起身,忙道:“怎会如此?我要立刻前往青州!”
“少爷……皇上下令让你病好之后即刻进文华殿继续读书,不可延误。”
“这命令是在青州闹洪水之后才下的……”
余行止不解了,他不明白这个狗皇帝为何同自己过不去,他拧着眉,恨得直咬牙。
他如今都无官职,不然倒是可以上表陈情,不然……
只能继续去宫里跪着,以求面圣了。
余行止心里自是不愿的,但想着远在青州的父母弟妹,他不得不如此。
古代水患之后容易滋生疫病,若是处理不当,必有大患。自己脑子里还有些以前从书中读来的治水案例,应当能派上些用场。
可就当余行止想要再次起身之时,房门却是突然被打开了。
“由……君慎,你醒了?”太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面露焦急,“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殿下不必担心,”余行止揉了揉太阳穴,“您此番过来是有何事?”
“孤是要同你商议一件事,”太子沉声道,“孤要前往青州。”
余行止:“!”
“您前往青州做什么?”余行止不明白太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青州如今正闹水患,一国储君去凑什么热闹?
“此时青州百姓正处水深火热之中,身为储君,孤怎能坐视不管?”
“况且孤发现发去的赈灾物资,不少皆被克扣,这样水患何时能除?就算能除,那百姓又要受苦……”
余行止并不意外太子会说出这般话,在他看来,太子若是登基,以其性情,必是比他那个狗爹好千万倍的仁君。
然缺磨少练,若是青州此行能顺利,那的确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
“你那父皇会让你去?”余行止觉得不太可能。
“孤此行必去,就算父皇阻止,也会前去。”太子认真道,“只是君慎你……”
“……殿下还是叫我名字吧,在下还不习惯这个表字。”
太子:“……好,只是此行,行止你不能前去。”
“为何?”余行止不解。
“父皇前日警告我不许与你走得太近,今日前来看望我也是私下前来,并无人发现。”
余行止:“……”
狗皇帝是觉得我会带坏他的宝贝儿子?还是觉得我已经被二皇子收买了,要害他的宝贝儿子?
见余行止神色不对,太子连忙道:“此行去青州,孤虽不能保证,但必然尽力为之,无论是为社稷,还是为百姓……”
余行止叹了口气,的确,如果太子前去青州,某些不听话的官员总会收敛一些,而自己去了,那些官员自然还是我行我素。
至于自己知道的那些治水法子,交予太子便是。
“帮我拿研些墨,”余行止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我要写些东西。”
写些治理水患的法子,也给余家人写封书信。
……
翌日,于上朝之时,太子上奏,欲亲身前往青州治理水患。
帝不允。
然太子言辞恳切,心怜百姓,诚意为天地所表。群臣皆赞太子仁义,此乃大楚之幸。
既太子执意如此,又得群臣附和,帝终应允。
太子前往青州之后,余行止又开始装病了,不止装病,他还整日待在护国寺内,整日清心寡欲,仿佛离看破红尘也就差一步了。
文华殿的夫子算是看不下去了,亲自跑到护国寺去捉人,可却见余行止行为举止放荡不羁,问什么皆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知所云。
来年会试,这余公子通篇胡言乱语,竟胡乱编纂典故,险些把考官给气得昏厥,直呼荒唐。
“此子断不可再入考场。”
——世人便知这出众的少年郎成了个为众人厌弃的疯子。
而此时青州水患才刚平息,却又闹出了疫病。帝大惊,欲让太子速速归来。然太子心念百姓,不愿半途而反,竟又是耽误了许多年。
又是一年后,越国来犯,镇北将军率边疆战士奋勇搏敌,可那敌军实在狡诈,竟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镇北将军困于险峻之中,意图瓮中捉鳖。那被帝王逐出京城的三皇子竟率一队奇兵,破了那敌军诡计,大胜越兵。
可这些纷纷扰扰与余行止无关,他已经在护国寺混吃混喝很多日子了,若再不剃度出家,那护国寺的和尚都要把他赶出门了。
哪有这样的香客?不给香火钱,还想在此白吃白喝?就算佛祖慈悲能容忍此子,那和尚们终究是些俗人,没那普度众生的心肠,又怎会普度一个疯子?
这日,余行止的铺盖终于被扔出了护国寺。
他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头发,抬眼正巧看见状元骑马游街,一身红绸的书生,容貌虽不算极为出挑,然靠着衣装,仍显意气风发。
余行止对状元游街并不感兴趣,正欲收拾东西回余家,却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
“呀,小姐,你砸错了,没砸中那探花郎,怎么砸中一个叫花子。”
耳边传来小丫鬟那惊呼声。
余行止打了个哈欠,并不在意。
叫花子又如何?那探花郎长得也没自己俊。
“你听说了吗?太子要回来了。”
看状元游街的人很多,议论的人也就多了。
“听说了,据说青州知府因治水治疫有功,圣上打算让官复原职呢。”
“余大人本就是个好官,为人清正廉洁,家风甚严。只可惜……”
“哎,那养子真是败坏门楣,早该逐出家门。”
“也是余大人远在青州无法顾及此处,否则怎会容忍他如此放肆?”
“……”
余行止倒无所谓别人如何议论自己,反正名声是自己不想要的,当初装疯卖傻的时候,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更何况养父养母他们要回来,余行止心中的喜悦早就盖过了一切,又觉得自己此时邋里邋遢的,着实不像样,便连忙回府找起了小刀,想要把自己面上的胡须给剃干净。
他的小厮见自家少爷终于被护国寺赶……自家少爷终于愿意从护国寺中出来,面上也带上了喜意。
“少爷,您终于愿意回来了?可真是三喜临门啊。”
“父亲母亲他们从青州归来乃一喜,我被护国寺赶出来为二喜,”余行止正对着镜子刮胡子,随口问道,“还有一喜是什么?”
“是太子殿下与我们家小姐情投意合,回京之后,太子便会请求圣上赐婚。”
余行止的手一抖,锋利的刀片划过他的脸颊,鲜红的血迹顺着刀片流向指尖。
可余行止愣了会儿,在小厮的惊呼中回神,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疼痛,嘶了一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面露狰狞。
……步华麟,你居然把算盘打到我妹妹身上了?
他才不管太子和余汐是不是两情相悦,他如今只想拿着手里的小刀片去弑了那储君。
那太子可是要当皇帝的,要让自己妹妹成为他后宫妃嫔中的一员,整日争风吃醋?
一想到这般光景,余行止是真的很恼火。
还有一章晚上发吧。明天就不双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古代的大冤种(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