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37章 037

发现门外有状况，辰姝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房间挨着走廊，走廊上面会挂着花灯，整个夜晚灯火通明。此时，似乎是有什么人站在门外。走廊上的灯火把对方的影子映在了房间门的窗户上。修长的身材，高束的马尾，背上还背着什么东西，身形格外眼熟。

辰姝看了一会儿，心中一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怕自己认错了，背上自己的剑，悄悄靠近门口，便听见从门外传来的，轻轻敲击门窗的声音。

大概是看里面的人一直默不作声，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人。外面的影子转移了地方，向窗户处移动。辰姝看门外面的人转眼就出现在窗户处，自己也连忙拿着剑，悄悄走到窗户处。随后，辰姝房间里的窗户被外面的人微不可查的推开了一条缝。缝隙逐渐扩大起来。窗外的人从缝隙处露出半张脸。四目相对，彼此都感到意外。

“……辰姝？”

游义行看着辰姝。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中第一眼望过去，他差点没有认出来。他记忆中的辰姝，又瘦又小，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年龄上是货真价实的少女，外观看上去却像个小孩。而如今，辰姝变得强壮了不少，头发也是搭理过的，整整齐齐。整体看上去，终于有了一些少女的样子。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少了一分不知天高地厚，多了一分理智和沉静。

而辰姝站在房间里往外看，视野比游义行亮堂很多。她刚刚就感觉是游义行终于过来找她了，此时相见，一眼就把游义行认了出来。两个月过去，游义行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身姿挺拔，马尾爽利，面容硬挺而贵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眼睛里少了笑意，多了一些冷冽。不过只是一瞬间，游义行便又恢复恢复成了她所熟悉的那个满眼含笑的人。

“……游义行？”辰姝走过去，把窗户彻底打开。游义行身手利落的从窗户里跳了进来。两个人面对面，辰姝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长高了一些。以前她站在游义行旁边，只到游义行的肩膀，而如今发现自己竟然超过游义行肩膀一点点。

好久不见，还以为重逢之后会觉得陌生，没想到不仅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还因为时间的发酵让对方变得清晰起来。

“好家伙，小鬼，你这一看就在他们颜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啊，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比以前看上去精神多了。”

辰姝找来火折子，把房间里的蜡烛点燃，对游义行表示不满：“你还好意思说，这可不是一下子，这都两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再晚来两天，我就要走了，到时候你来了也是白跑一趟。”

“有事耽误了呗。”游义行没有像以前一样跟辰姝说笑，反而说话声音轻轻的，似乎怕人发现一样，“我收到你的信了，你当时被那个狱卒叫出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是那个姓颜的搞的鬼。”

辰姝心说不管是谁搞的鬼吧，反正都是过去式的了。她以为游义行来找她，会是在白天跟着别人光明正大的来找，如今看到游义行三更半夜的来找她，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话说现在天有些晚了，你是怎么来的？怎么不白天来呢，这么晚了，快到就寝时间了，你要在哪里落脚休息？颜剪桐有招待你么？”

游义行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意思是让辰姝说话声音小点。他对辰姝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了，我来这里找你跟那个姓颜的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他，咱们俩大概早就走在前往不老堂的路上了。而且你不知道吧，我是偷偷过来找你的。前些日子我处理了了颜府千金嫁妆的事，终于把东西清理干净，又复原整齐，送到了颜府。但是我问起你的事时，竟然都说不认识你，说颜府里除了颜灵颜大小姐之外没有其他十几岁的女眷，现在想来，这应该都是那个姓颜的对下人交代的。幸好我今天白天的时候不死心，又偷偷翻墙来转了一圈。这颜府所有房间的门都关着，就这一间的房间门没关。我一看这生活习惯就觉得应该是你住的地方，偷偷进来看，果然看见了我送你的那把剑，所以我决定晚上偷偷来跑一趟，如果真的是你，自然要把你带走。怎么样，咱们现在别废话了，有什么事等出去之后再说。你现在收拾，不然我怕等会儿被发现了我们走不了。”

“‘他们’是谁？”

“颜家的大小姐和其他人，我打听到今晚颜府有客人来访，特意选在今天晚上的，你动作快点。”

怪不得她今天晚上去找颜灵的时候，颜灵并不在房间里。听游义行这么说，辰姝立刻从床尾拿上自己收拾好的行李，表示自己随时可以走。然而走之前，辰姝觉得相识一场，自己又在颜府中住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好好告别，就这么直接走似乎有些不太好。因此紧急中，还是翻出来纸笔，写了几行字对颜灵和颜剪桐做了告别。大概内容为自己想清楚之后决定离开颜府，感谢颜剪桐和颜灵这段时间对她的帮助，他们两个人的恩情她来日必报。

把离别的信纸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辰姝拿上收拾好的行李，背上自己的两把剑，跟着游义行离开了颜府。

游义行是偷偷来的，因此进颜府走得也并非正规渠道。颜府虽然防卫称得上一句森严，但毕竟院落众多，占地面积大，家丁巡逻也难免有疏漏之处。辰姝跟着游义行一路走到了无人防护之地，听得游义行说到了，便抬头看，看见自己面前一堵将近三人高的围墙。游义行就是这面围墙上翻进颜府的。辰姝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人防守了，普通人除非兴师动众的搬来梯子，不然很难从这里进到颜府中，而不普通的人，别说这一面围墙了，即便巡逻的两个家丁站在这里，也不会耽误对方进来。

游义行自己会轻功，出去的时候在旁边的树上借一下力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翻过去。不过再带一个辰姝的话，翻过去就有一些费劲，毕竟他没有试过带人翻这么高的墙。两个人走到这里，游义行提议要把辰姝抱起来跳过去。而辰姝拒绝了游义行。她觉得自己好歹也辛苦练习了两个月，怎么能刚出门就要麻烦游义行。她在和游义行分开的这段时间中有一种预感，未来一定会是靠自己走下去。所以她决定以后凡事做之前都要掂量好自己，如果不能承担相应的后果，就不要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如果她连翻一堵墙，都要麻烦游义行的话，那她就不是游义行的伙伴，而是游义行的累赘。那样的话，她还不如重新回到颜灵的院子里。

辰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游义行，游义行看短时间里附近应该也来不了人，便也没有跟辰姝在这件事上起争执。自己先借力翻到高墙上，然后坐在墙上一边查看附近情况，一边等待辰姝。

辰姝这段时间大有进步，然而却几乎是没有轻功可言。不过辰姝也有自己的方法，高墙旁边有棵树，她可以爬到树上，然后再通过树跳到高墙上——这么简单易操作的方法，显然不会只有辰姝一个人想到。而颜府之所以没有把这棵树砍下去，则是因为这棵树跟高墙实在有些距离。当然，也有这棵树是在颜府院子里，而非颜府院子外的原因。

辰姝在游义行跳到高墙上起，便开始爬树。体力比之前好了之后，爬树也比之前快，一直爬到树枝最靠近高墙的地方，辰姝抓住树枝，尽量在树干上站直。越靠近高墙树枝越细，辰姝两只脚一前一后的踩在树枝上，把树枝压得下垂。然后又轻轻跳起来，让树枝恢复原本的高度。她凭借自己多年的爬树经验，借助树干的弹性做准备，然后对着高墙奋力一跳——精准的稳稳的跳在了游义行的旁边。

游义行一直紧张的看着辰姝，甚至做好了辰姝掉下去就赶紧去捞辰姝的准备。没想到辰姝跳得这么稳，这出乎了游义行的意料，他挑挑眉，对辰姝竖起大拇指，说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小鬼，你进步真是很大了。”

辰姝接受了游义行的夸奖，站在高墙上回看俯瞰自己住了两个月的小院。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小院里的人，只能看到小院里彻夜不熄的灯光点缀在黑夜中。在一些冥想典籍而睡不着的夜晚，或者爬起来练剑的天还未亮的凌晨，辰姝的世界里都有这些灯光的陪伴。这是她离开家之后，在外面住过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乍一离开，确实感觉有一点感慨。

不过刚刚爬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留恋了，前方会有更大的世界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