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34章 034

辰姝自从被关了一天之后，对官府的印象变得极差。此时听颜灵说起这些身不由己的事，对整个朝廷的印象更是差了几分。想来颜灵所说的这个“少年权臣”，应该就是话本中仗着自己有点权利，便在朝廷上为非作歹，扰得所有人都苦不堪言的奸臣。这可以说是辰姝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中的翘楚了。

对于朝廷和颜家的事，颜灵没有对辰姝说太多，大概是觉得事已成定局，即便说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她告诉辰姝，自己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她在颜家住的这段时间，就是她在颜家住的最后三个月。成婚之后，再想回来住，就不能像现在这么随意了。每次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贪恋自己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完全不想出门。当然，订下婚期之后，按照习俗，她也并不适合在外面盼头露面了。

颜灵说起这些事时，带着淡淡的怅然，似乎要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辰姝身上似的，对辰姝说道：“你不要听我说了这些事情之后想太多。反正你年纪小，如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未来的事交给未来就好了。你现在不是正在学武功么，我带你到我家的藏书阁看一看。”

辰姝点点头。颜灵姐姐让她听了这些事情后不要想太多，实际上她听了之后只觉得有些无奈，其他倒是什么想法也没有。如果是她的话，她大概就不管不顾的离开颜府了，自然不会有颜灵姐姐的惆怅和无奈。凡事未雨绸缪，如果别无所图，颜府大概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颜灵支退了时常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提一盏小小的花灯带着辰姝前往藏书阁。所谓的藏书阁，占地面积并不大，就在辰姝今天去过的偏院里。白天守在门口的两个奴仆装扮的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新面孔。颜灵进去前叮嘱了其中一个奴仆，意思让他和他的同伴们记住辰姝，以后辰姝来这里不必阻拦。由此辰姝才知道，原来这个偏院并非颜剪桐的住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进了院子里，颜灵没有带辰姝去她们白天见面的房间中，而是走到了旁边一间其貌不扬的二层小楼里。小楼在其他地方也算是体面气派的建筑，但在处处豪华的颜府，显得平平无奇，丝毫不起眼。辰姝进了小楼，便看见楼中都是书架，装扮和今天在颜剪桐书房中看到的差不多，同样是金丝楠木质地的书架排列得整整齐齐，只是数量更多，更加密集。本以为颜灵进了小楼中会带着她往楼上走，却没想到她径自向前走，打开了与小楼正门相反的门。

一阵冷意袭来，像是里面存放着冰块一样，辰姝站在颜灵打开的门前，被冷出来一身鸡皮疙瘩。颜灵率先走了进去，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辰姝跟了上去。门后面是一处坡度较矮的台阶，一直延伸向下，冷意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话说，你怎么没有带上你的那两把剑？难道你跟到这里不觉得害怕么？万一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想加害于你，你怎么办。”颜灵手上提的花灯，里面灯火并不旺盛。她们往下的地方似乎比较空旷，颜灵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

“不怕。”辰姝的声音也有些空灵。她倒不是不想把她的剑带上，而是颜灵叫她来藏书阁时比较突然，她没有来得及带上。不过没有关系，她的腰上依然系着弹弓，袖子里藏着几颗石子。真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是完全坐以待毙。

台阶不多，在两个人一问一答之间，便已走完。辰姝眼前的视野突然明亮起来，视线也开阔了很多。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和颜灵走下来之后，疑似走到了什么石洞中。空间并不宽阔，但堪称一尘不染。围出这处空间的，不是泥土，也不是砖头，而是自成一体的石头。几张书架摆放在被凿出来的石洞中，每个书架上都镶有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出晶莹温润的光芒。虽不是亮如白昼，但与颜灵手中的小花灯相比，如同烛光与萤火。在这样的光亮中，即便不点灯，看清楚书上的字也完全没有问题。

原来颜灵所说的藏书阁并不是地面上的二层小楼，而是小楼下面的这处空间。辰姝好奇的靠近，看见了书架上写的字和书架上放置的书名。

书架上有标签贴着门派的名字，而上面放置的，则是对应的门派的武功。天山天刀派、少林寺、大理寺、天罗门、青城派、梵净门、雷虎堂……辰姝听过的，没听说过的门派，书架上几乎都有。像观赏画作一样，辰姝扫了一遍书架，问颜灵：“这里没有不老堂的么？”

颜灵点点头，“虽然不老堂以前是江湖至霸，但后面到底没落了，到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人提起，所以这里就没有收录。至于不老堂中享有盛名的《不老圣典》，在江湖上是彻底失传的，这里同样没有。”

辰姝抽出来一本翻看，发现上面图文并茂，甚至还有注释。在她刚得到游义行那把剑的时候，她还在为没有人教她武功感到苦恼。而如今，竟然有这么武学资料摆放在她的面前。世事果然难料。她倒没有贪心到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学会，因为学习东西，往往都是在精不在多。不过多看看总是好的，起码长了见识。好比有人把江湖上的事告诉了你，你就不用再自己一个个去经历或者摸索一样。即便不学，了解一下未来对手的武功，研究一下他们出招的路数，将来对敌也大有益处。

颜灵承诺了她住在这里时可以随便来藏书阁看书，只是不能带出，不能誊抄而已。她在给游义行写信的时候，说最多等他两个月，也不知道游义行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也许游义行很快就会来找她，那到时候她要跟游义行一起走。这样的话，可能只能在这里看短短几天，她得抓紧时间。

颜灵带辰姝在藏书阁里转了一圈，跟辰姝讲解了一下藏书阁的布局后，便带着辰姝离开了偏院，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辰姝对于颜府的藏书阁，像是在沙漠中人的找到了一片绿洲。自此，她每天凌晨起床先练剑，练完之后便带上丫鬟每日送来的各色点心，整整一天都泡在颜府的藏书阁中，对着各家武学经典细细研读。颜灵怕她太过耗费心血，每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便亲自去藏书阁，把辰姝叫回来吃饭。而辰姝看书一向过目不忘，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她便在中午颜灵去叫她吃饭的时候，请颜灵解释给她听。看上去柔弱温婉的颜灵，竟然全都是知道的。而且颜灵不仅在辰姝看书有疑团时，能为辰姝解释清楚。偶尔辰姝晚上也出来练剑时，颜灵见到了，也能根据实际情况，对辰姝指点一二。这让辰姝在不知不觉间，对颜灵多了几分敬重。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辰姝自从进了颜府之后，完全没有出过颜府大门。仿佛不知道闷，也不知道疲惫似的。每天过着往返于藏书阁与颜灵小院的生活，除了看书就是练剑，基本不做其他事。

原本这样强的学习力度，人很容易消瘦起来。然而颜灵心细，和辰姝一起在小院吃饭时，每次早午膳都是摆上大半张桌子，一大半都是补充营养和体力的好东西，平时各色水果点心也没少往辰姝房间里送。辰姝本身消耗大，又正处于贪吃的年纪，一个多月下来，人不仅没有消瘦，原本豆芽菜一般的身板还变得强壮了不少，甚至隐隐开始发育，个头也在长。

辰姝对自己的变化非常满意，只是随着和游义行两个月的约定时间渐近，辰姝越发不开心。她的不开心，不是因为时间到了之后，不能再在颜府一边学习一边吃好穿好了，而是发现随着时间渐近，游义行完全没有来找她的迹象。颜府虽然好，但是她也不能在颜府待一辈子，那样的话，她感觉跟在自己家里待着也没什么区别。真不知道游义行是因为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还是说，他压根没有收到她送出去的信？可是，即便没有收到她送出去的信，那颜姐姐的嫁妆也应该送过来啊，但是连颜姐姐的嫁妆也毫无音信，好似人间失踪了一样。

和毫无音信的游义行相反。颜剪桐就住在颜府中，可以说是三天两头就要来找辰姝。而且他来时很会挑时间，一般是吃午饭的时候，或者是辰姝晚上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辰姝经常觉得颜剪桐的出现有点烦，心里不痛快时练剑会故意往颜剪桐的身上刺。没刺两下就把颜剪桐刺恼怒了，一个拿着剑，一个拿着树枝，两个人一言不合开始对“砍”。也正因如此，辰姝在对战上也有了一些经验，虽然不能和常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人相比，但与过去的自己相比，进步无疑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