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行客 第33章 033

虽然说是由颜灵安排辰姝的住处，但实际上，在颜灵说了自己希望辰姝能和自己住一块的时候，就已经有仆人下去打点了。等两个人从偏院走到颜灵的院子里，颜灵便直接带着辰姝走到了给辰姝准备的房间。

“小姝妹妹，你住在这里怎么样？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离我的房间很近，平时可以找我玩，有什么事也方便。”颜灵拉着辰姝，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的房间就在辰姝的对面，相距并不是很远。

“挺好的……”辰姝环视了一下房间，感觉颜灵所说的“简陋”实在太谦虚了。这房间无论是装修，还是大小，都可以说是辰姝住过最好的房间了。她本来对住宿要求就不高，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更是无可挑剔。

“你不嫌弃就好……”颜灵打量了一下辰姝的衣着，笑道：“那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看看还少什么东西。院子里随时有人，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叫她们给你送过来就好。”

辰姝点点头，对这种堪比娘亲一样的关怀微微感到不自在。幸好颜姐姐也没有一直拉着她闲聊的意思，把她带到房间里叮嘱了几句，便表示自己有事，让辰姝好好休息，她傍晚再来。

送走了颜灵，辰姝在房间里随意转了转，发现房间的摆设家具，无一处不精美奢华。她在房间里随意看了一下，发现房间里什么也不少，甚至还有笔墨纸砚。

敲门声响起。辰姝以为是颜灵去而复返，或者是颜剪桐跟着过来，便打开门。结果发现竟然是之前见到的跟在颜灵旁边的两个丫鬟。两个丫鬟一个捧着衣衫鞋袜，一个捧着点心盒。其中一个对辰姝说道：“小姝姑娘，这些是我家小姐让我们送过来的。现在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小姐担心您没来得及吃午饭，便让我们送一些点心过来。这些衣服呢，也是小姐让我们送过来的，您看看合不合身。”

虽然衣服鞋袜整齐的叠在一起，但辰姝还是看出来那是两套裙装。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游义行给她买的那一套，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身边都是平民百姓，倒也显不出来什么。而如今身处颜府这样气派的环境里，她身上的衣服顿时就显得暗淡普通起来了。颜姐姐大概是看她穿得暗淡，怕她心里自卑，所以特意让人送了过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极好的料子和上等的做工。只不过辰姝没穿过裙装——游义行给她买的那套她还没来得及穿。而且她活得实在粗糙，再好的衣服，到她身上，怕都是穿不了多久，就又得打满补丁了。

捧着衣服的丫鬟见辰姝犹豫，连忙解释道：“小姝姑娘，您可不要误会，这衣服都是未上过身的。我家小姐像您一样大的时候，从来不穿裙装，所以我家老夫人那时候给小姐做的衣服，都压箱底搁置起来了。今天是来不及给您置办换洗的衣服，所以就先把这些衣服给拿过来让您凑活穿。这是小姐亲自挑的，您穿身上估计大差不差，如果不合身，您再叫我们。”

两个丫鬟都十**岁的模样，都是辰姝应该称呼为姐姐的人。此时一副怕辰姝怪罪的样子，让辰姝感到万分不好意思。

辰姝不会说多余的场面话，只让开地方让两个丫鬟进到房间里，对送衣服的丫鬟介绍道：“没事……两位姐姐请进……即便穿过我也不会嫌弃的，我还从来没有穿过材质这么好的衣服呢。”

两个丫鬟进了房间，把各自拿的东西放在辰姝房间的桌子上，询问辰姝是否需要帮忙穿衣。辰姝猜想她们是想看一下衣服是否合身，好回去跟颜姐姐交差，便也配合的让两个丫鬟协助她穿。

颜灵的眼光很准。衣服穿上去大小正合适，月牙白的上衣，深红绣金花的比甲，墨蓝印花的下裙。没有传统大家闺秀的温婉，只是让辰姝看上去体面贵气了几分。两个丫鬟协助辰姝穿了裙装后，又给辰姝梳了世家小姐中十二三岁女孩常梳的发髻。辰姝一向胡乱扎在脑后的头发，第一次这么规矩。

辰姝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感觉有点陌生。她问帮自己穿衣服的丫鬟，“这衣服不是很好看么？之前颜姐姐为什么不愿意穿呀？”

丫鬟笑道：“小姐是将军的女儿呀，那时候跟着颜将军舞刀弄枪，裙装有多不便嘛。小姐自己也不喜欢穿，她还想和颜将军一样，上阵杀敌呢。”

辰姝想起来颜灵一身粉白温婉的装束，问道：“那颜姐姐怎么现在又穿了？”

“现在长大了，要嫁人了嘛。”丫鬟端详了一下辰姝，似乎对自己的手艺表示非常满意。

两个丫鬟另有差事，没有在辰姝房间里多待。帮辰姝收拾好了自己，便退了出去，各自做自己的差事去了。

辰姝初来乍到，也不好意思把偌大的颜府当做自己的家来逛，便规矩的从自己房间里翻出笔墨纸，决定写一封信给游义行，告诉游义行自己的情况和处境，好让游义行有时间了早点来颜府里找她。

当时和游义行分开，游义行叫她不要走太远。她记得他的话，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实在并非她所能控制的，因此造成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无可奈何。不过她一向不会坐以待毙，她在信里写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且告诉游义行，希望游义行最好能在两个月内来找她。两个月是最高期限，如果两个月内游义行没有来了的话，那她就不会在颜府里等游义行了。她会自己上路，前往不老堂去找他。同时辰姝也希望游义行看到信之后，不要忘记他们以前的约定。如果他有事不能来颜府，门派中有其他人来的话，也要记得告诉其他人，来颜府的时候把她带出去。

辰姝把信写好，封了起来，准备等到晚上颜姐姐来找她了，她就拜托颜姐姐把信寄出去。

百无聊赖的吃了些点心，又乱写乱画了一些剑谱。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颜灵来找辰姝，得体的夸奖了一番辰姝，然后带辰姝在院子里用了晚膳，中途听辰姝讲以前她在山里和其他小孩一起抢同一棵树上同一窝鸟蛋的事，被逗得哈哈大笑。饭饱茶足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一些，辰姝也比白天刚到颜府时少了几分拘束，她对颜灵说道：“我一向过得粗糙，不是很懂规矩。如果住在这里做错了事，你不要笑话我。”

“无妨，我以前也从不守规矩。”颜灵用手帕捂住了嘴边的笑意，说：“我是从废了太子，皇太弟上位后，才开始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的。以前我也是个疯丫头呢。不过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很强，‘习惯’这种东西，也很可怕。现在的我竟然已经习惯现在这样了，如果不是你，我都要忘记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要从废太子之后开始学规矩，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吗？”辰姝对朝中局势一无所知。好在颜灵也知道辰姝不懂这些，便对辰姝耐心解释，把话说得通俗易懂。

“我父亲是大将军，和太子关联很深。太子倒台之后，皇太弟有自己想扶持的人，自然要把太子的旧党羽都踢下来，换成自己人。”颜灵说着，不留痕迹的叹了一口气，“你别看我说的简单轻松，实际上，所谓的被踢下来，往往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严重的，甚至连累九族。你别看我弟弟年纪小，早几年前，他还有个‘颜玉公子’的称号呢。在武学上，也算是很有天赋的人了。只不过这几年，我父亲明面上不准他再练了，他的名气才逐渐消减下来。而我呢，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胡闹。为了向皇太弟表示我们不欲与皇太弟作对的决心，我父亲决定要我嫁给皇太弟党羽中一位颇受重视的文臣。文臣最好面子，如果不学着规矩一些，嫁过去传出闲话来总是不太好。”

辰姝听得一愣。如此说来，颜姐姐要嫁的人，并非自己的意中人。只是父母之命而已。

辰姝理解了这些弯弯绕绕，却不理解这些身不由己，问道：“难道不嫁就不行吗？”

“当然不行啊……凡事总有代价。荣华富贵需要代价，平安喜乐需要代价，想要自由也需要代价……我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嫁人比较好。我是自愿的，无论往后遇到什么，我都愿意接受。”

颜灵的语气好似告诉辰姝她明天早上要喝粥一样，辰姝没了话，只能说道：“那……那……那这样也挺好。你要嫁的人在皇太弟那边很受重视的话，想来那个皇太弟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不好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即便皇太弟不为难我们，皇太弟手下的狗也不一定会让我们好过。皇太弟手下还有一位少年权臣呢，年纪轻轻，堪称作恶多端，谁晓得哪天得罪了他，就前功尽弃了。”颜灵把手帕从嘴边拿了下来，温婉的笑意中多了一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