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盛世予君 第3章 寻花

林珝在京城中没有别的住所，只能回到国子监的寝室继续住下，反正明日所有的进士都要先到国子监集合。晚上有一些室友也回来了，都向林珝表示祝贺，对他能够参加喜宴表示羡慕。林珝在脑海中又回想了一下祭酒大人所讲的礼节，便睡下了。

虽然喜宴是去吃午饭，但是规矩流程太多了，卯四刻林珝就得起来洗漱换衣，准备去国子监礼殿集合。

待林珝到礼殿时，已经有了不少人。由于是科举制度刚刚建立不久的时期，每次殿试录取的进士并不多，这回一共只有三十二人，现在已经到了接近二十人。

卯时末，所以进士已经都到了，按照一、二、三甲的顺序依次站好，状元站在最前面，榜眼在其右侧，探花在左侧。

林珝观察了一下状元周泓和榜眼陆谦之。周泓四十多岁的年纪，蓄着胡须，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和他差不多高，皮肤较黑，穿着一袭黑色长袍。陆谦之比他高一点，看上去还挺年轻，身材偏瘦，没有蓄须，穿着一袭绿色长袍。而这二人也打量了一下林珝，见到他没有戴发冠，真如传闻中一般年轻，心中都不免有一些惊讶与感慨。

辰时，国子监祭酒黄垚黄大人穿着一丝不苟的官服，走着八方步缓缓而来。他一直走到队伍最前面，正对着礼殿里供奉的孔子画像，行大礼跪拜。在状元的带头下，其他进士们也一齐跪拜孔子。

跪拜三下后，黄大人起身面向众进士，开始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大体内容就是感谢尧舜，感谢圣人，感谢太祖，感谢陛下，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愿你们不忘初心，鞠躬尽瘁，为国为民。

不愧是祭酒大人，一番陈词滥调居然讲了半个时辰，林珝站得腿都麻了。“每个时代的领导都是这样的吗？”他在心中感叹优秀文化的传承。

辰时四刻末，黄大人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辰时一到，他就带着众进士离开礼殿，准备前往皇宫。

到了国子监大门口，林珝看见已经有许多披坚执锐的士兵在此等候，为首的一人见黄大人走来，便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一礼，说道：“奉陛下之命，左卫都卫陈弋前来为诸位护行。”

黄大人抱拳回礼：“有劳陈都卫了。”

按照制度，前往皇宫的进士中只有前三名能骑马，因此林珝能够稍微休息一下刚刚被黄大人演讲所折磨的双腿了。

其实从国子监到皇宫的距离并不远，但是由于一路上围观的行人很多，再加上其余二十九名进士是走着过去的，所以一行人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皇宫大门前。

门前有着一位身穿明黄色礼服的中年男人，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暗黄色礼服的年轻男子和一众护卫。

那名穿着暗黄色礼服的男子冲着林珝眨了眨眼睛。

林珝：“……”你好，世子大人。

见到那名中年男人，所有人都下了马，陈都卫以及其他士兵都单膝跪地行礼，而黄大人也拱手弯腰九十度行一大礼：“王爷千岁。”

进士们也跟着黄大人一齐行礼：“王爷千岁。”

肃亲王看着众人，微微笑着道：“不必多礼，且随我来。”他带着黄大人以及众进士一直走到皇宫里的一座大殿。林珝看到里面摆放着许多画像以及牌位，“这应当是皇宫里的一座宗庙了。”

肃亲王朗声说道：“诸位皆是我大周才子，风华绝代。应当让祖宗们知道我大周人才兴旺之势，以感天恩浩荡，以慰祖宗们在天之灵。”语毕，他带着所有人跪地三行稽首大礼。随后他又带着众人在皇宫中弯弯绕绕，完成了一系列礼仪。直到巳时四刻，众人终于到了宴会所在地——恩荣殿。

此时殿中虽然皇帝还没到，也已经坐了一些官员。殿内雕梁画栋，还挂上了许多绫罗绸带作为点缀，熏香从各个角落的香炉中飘来，烟雾缭绕，仿佛仙境。

众进士由于身份低微，只能坐在离大殿门口较近的左侧区域，前三名依旧坐在最前方。

肃亲王坐在大殿正位右下方，李玖坐在肃亲王身后。见众进士都已落座，肃亲王开口道：“宴席还需等待片刻。”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周泓和林珝笑着道：“如今春色正美，宴席还需一些点缀啊！”

林珝知道他的任务要来了，于是他起身走到殿中央，对着所有人行了一礼，说道：“小子林珝，愿折枝以祝周兄高中之喜，我大周得诸君报效国家之喜。”

肃亲王微微点头，就当林珝准备离开荣恩殿去寻花之时，肃亲王身后的李玖突然起身对着他爹说：“孩儿也愿一同前往！”

林珝：“？”

肃亲王：“？”

“玖儿，这不是一件玩闹的事，不要捣乱！”肃亲王皱着眉头说道。

李玖见状却并没有放弃，而是坚持说道：“孩儿读书不行，寻花可是一等一的好！您都说了春色正美，我寻几枝花来孝敬您和陛下不成吗？”

肃亲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孝心？

林珝：“？”那可真是看不出来。

肃亲王一时被噎住了，其他官员也默不作声。无奈，林珝只好开口解围：“我大周崇尚孝道，世子有此孝心也真是令人感动。”

闻言，肃亲王看了李玖一眼。“你切记不要捣乱，不要给探花郎添麻烦！”

林珝：“？”这就同意了？我就意思意思，您还真让他去啊？自古慈父多败儿，懂不懂啊老登！

无论林珝内心拒绝与否，他最终和李玖一起走出了荣恩殿。李玖招呼过来一个侍卫，“你，挑两匹快马牵过来。”

“这里不是有几匹马吗？”林珝问道。

“这几匹马跑得那么慢，你就不怕回来晚了被怪罪啊？”李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宫门外就有很多鲜花，怎么说都来得及吧？”这不就是走个流程吗？宫外早就准备好了许多花以供挑选，怎么可能出现来不及的失误？

听到林珝这么说，李玖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可是要送花来孝敬我爹和陛下，怎么能送那种俗物？”

这时，侍卫已经牵来了两匹骏马，即使林珝对马匹啥都不了解，但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这两匹骏马和配置的普通马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质都有云泥之别，简直就和林珝以前在赛马比赛中看到的一样。

“这可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金贵着呢！”李玖摸了摸其中一匹白马，那马也十分通人性地蹭了蹭李玖。

虽然但是，林珝十分想尝试这种汗血宝马，但是身为现代人，他能驾驭普通马就已经很难了，怎么可能驾驭这汗血宝马？

“我还是去在宫外挑选几枝吧。”林珝摇了摇头，“世子你自己去挑你自己喜欢的吧。”

李玖盯着林珝，问道：“你该不会骑马吧？”

林珝：“……”废话，我看上去像是会的吗？

见林珝准备骑上普通马，李玖连忙拉住了他，气急败坏地说：“亏你还是个探花，怎么这么傻，你难道没看出来本世子是在帮你吗？”李玖又傲娇地哼了一声：“你要是跟着本世子去寻花，定能惊艳所有人，没准还能受到陛下的喜爱呢！”

林珝：“……”似乎花的型号不是本次宴会的重点吧，重点难道不是送花时的文采展示吗？

见林珝还是没有反应，李玖烦躁地说：“你坐在本世子后面，我带你总可以了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能够进献几枝奇花，没准真能吸引注意，而且他也真的很想体验一下骑汗血宝马的感觉。林珝看了看李玖，觉得这玩意长得也还可以，让他给自己当一次驾驶员似乎也不亏。

“那就多谢世子了。”

见林珝同意了，李玖飞身上马，“你快上马，要来不及了！”

林珝不像李玖那般经验丰富，只得在侍卫的帮助下才坐上了那里比他还高蛮多的汗血宝马。

“坐稳了！”李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挥动缰绳。林珝感觉身子一倾，差点撞在了李玖身上。那马奔跑的速度极快，风迎面而来，吹得二人的头发迎风飘动。李玖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可能会飘到林珝脸上，于是现场表演了一个脱手驾驶，把头发扎住了。

二人没一会儿就出了宫门，李玖看都不看宫外已经准备好的鲜花，策马飞驰而去。

“敢问世子为何要帮助林某？”林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李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身为世子居然愿意骑马带着自己。

李玖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因为你夸了我，我高兴不行吗？”

林珝：“……”原来是精神损失费的后续补贴啊。

见林珝没反应，李玖回头看了林珝一眼，“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那是我收到过的第一首夸我的文辞。”

“小心别撞着东西了！”“哈哈哈，且莫小看了本世子！”

这玩意还是很欠。

李玖挑了一条小道，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约莫一刻钟以后，林珝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府邸。门口的侍卫看到李玖骑马而来，赶忙上前去迎接，看到林珝坐在李玖后面，有些惊讶。

“世子爷，朱先生早就为您准备好了，那可都是今年最好的一批花。”侍卫行礼道。

“知道了，赶紧带我们过去吧，急着呢。”

那侍卫打开府邸的大门，林珝看见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每一株都婀娜多姿，美艳异常。“确实是比宫门外的要好看许多。”

这时一名穿着白色布衣，身上还粘着一些泥土的中年男人跑着过来，“见过世子爷。”

“朱先生有劳你了。”李玖说道，“这是朱先生，全京城最会养花花草草的行家！”他跟林珝介绍道。

“世子谬赞了。”朱先生呵呵一笑。对着林珝问道，“这里都是我朱某人精心养护的花草，林探花可随意挑选。能进献给朝廷，是我朱某人的荣幸啊。”

林珝看着这满园的鲜花，芍药妖娆，桃花娇艳，李花淡雅。他甚至还看见了好几株反季节的鲜花，比如那一株盛开的梅花。

林珝觉得这些鲜花虽美，但终有些不适合科举喜宴的氛围。见林珝犹豫，朱先生摸了摸胡子，凑到林珝身前，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林探花要是不满意这些，不如看看我朱某人的珍藏品。”

朱先生拉着林珝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株开得极为艳丽的红色牡丹，还有一株纤细窈窕、素雅清新的兰花。牡丹在周朝十分稀少，而这兰花也绝非俗物，一看就是精心培育出的。

林珝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兰花为君子之花，牡丹为花中之王，以此二者来进献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先生看着林珝两眼放光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世子爷特地要求鄙人挑选最好的鲜花，思来想去就这两株最好了。”

“多谢朱先生了。”林珝抱拳行礼。他突然觉得那玩意没那么讨厌了。

最终林珝在朱先生的帮助下折下了最好看的两枝花，牡丹雍容华贵，兰花君子风采。

两人从房间出来，林珝发现李玖一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见到林珝出来了，李玖拍着胸脯大笑对他说道：“怎么样，是不是不枉此行？”

林珝难得真心实意地回答道：“世子鼎力相助，林某感激不尽。”

“不知世子准备了什么鲜花？”李玖把牡丹都让给了自己，那他自己送什么？

李玖嘿嘿一笑，指着他身旁的两盆植株说道：“八仙花，蜀地的奇花。没见过吧。”

林珝看了过去，“啊这，那不就是绣球花吗？”绣球花普遍被中原王朝培育还得过个好几百年，李玖能现在找到，也着实不容易。

“林某孤陋寡闻，世子见笑了。”

“八仙花能够根据不同的肥料开出不同颜色的花，可神奇了。”李玖说着，“朱先生费了好大的劲才培育出这两株最红和最紫的花，陛下和我爹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死去的物理和生物开始攻击林珝了。

两人要在午时赶回荣恩殿，再向朱先生道谢后，两人就准备动身回去了。

“时辰有点急啊。”李玖说道，“不过有本世子在，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骑稳了，实在怕摔，就靠着本世子吧！”

林珝：“……”谢谢您，我一定会骑稳的。

1、本文时间制度采取23:00-1:00为子时的十二时辰制度。

2、绣球花在中国四川也有产，明清时期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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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