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盛世予君 第2章 惊鸿

林珝想着祭酒大人刚刚讲述的内容，思考明天要如何做才能使得达官显贵们青睐自己。忽然他走到了一个小水潭旁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刚刚对着铜镜整理头发时太着急了，都没怎么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现在从倒影看来，原身的脸和自己真正的脸有几分相像，皮肤很白，头发黑而浓密，眉毛相对于其他男性较细而长，眼睛是十分标准的丹凤眼，和眉毛十分适配，鼻梁高挺，只是嘴唇因为气色不佳而并不红润，面部线条十分流畅，整体看上去堪称俊美。不过这麻布衣服确实显得人有些寒酸，思来想去，林珝决定去买一套稍微好看一点的衣服去参加喜宴，免得让人笑话。至于钱的问题，他决定去找唐攸借一下。“反正我是探花，目前而言还是有一些投资价值的，应当不会被拒绝。”

当林珝在国子监又转悠了好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唐攸时，唐攸正在一间教室里和人聊天。知道林珝的来意后，他一手搭着林珝的肩膀，一手拍着胸脯说道：“阿珝你难得找我帮忙，这事一点问题没有，包在我唐某人身上了！”唐攸十分愿意帮林珝这个小忙，“你可能对京城的衣局不太了解，左右这几日国子监没课，待会我陪你一起去买吧！”

“那就多谢沐之了。”

众所周知，商贩们最擅长的便是寻找商机，因此在国子监不远处就有一条商业街，书店茶馆，字帖诗画，琳琅满目；华服锦衣，玉佩香囊，目不暇接；甚至还有青楼勾栏，笑语晏晏。

林珝被这片繁华所震惊，以前看了那么多有关周朝的繁华记载，今日也算是亲眼所见了。

“阿珝你应该很少来这边吧。”唐攸看着他这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也是，你可一直贯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要想买衣服的话，我带你去羽衣坊吧，那可是京城最大的衣局之一了。”说着，唐攸指着远处的一座阁楼，“话说你想买什么样的衣服啊？”

林珝并不想太过花哨，连平民百姓都知道林氏没落了，达官显贵们对于他的家庭情况肯定是一清二楚，打肿脸充胖子反而会引起反感。

等到了羽衣局，林珝又长了一下见识。羽衣局分两层，第一层摆着一些基础款式的丝质、绸质男款长袍，还有一些绫罗质地的女款长裙，墙上还挂着颜色各异的面料。林珝看见一个小厮弓着腰，迎接一位看上去就十分贵气的公子哥上楼，二楼应当是面向达官显贵的高级定制。

看见林珝二人进来，一个小厮赶忙上前迎接，他看着唐攸的打扮，估摸着唐攸是官宦子弟，而又看了看林珝的麻衣学生打扮，心里暗自琢磨：“最近科举刚刚结束，应该是个公子和被他资助的考生。”于是他弓着腰，抱拳给林珝他们行了一礼，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林珝，问道：“可是这位公子需要换一身衣裳？”

唐攸点了点头，那小厮又问道：“看这位公子的打扮，应该是个学生吧，不知今年的科举如何啊。”都来羽衣局买衣服了，肯定考得还可以，所以他才不怕触着霉头，多嘴问了一句。“看着如此年轻，不知是个进士还是个贡士。”

林珝不太想高调地说出自己的身份，过于高调地宣扬反而不利于自身形象。但是唐攸可不这么认为，他拍了拍林珝的后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声说道：“算你有点眼力见，我林兄弟可是今年的探花郎！”看着他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考上了探花。

林珝略显无语地看了唐攸一眼，对方还以为是在夸他说得好，对着林珝龇牙笑了笑。

林珝：“……”行吧。这孩子一直都这样吗？

唐攸的声音很大，几乎一楼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林珝觉得自己身上多了许多目光。“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并不好。”林珝在心中微微叹气。

那小厮震惊地抬头打量了林珝一番，然后原本格式化的笑容突然变得尤为真诚，笑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久仰林公子大名啊！”

这时一个管事打扮的人急速凑了过来，拉着林珝和唐攸走到少人的地方，低声问道：“林公子可是为了明日的喜宴而来？”

林珝点了点头。

“林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我羽衣局虽然不像霓裳阁那般浮华，但对于公子你这种读书人来说可是最适合不过了。”管事的脸都笑成了菊花。这可是探花郎，明日可是要参加皇宫喜宴！到时候探花郎能穿着他羽衣局的衣服赴宴，这可是天大的广告！

说着他又拉着二人准备去上二楼，“一楼的衣服稀松平常，哪能适配林公子这般英才之资！”

闻言，林珝无奈回答道：“我并无过多钱财，去二楼只怕有心无力”他看着唐攸，“今日前来可还是借的唐公子的钱。”

管事的一拍大腿，急忙说道：“能给林公子做一套衣裳，那是我羽衣局的荣幸。”笑话，别看林珝如今有些拮据，身为如此年轻的探花郎，日后肯定飞黄腾达，如今这么好的一个卖人情的机会，管事的哪能放过。

“这样吧，不如公子在二楼买的衣服就和一楼一个价格。”二楼的衣服一般都是一楼的五倍到十几倍，不过这和给探花郎卖一个人情，并且还能打一个大广告相比，算不上什么。

“阿珝，管事的如此好意，你就领了吧。”唐攸打趣道。

对此，林珝也不好再拒绝。“那就多谢管事的了。”

“这管事的真精啊，不仅用一个我难以拒绝的方式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也让唐攸能够借钱给我，送出他的人情。”林珝看着唐攸傻乐的样子，觉得管事的似乎有点高估了他的智商。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有很大不同。一楼基本上都比较空旷，只有一些货架，而二楼基本上都是小隔间，应当是用来私人定制的。

管事的和二楼的一个小厮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把二人引进了较大的一个隔间。隔间里面有着几个坐垫，还有一个屏风，熏香阵阵。一个裁缝模样的中年女子在门边候着，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助手。三人向他们微微行了一礼。

“林公子可以去屏风后面，告诉他们你大概想要的衣服的样子。”管事的说道，“可惜时间太紧，来不及全部定做，但还是会尽可能地给你修改到最适合的尺寸。”

林珝和那三位一起走到屏风后面。待林珝脱掉外衫后，那位中年裁缝拿着许多林珝看不懂的工具测量林珝的身材，男助手配合着。而女助手则是询问林珝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

林珝思考了一下，忽然想到“白衣卿相”这个典故。在封建社会，对于颜色也有很多限制，不过周朝对此并不严格，只要不用黄色和与朝廷高官官服相近的颜色就没问题。他虽然出生于金陵林氏，按道理来说也可以穿一些比较鲜艳的颜色，不过毕竟已经没落了，不如就穿最普通的白色，谦退一点总是最稳的。

待林珝说完对衣服的要求之后，那男小厮就出去拿了一些符合要求的衣服供林珝挑选。

就在林珝在屏风后面挑选衣服时，一名小厮突然推开门，着急地对着管事的说了什么。管事的听完，站起身来，抚着额头，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十分无奈。

“可是出什么事了。”唐攸问道。

“确实有点问题，肃亲王世子来拿前几日定做的衣服了。”管事的闭着眼睛说道，“而且他知道探花郎在我们这，点名要见上一见呢！”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个麻烦玩意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希望他不要又砸了场子。”管事的心想。肃亲王世子李玖可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口无遮拦，被他气到的读书人可不少。

“啊这，他怎么来了。”唐攸也皱着眉头。李玖今年十九岁，比他小两岁，因为年龄相近，以前他俩也见过好几次，不过每次唐攸都会被李玖捉弄，所以他十分不喜欢李玖，不过碍于身份，他也不能说什么。

“哟，木头，你不欢迎我啊？”门突然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身高超过六尺（此处一尺取30.7cm），没有戴头冠，用红色的发带扎了一个马尾。眉毛长而浓密，眉峰分明，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有些凌厉，鼻梁高挺，嘴唇较薄。不同于林珝面部线条的流畅柔和，他更显得凌厉张扬，整体看上去虽英气十足，但却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看着李玖挑着眼看着他的样子，唐攸咬着牙道：“首先，我子沐之，其次，我怎么不知道世子大人竟有如此雅兴来试衣间拜访一个读书人？”

众所周知，李玖对于读书真是一窍不通，已经气走了好几任老师，就连肃亲王都拿他没办法。以前可从未听闻他对读书人有什么尊敬，现在八成是来捣乱的。

闻言，李玖也不在意唐攸话中的讽刺，盯着唐攸，笑眯眯地问道：“见都不让见一面，沐之你这是在金屋藏娇？”

李玖今天来取衣服时，无意听到旁人议论说，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就在二楼买衣服。于是他顿时来了兴趣，想来看看这个年轻的探花郎长什么样，是不是也和以前的进士一样古板。而在门前他居然听到了唐木头的声音，就更想来看看了。

唐攸被他这没脸没皮的话噎住了，红着脸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屏风后的林珝听见了外面的对话，也明白了大概的情况。“真是倒霉，怎么遇见了这个纨绔。”虽然但是，没有办法，林珝只能先穿上一件衣服，走出屏风，准备先应付了李玖再继续挑选。

此时的林珝穿着一身绣着浅蓝色云纹的白色绸质长袍，戴着一条浅蓝色腰带，挂着一个香囊，及腰的长发披散着，赤着脚。林珝原本就长得十分好看，之前因为衣服的原因，显得寒酸，而现在穿着这么一身衣裳，更衬托得他看着李玖，对着他认真地行了礼：“草民林珝，见过世子。”周朝规定，贡士以上，无论是否为官，除了皇帝以外，不用行跪拜礼。

扪心自问，身为京城大名鼎鼎的第一纨绔，他自认为从小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像林珝这般容貌出尘，气质不凡的人。“他的感觉怎么和其他读书的不一样？”李玖不解，这是他认为的第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读书的。

唐攸也看直了，他和林珝也有过两年的同窗之谊，以前也觉得林珝长得不错，没想到他换下那身粗布衣服，换上这身绸质长袍之后，直接就是惊为天人。

“阿珝，你简直就是书上说的，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啊！”唐攸不禁感叹道。

“你这说的不是赞美女人的吗？”李玖瞥了唐攸一眼，转而盯着林珝说道，“我看林公子真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啊！”

林珝：“……”谢谢，你俩都说的是《洛神赋》里面的，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众所又周知，美色误人，不分男女，李玖对林珝这个年轻的探花郎已经没有什么捉弄的想法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可是李玖啊，身为京城第一纨绔，面对这么一个大帅哥兼探花郎，他还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

“不知林公子觉得我李某是什么样的人？”李玖笑着问道。

“？”你有病吗，你自己是个啥，心里没点数吗？唐攸对此无语，“把你的光辉事迹在太祖皇帝面前说个一星半点，他老人家能活过来。”唐攸被他的脸皮又一次折服。

林珝对李玖又抱拳行了一礼，回答道：“在林某看来，世子可谓是真少年。”

“哦？何谓真少年？”李玖从小就被他爹称为逆子，被其他人叫做纨绔，这个“真少年”倒是第一次听说。

“所谓真少年，在于一颗赤子之心，即使在尘世之中流转，也不被其所扰。”林珝努力胡说八道，“在下观世子，纯粹而坚毅，即使现在多被世人所误解，也不会因此而放弃自我之道。”

林珝看着李玖那散漫的样子，摸了摸良心，继续说道：“我也相信终有一日世子您能扶摇而上九万里。”

语毕，所有人都沉默了，李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夸过，有些愣住了。唐攸被他这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所震惊。管事的打心底里佩服林珝，居然能够如此夸赞李玖，不愧是探花郎，说话就是有水平。而林珝正在抚慰自己即将破碎的良心。

“哈哈哈。”李玖十分满意地大笑起来，“我听闻进士们的辞赋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知我李某可有幸请林探花作辞一篇？”

“你还能不要脸一些？”唐攸又又又震惊了。

“您还没结束？”管事的要崩溃了。

还能怎么办呢？赶紧打发了这活爹吧。

“林某作忆秦娥一首，以赞世子之姿”林珝缓缓吟诵道：“梦之向，鲜衣怒马天涯浪。天涯浪，且歌且唱，又何惆怅！青竹苍翠骄阳旷，罹寒无惧少年样。少年样，河山无恙，天地无量。”

虽然李玖对诗词歌赋不甚了解，但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也能听出来这首词对他的夸赞，而且还挺好。

“真是好词啊！的确展示了少年之豪情！”唐攸赞叹道。

李玖对此十分满意，觉得今日得词一首，不枉此行。管事的十分机灵，在林珝吟诵时就已把原文写在了纸上，递给了李玖。

这时李玖看到林珝还没穿鞋子，白皙的脚被冻得有些泛红，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可能是耽误了人家蛮多时间，突然有些心虚，再加上刚刚的确被夸得十分满意，于是他大手一挥：“李某多谢林探花之词，为表感谢，今日你在羽衣局的所有消费，就记在我账上了！”

“！”唐攸对此十分不满，林珝觉得不要白不要，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管事的十分高兴，反正李玖有钱，就不用打折了。

李玖本来想让林珝买个五六套的，但是林珝拒绝了，精神损失费要多了就是人情了，他暂时不想欠这个倒霉玩意的人情。于是林珝最终挑选了两套衣服，一套是现在身上穿着的，一套是一身黑色的。

临走前，李玖还朝着林珝挥手，“明日喜宴上见。”

林珝：“……”谢谢，并不想见。

唐攸生气地拉着林珝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你这木头！”

1、本书中的计量单位采用唐制，一尺约为30.7cm，李玖目前184左右，林珝目前172左右（原身比较穷，矮一点很正常）

2、关于科举喜宴，从唐朝开始就初步有了科举喜宴，到明朝制度完善。唐朝的有关制度记载不多，而明朝时是有统一发放的服装的，而且宴会十分严肃。根据一些唐朝有关科举的诗歌，推测喜宴初期应该还是比较宽松的，因此文中设定是自行准备衣服，宴会环境较为轻松。

3、文中的货币：采用明朝中期白银货币化之后的相关制度，以铜钱和白银为主。购买力也是根据明朝时期白银与粮食的比例来算，一两白银的购买力相当于如今人民币800-1000的样子。

4、文中忆秦娥为作者自己努力写的，还请多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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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