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梦园 第3章 只能去你家了，却遭执手相看

一 三日之约

我在西窗边饮茶，并无心再读。落日熔金，片片金光撒在脸上，温暖而有一点失落。约定的日子到了，又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姐姐仍然未归。

“小娥，你看，这屋后菜园里你揪葱的坑还空着，岛上只种些新鲜绿菜，每月二十都有人送来补给。明日，你就可以随船回家，不必等了，她应该不回来啦。”

“可你自己在岛上万一又头晕了怎么办呢？”

“哈哈，你开解了我不少，我不急着读书，应该就不会了，多注意疏活筋骨就是了。”

“你的炊食呢？……

大概这句话触动了他什么吧，他不舍地望着我，一段沉默之后，他轻松地笑了笑：“慢慢就会了，我一个大男人，难不倒的。”

“姐姐不回来了吗？”

“她叫紫曦，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姑娘，只是自小活泼，爱唱爱跳，由她去吧，未必不是件好事！”

太阳在灰色的树枝间慢慢落下，西山渐渐冷了，鸟儿们，渐渐静了。

我到觉得此处比涵月楼更清幽，“那你希望我留下来和你一起读书吗？刚好，我也要准备考博。”

“若你耐得住此间寂寞、清冷，我倒很开心有个人一起读书。”

“太阳落山了，天冷了。”我起身，去准备晚饭了。

“我来帮你，要是你想走，也不用惦记我！”他俏皮地笑着，看出了我三日来积累的不舍——即使走不了，也没有焦急和忧伤。见我犹豫不决，他笑笑说：

“这岛上冬日寒冷，且湖面结冰，流民容易登岛，所以我也打算随船回家，等到开春再回来，顺路送送你。”

“你不早说，哼！——难怪她恼你，心思太深沉了。”

他眨了眨眼睛，眉开眼笑的样子有点嬉皮笑脸。清凉的空气中，半轮月亮在深蓝色的幕布上格外清晰明亮，旁边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跟着它，顾盼生姿，顿时让你不觉得它们孤独了。

二草庐碧波

晨光熹微，船桨犁开水面的哗哗声，越来越近，果然船到了。他并不带什么，只是先跳上船，伸手接应我。

“啪！”我故意有点重地拍了他的手心，“哪有这么金贵！”笑着跳上去了。小船一抖，他伸双手扶住了我，“你看！”欢笑声中，我们来到了岸边。他让撑船的人等候，说要把我送到府门口！一路上，一对儿一对儿的野鸭子、鸳鸯，白鹭、还有很像鸡却会游泳的小鸟，它们在水里、岸边玩着。

东门外只是一片又一片的苇塘，走了三五遭，根本没有汽车。我心中一惊，脸上淡然地说：“我不想回去了，让姐姐多呆几日吧。我可否去府上转转？只是贸然造访，未曾准备见面礼。”我红脸笑着，低头看看空空垂着的双手。

“蓬荜生辉！看你是个腼腆的人，又重礼数，这是因为什么？”

见我低头不语，他好性子地说：“以后慢慢告诉我也好。师妹不必拘谨，全当我的同读吧。家中母亲自来高义，许我草庐三间，专作读书之所，不许旁人打扰。”

我仍低着头，微微笑着，随着他转身走向停船之处。

水路逶迤，我们来到一处翠竹掩映的白墙外，开门未见屋舍，只见一池碧波，芦苇苍苍，沙禽掠岸而飞，屋舍的倒影也随着上下振荡。再一环顾，原来翠竹修长茂密，屋舍纯白，在水中格外亮眼。原来方才进门处就是屋舍所在，只是被竹林遮住了。还真是草庐啊，屋顶无瓦，只用经年的白草覆盖，倒也显得自然真淳。屋内陈设简单清雅，还有种淡淡的草木香气，很适合读书。

“这边是别苑，离家宅不远，我们收拾下，晚点去见见我的家人。”

“只是紫曦姐姐换成了我，如何解释呢？”他笑我拘谨，“就说是紫曦的妹妹，家里有事，留你照顾我。母亲定要你留宿内宅，你也可安静读书。过几日，我想请一位师父，学习棍棒，强身健体。”然后，就笑而不语地低头瞄着我。

这我可来了精神，“浮生若只学一技，我愿学刀枪！谁不仰慕武林高手呀，可否同学？”

“那让舍弟妹一同陪你住过来，便是了。我们便可以切磋琢磨，倒也不闷了。”

三执手相看

傍晚时分，我们闲步来到两条街外的祖宅，门厅整洁清净，穿廊过巷，又见到好大的一个碧波荡漾的池塘。水中还有小岛，被层层芦苇包围，秋日里芦花重重，却让人倍感家园的温馨，怪不得他家都不割掉芦苇。秋高气爽，艳阳之下，水面波光耀眼，我郑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水中的重重山影，突然水面黑光一闪，水中好似有一朵阴影在动，越来越近，我竭力想看清楚，突然一片朱红从水中涌出，吓得我瘫软，荣璿从后面顶住了我，我不自觉靠在他身上。豆大的雨滴从我头上砸下来，黑色练纱仿佛乌云遮住了我的脸，让我无法呼吸。突然，荣璿用手扯开了黑云，我终于看见了一道亮光，缝隙里一对亮晶晶的圆眼睛盯着我瞧，那缝隙好像是一头长长的乱发。妈呀！穿过乱发的他的手，将那坨黑纱提起，揪在头上。还好是红扑扑的脸颊，吓死我了。一身黑色的**的衣服亮滑柔顺，袖子宽大，莲花纹理还露着白色的一节。只可惜露着一对小粗腿儿，倒也显得笨拙可爱。我打量着，她不要意思起来，“哪里来了这么个文弱的姐姐，让我亲一亲。”说着就撅着薄薄的朱红的嘴唇过来啦。我侧着脸倚在他怀里。

荣璿抢先把她细长的天鹅颈推了出去，另一只手护着也碰着了我的嘴唇，温柔地说：“小妹不要调皮啦！吓到人啦！”她才把近到我鼻息的撅着的薄薄的朱红的嘴唇收了去，脖子带着头慢慢缩了回去。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撇着内八字脚左摇右摆地小跑着消失啦。

我定了神，自己挺了起来。“吓死我啦！妹妹真好玩！好活泼，全不像你，我的菜。”边说边笑，来到内院，夫人见我们到了，便快步出厅迎来，脸上笑盈盈的，非常和善。

“我儿读书寒苦，又清瘦了不少。”

“母亲，这几日幸有兮子姑娘照顾炊食，我这白面书生又壮实了不少。”他笑着看向我。

我赶紧上来见礼，心想：“这老妇人一派宋制衣衫，用宋叉手礼吧。”

夫人哈哈大笑，“好姑娘，不必拘礼。就如同自家人一般，自在些。”拉着我的手就往屋里引，温暖亲切，毫不拘泥。她先坐定，拉我坐在她身旁，总是笑着打量我。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跑了进来，换了青色的衣衫，拉着我的手：“初次见到兮子姐姐，就觉得亲切。姐姐就在我家长住吧！跟我一起玩！”那蹦蹦跳跳的元气，拽得我胳膊都酸了，终于坐在了我下手，我看着她宠溺地笑着，心领神会，并没有说出她给我的“见面礼”。

落座后即闻到茉莉清香，两名侍女翩翩而来，轻手轻脚地摆放茶盏，请我们用茶。他轻轻提起茶杯上的盖子，留了一丝细缝儿，抬头说：“紫曦好动，受不住清冷，已经出岛去了。临走时，差妹妹兮子照应，儿这才安然。母亲近日饮食如何？家里如何？”

“我和你的弟妹们都好，一切如故，只是你父亲去了南方，往来生意。这年下，也该回来了。”又笑着对我说：“姑娘劳苦，这是小女，唤她幸儿，让她陪着你住在这，说说话，倒也便宜。她若调皮，你可来告诉我。”

我转头看看这可爱的姑娘，两只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叫人心疼。“妹妹好可爱啊！夫人放心，我们定能玩到一处。”

阳光西斜，我们边说边笑，来到湖边台榭，但见这碧波池塘可真是够大的，浅绿色的细纱帷幔下，晚餐和乐，真让人乐不思蜀。几日间，我便熟悉了这房前屋后，山间湖面。又见藏书丰富，古色古香，饭后便常常流连其间，深夜仍在读书。

一日上午，老夫人悄悄踱到门边，又不忍打扰我，便暗自回去了。

转天老夫人特意早来，以免打断我读书，闲聊几句，又给我和小妹送了换洗衣物，拉着我的手说：“姑娘这手总是这么温热吗？ ”

“夫人，我自幼喜欢凫水，秋日不辍，所以不怕天气寒凉。”

“我看你成日喜欢读书，大门不出，还以为你文弱呢，这般更好。璿儿请了师父修习棍棒，你们姐妹也跟着去吧。”

小妹乐得上蹿下跳，拉着我就走。夫人差人给我们收拾衣物，照应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