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止逢春 第19章 委屈

催促急乱的铃声回响耳边，有那么几秒，江笙甚至怀疑这是江颂英打来的，半秒后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接通了电话。

“喂？”一道男声传来，声音听起来舒缓平和，江笙没应声，那边又开口，“江笙？”

江笙竖起耳朵，瞬间听清对面是谁。

“沈贺屿？”她有点意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还不是——”那边声音猛然停顿，似乎在酝酿说辞，“没事，你最近还好吗？”

话说一半又收回，江笙听完眉头一皱，心中有些烦躁，说：“我没事。”

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她语气的变化，立马换了副语气，笑着说：“那我们晚上见一面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猫咖，一起去吧怎么样？”

啧……好烦。

江笙胸口莫名的堵塞，像是被人紧紧揪着衣领，眼下她要做的是联系到杨知溪并向她道歉，沈贺屿的话她能听出了是想让自己开心点，但落到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体仿佛失去了主导权，烦躁的情绪渐渐被放大，令她无奈又郁闷。

“沈贺屿……”江笙咬紧后槽牙想去调整表情，成效甚微，最终放弃了尝试，“我最近有点事，暂时不要见面了，你在校好好吃饭学习，过段时间我会联系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吗？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沈贺屿说。

没办法解决，是她自己的问题。

“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等我电话好吗？”

江笙继续推辞，怕他非要较真，第一次对他放了狠话，“我们虽然在交往中，但也要给彼此点私人空间吧，我讨厌别人对我什么都要问，刨根问底真的很烦人，让我调整好再去找你，行吗贺屿？”

那头的人听完瞬间沉默，过了许久才响起声音：“……我明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听你的，我等你电话。”

江笙听得心里难受，想去解释安慰，沈贺屿低落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先忙你的事吧，挂了吧。”

她重重叹了口气，心生愧疚，却顾不得那么多，背上包就要出门找杨知溪。

谁料她刚打开门，杨知溪就站在门口。

“知……溪？”江笙一时愣在原地。

杨知溪见她这身装扮，问：“你又要去哪？”

“我……你去哪了？”江笙自责的不敢与杨知溪对视，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抬头看她。

杨知溪注意到她怪异的举动，双手捧起江笙的脸，“你怎么了？身体又难受了？”

江笙摇摇头，泪光盘旋在眼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声道歉：“刚才是我失态了，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但并不故意冲你发脾气的，你不要多想……”

“江笙啊。”这个角度看她竟觉得有些可爱，杨知溪笑了笑，向前靠近她的脸颊。

看着江笙茫然的睫毛眨个不停，语气温柔，“你怎么总是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刚只是出门办个事啊，你这身打扮不会是要出门找我吧？”说完松开了她的脸。

不用江笙回答，杨知溪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你才是不要想的太多，我从来都是有话就说，如果我们之间有误会了，我也一定会找你沟通及时说开，你现在的样子好委屈哦，看起来像是我欺负你了。”

江笙抿紧嘴唇连忙摇头，听了她的话随即调整表情，事情没有她预想的糟糕，她半悬的心缓缓落地，浮出一丝笑意：“好……我知道了。”

杨知溪突然想到什么，说：“昨晚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了，听起来很关心你，我告诉他你睡了他就挂了，你记得回他个电话。”

江笙沉默点头，眉眼间染上一缕忧愁。

之后的两天，杨知溪照常上班，江笙继续呆在家中练画，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杨知溪却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的举动。

她那天确实被江笙的动作吓到，之后脑海闪过几段画面，联想江笙近几天的表现，顿时萌生出不好的念想，于是立马联系了是心理医生的朋友说明情况，最后得到了一个暂时的答案。

直到回来后有几次假装路过江笙的房门口，发现了她吃药的场景，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怀疑没有错。

没关系，江笙有自己的想法，她既然不想说，自己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陪着她就好。

时间过去一周，这期间江笙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杨知溪在旁边看的焦急，生怕她把自己闷太久出问题，终于在周六听到江笙要去约会的消息，高兴的合不拢嘴，特意帮她好好打扮了一番，满意的目送她的“杰作”出门。

前两天持续不断的雨终于停下，雨后的空气夹杂着水汽和泥土味，格外清新。

江笙到达约定的地方，发现沈贺屿已经早早坐在那里等她。

她走上前打招呼：“沈贺屿，今天来的好早。”

他闻声抬头，许久没见到江笙有些恍惚，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一声：“嗯……今天没课。”

“挺好的。”江笙坐在他对面，听不出任何语气的几个字，却将气氛拉至零点。

沈贺屿没了声音，江笙想去看看他最近的样子，却被他快速躲开目光，这一幕落在江笙眼里有些刺眼，她身形一僵，声音哽咽。

“你……”喉咙像被棉花堵上发不出声音，江笙只觉得心慌胸闷，看着他莫名伤感的侧脸，对自己不久前说出的话后悔莫及。

从那天她说出那句话后，之后的聊天沈贺屿一改往日的话唠，发消息也变得客气许多，对她开始保持无形的距离感，这些变化当时的江笙并没发现，说要见面时沈贺屿也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她还以为他早就忘记那些话了，直到此刻，江笙才真正想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沈贺屿，你看着我。”

对于她的话，沈贺屿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他扭过头与江笙面对面，却始终不去看江笙的眼睛。

江笙嘴角轻微抽搐一下，鼻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她压低嗓音，带着玩笑又克制的语气说：“几天不见，我是不是变丑了你都不看我了。”

沈贺屿：“没有，别这样说自己。”

“那你到现在都不肯看我……”

“我只是——”沈贺屿正准备解释，听到江笙鼻音囔囔忍不住担心，抬眼却发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立马慌了，“江笙，不要哭啊……对不起，你骂我吧。”

江笙皱着眉头看着他，眼底的水汽蔓延到睫毛，似有泪光闪烁，鼻尖通红，一脸难过又委屈的模样，听到那句“别哭”后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下来。

“我们改天再聊吧……”这副狼狈的样子她不想让沈贺屿看到，说完就起身离开，步子越走越快。

本以为这样沈贺屿就追不上了，殊不知在他眼里，江笙笨拙的表演让人一眼就看穿。

沈贺屿长腿跨出几步，很快抓住江笙的手腕，继而把她抱进怀里，言语带着几分心疼：

“你为什么要跑？”

江笙不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推搡想要挣脱他，却被他抱的更紧，“你放开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然后又消失几天不见面，是吗？”语气冷静收敛，话里却又带着几分不满。

说完江笙立马不动了，抓住沈贺屿后背衣服的手却攥的更紧，低头哭得更凶，泪水浸湿他胸前布料一大片。

江笙不想这么矫情，但难过的情绪说来就来 ，她之前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不堪，这段时间的变化让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是江笙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沈贺屿多少有些意外，一直以来江笙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成熟稳重，温柔坚韧的，总担心自己比她小显得幼稚，却也因此忽略两人之间年龄相仿，不过差三岁而已。

他把江笙想的太完美了，认为她内心足够强大，却忘了她也只是二十几岁的女生，同样会伤心难过。

“对不起。”想起江笙刚才质问自己时的神情，沈贺屿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深深自责，指尖无意识碰到她柔软的秀发时，那一刻所有的伪装不复存在，消失无踪。

“我没有故意不看你……我不知道这些天你在干什么，经历了什么事，心情为什么不好，这些我都迫切的想知道，之后你说的那番话我也认真反思过。”

可你知道吗，沈贺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不见你还好，可真正见到你时我满脑子除了兴奋，其他什么想法都抛之脑后了。身体忍不住向你靠近，你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是柔和平静，像深不见渊的湖水，吸引着我甘愿跳进去也要一探究竟。”

“……”江笙不知何时收回了眼泪，听到他最后一句带着诗意的话，一时傻在原地，“啊？”

沈贺屿低头，两人面对面，看着江笙哭过后发红的眼周，拇指轻轻替她擦掉挂在鼻尖的泪珠，接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们坐下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好吗？”

江笙点了点头，转身就发现身边有公共座椅，刚走两步手被人迅速牵上，直到两人坐下沈贺屿也不放手。

江笙收好情绪冷静下来，开口说：“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我态度不好，我该跟你道个歉，没有及时注意你的情绪变化，还对你忽冷忽热，让你难过，真的很抱歉。”

沈贺屿摇摇头：“这些不算什么，我担心的是你有事却不和我说，我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明明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是谁有心事都要告诉对方，一起想办法解决啊……”

上次？

江笙开始回想什么时候说过，沈贺屿见状补充说，“就去海洋馆那次啊！”

海洋馆……对，好像是说过。

见沈贺屿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诉说“你是不是忘了”，江笙疯狂转动眼球，“没忘，只是最近事多记不太清了。”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消失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吗？发生了什么事吗？”沈贺屿问。

空气安静了几秒，江笙在思考该怎么说这件事。她其实不太想说，因为只要一提起，她就要想到那个人的脸，想到那天的画面，除了增加痛苦没什么好处，她不想被反复提起回忆。

但沈贺屿并不知情，他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关心她，没做错什么，江笙重新斟酌了话，简单告诉他：“跟家里人闹了些不愉快，所以心情不好，也因此忽略了你。”

“不过已经解决，过去的就要再提了吧。”江笙眯眼冲他一笑，表情却像在恳求他不要再问了。

“好。”这次沈贺屿看懂了，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那现在还难受吗？”

“不难受，见到你心情就好了。”

这话从江笙口中说出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一句话就吊起沈贺屿的兴致，他身体倾斜头一下靠在了江笙肩膀上，言语难掩的激动，“我也是，这段时间真的好想好想你，见不到你吃饭都变得索然无味，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一天看不到你就浑身难受。”

“噗……”江笙被逗笑，沈贺屿经常说些幼稚又不现实的问题，但这也是他的优点，和自己沉闷的性格互补了。

“那我要是真给你下蛊了，你怎么办？”他的问题让江笙灵光一闪，来了兴趣。

“好啊。”沈贺屿立马接受了这个没有依据的说法，“只要是你，给我下蛊我也心甘情愿，最好永远跟你绑在一起，随便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沈贺屿笑的没心没肺，江笙心里有些泛苦，这段时间对沈贺屿的敷衍淡漠他不但没抱怨，反而闭口不提一心只想着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于是决定补偿他：“这段时间疏忽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或者想做的？”

“这算是……补偿吗？”沈贺屿一下子猜出。

“嗯！”江笙笑着点头，追问他，“所以有没有？”

“……”沈贺屿抬手摸上后颈，整个人仿佛被夺舍了语言，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结果什么也没说。

“还没想好吗？”江笙忽然靠近他的脸，令沈贺屿条件反射向后躲了一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红，江笙错愕了一秒，抬眼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太正常，意识到什么立马坐回原样。

她稍微使点劲，趁沈贺屿不注意分开了手，双手收回衣兜，莫名紧张起来：“不急，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想好了！”他语气突然提高，与此同时再次抓住江笙右手握好，江笙想问“是什么”时却发现沈贺屿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睛紧盯她的下巴，目光灼热又**，让她觉得自己像块被人觊觎已久的蛋糕，下一秒就要被人吞掉。

“我想和你接吻……可以吗？”

生涩又直白的询问，明明很正常的话，却在此刻显得有几分露骨。

几秒的时间，江笙脸上的表情变化没有停下过，她微微张口：“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的是他问出这句话。

现在的白天，周围都是人，如果沈贺屿趁她不注意偷亲或者接吻都没问题，可问题是他竟然会事先打报告，这让她怎么可能心无旁骛的去做，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带着答案去执行，和脱光被人看有什么区别。

“可我怕突然做会吓到你。”沈贺屿一脸为她着想的样子。

“呃……”江笙一时无言以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上次不是还挺大胆吗，几天不见又变胆小鬼了？”

沈贺屿正要否认，江笙用掌心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只要我们还在交往中，这种事不用特意告诉我，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话说一半收回手，面对沈贺屿傻愣木讷的样子，江笙自己都被窘迫到失笑，“这种事说出来很尴尬，你到底知不知道……”

“嗯？”他朝江笙眨了眨眼，一下秒便意识到什么收起笑容，表情认错道，“我明白了，不会有下次了！”

“知道就好。”江笙随心一笑。

阳光越来越刺眼，两人就近找了家餐厅填饱肚子。下午天气说阴就阴，但沈贺屿的精神仍然抖擞，打车带江笙去了之前说的那家猫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