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止逢春 第12章 雨天

“最近除了偶尔喘不上气，左手经常控制不住抖动之外还有其他症状吗？”

江笙回想了会儿，将近段时间的情况如实告知医生，又问医生：“我最近记忆力好像变差了，最近总会跑神，上一秒的事下一秒就忘了。”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翻了又翻，盯着江笙问：“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江笙刚想否认，回想吃药的画面却没有印象，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应该？我忘了。”

“我就说奇怪呢。”医生放下手里的笔，像江笙这样积极抗抑的病人少见，不过有这个觉悟他的工作也能轻松不少，他给江笙开好药方，并提醒她：“为了避免你忘记吃药，回去记得订个闹钟，不能松懈，吃药有副作用的，记得多去室外运动。”

刚走出医院江笙就接到了沈贺屿的电话。

电影院离医院不是很远，于是江笙花了十多分钟走到地点，沈贺屿告诉她晚点会赶过来，结果她坐在大厅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人。

江笙继续等待，发呆，又想起医生的话拿出手机定闹钟，这时沈贺屿的电话打来。

“对不起江笙，真的抱歉，我……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系里发生了点事我可能没办法去了，真的对不起……”电话里沈贺屿的声音焦急又无助。

江笙后知后觉察觉自己似乎被鸽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嗯，我知道了，那改天再看……”

电话那头的沈贺屿听出了江笙语气的变化，不停的道歉，但江笙心思早已不在电话上，而是发现外面下雨了，问题是她没带伞，照这个趋势下到晚上都有可能。

原来早上的不安在这等着她，江笙对雨天有阴影。

那滩躺在沥青路面上的水渍，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她曾在住院期间，第一次想要自残却被护士发现后摁在水房墙壁上，手腕还不断冒着血珠，被护士严声斥责一顿，举着她的手腕停在洗手池半空，生怕她血流不止接不住，而她当时只觉得好奇，看着血与水池里的残留融在一起，慢慢被染红，心里还想跃跃欲试。

后来直接被医生看出，限制了行动，右手被绑在床头，一周都没出过病房。这便导致她之后的日子里，一遇见雨天心理防御异常强烈，有时紧张到自动屏蔽外界声音。

但这只是阴影里的小部分原因。

江笙靠着墙壁往里走，直到雨声越来越小，她盯着正在通话的屏幕，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提醒沈贺屿：“好像下雨了，沈贺屿……”

沈贺屿看向窗外，这时教授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可以走了，他匆忙打完招呼，电话中的江笙突然问他：“你在哪？”

沈贺屿诧异片刻告诉她在学校，江笙又说：“下雨了，我没拿伞。”

沈贺屿瞬间想起上次的伞还没还给她，立马道歉：“对不起，伞在我这儿，我马上——”

电话被挂断，没有一点征兆，沈贺屿只模糊听到挂断前江笙的那句“算了，我……”

我什么？

沈贺屿猜测江笙一定生气了，再打过去时江笙的手机已关机。

江笙回过神发现自己在胡言乱语，不过幸好电话及时挂断，没有神志不清到提出让沈贺屿来接自己这种无理的要求。

电影院大厅人群来回走动，有人打伞并肩离开，有人不慌不忙收伞走进大厅。

江笙坐在离大厅最远的位置，准备等雨停再离开。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直到腿上的酥麻感让她不得不站起来换个动作，刚站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抬头，沈贺屿正收起伞快步跑向她。

“你怎么来了？”江笙记得他说有事来不了，现在却淋的头发湿漉漉，衣服也湿了一半，样子有些狼狈。

“太好了，你没走。”

沈贺屿见到人还在，心里踏实了些，大口喘着气调整呼吸，抬起胳膊擦拭脸上的水珠，看清江笙的表情后，懊悔不已，“对不起，我食言了，想到你没拿伞就想赶紧来找你，路上还以为你回去了，不过幸好，你还没走。”

江笙听完他的解释又从上到下打量了沈贺屿一番，认为他太不爱惜自己身体，心里莫名憋了一股气，声音疏离：“不是说有事吗？为什么现在又能来了，我好像没有说你必须要来。”

“你生气了？”沈贺屿小心询问。

“是，你把自己淋成这个样子，我看到也不会开心。”

周围稀稀散散离场的人群，路过的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

见沈贺屿不再说话，江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抬头看他垂眸的样子有些可怜，想到他失慌的样子十有**是因为自己那通电话，泛起的情绪由懊恼变为后悔。

她低头翻出包里的纸巾，替沈贺屿擦干几缕打湿的发丝，沈贺屿身体动了动仍然不说话，江笙看出他的低落，一个平时爱笑开朗的人突然安静，让江笙觉得莫名心慌。

额头的发丝不再滴水，江笙犹豫片刻双手捧上沈贺屿的脸，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微凉的湿意，抿紧嘴唇盯着自己。

“我要是已经走了怎么办，你就淋雨白跑一趟了。”

江笙声音软了几分，双手落沈贺屿在坚实温暖的后背上，抱紧了他，“抱歉，是我说的不对，我心里是开心的，看到你来我真的很高兴。”

她突然就明白了心底不安是为什么，是看到沈贺屿难过自己也会郁闷，是看不到他的笑容时心中惆然若失，但心底最深的恐惧是怕自己抓不住他，也不想失去他。

“我也是真的担心你。”

沉默良久的沈贺屿终于开口，江笙想要松手看看他的脸，却听到一声转瞬即逝的叹息，听不出来是疲惫还是松懈，身体被抱紧了几分，她感到腰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肩膀处有东西落下，接着沈贺屿的脸埋在了她的后背。

江笙怔了片刻双手抱的更紧。

彼此默不作声，用拥抱代替未说完的心意。

两人接着去吃了晚饭，饭桌上，沈贺屿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江笙，并提了句秦晴的事。

于是刚走到家，江笙就收到了好友验证的通知。

简单聊了几句，江笙觉得秦晴的热情快要透过屏幕传到她身边，通过聊天能够感受到秦晴本人的活泼可爱，最后接受了秦晴的见面邀请。

江笙刚把药吃下，杨知溪突然闯入：“门没关我进来了啊。”

吓得江笙被水呛了几下，差点把水杯甩出去，杨知溪立马道歉，接着走近江笙的床边，刚准备问她点事，忽然瞥见桌子上散落的白色药片，继而目光从水杯中的水转向握着它的手，接着便瞧见手腕上的一抹红。

杨知溪瞪大眼睛快速走到江笙身边，抽出纸盖住江笙“流血”的手腕，神色惊恐地看向江笙，江笙不明所以，被她的举动惊动：“怎、怎么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啊，干嘛想不开啊……”杨知溪声音颤颤巍巍，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

江笙一脸茫然，刚想抬手，手腕被杨知溪以适中的力道摁着，“疼吗？”

江笙：“？”

见杨知溪如此小心谨慎地扶着她的手腕，江笙瞬间清楚怎么回事了，她让杨知溪误会了。

“知溪，你误会了。”她抽出左手，抬起来凑近让杨知溪看清楚，“我没有割腕，这是口红，口红。”

杨知溪眼珠子急速转动，抓住她的手腕仔细查看，直到确定手指染上的是红色染料才终于放心。

“看来是我没休息好看花眼了。”杨知溪尴尬地笑两声，两人坐在地毯上，不过她是真的替江笙紧张了一把，“幸好，只是我看花眼了，江笙，我们是朋友，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尽管告诉我，我非常愿意倾听。”

那句“是朋友”的话像是一股魔力注入江笙的身体，好像只要杨知溪在身边，她就会莫名心安。

一个小插曲让江笙再次看清友谊的珍贵，同时发觉这次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爱情，友情，她好像都拥有了。

她把杨知溪扶起来坐在床边，杨知溪指着桌上的药忍不住好奇：“这些是什么药？”

“安眠药，最近有些失眠。”

杨知溪听完拿起药瓶自己检查，江笙则在一边感到庆幸，幸好医院的药被她放在另一处，自己吃完后杨知溪才进门，否则被发现了只会让她更加担心。

江笙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这次她想靠自己挺过来，只要配合吃药就好了。

这次的药似乎很有效果，江笙已经一周多没有再出现胸闷心慌的情况了，她按照秦晴约定好的时间，九点多就在校园门口等着。

“嗨！”秦晴离老远就挥手打招呼，走到江笙身边时突然变得局促，“那个，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江笙听出她话里的紧张，友好地笑着说：“我吃过了，你不用紧张，昨晚我们在手机上不是聊的很愉快吗。”

对于不熟的陌生人谁都会紧张，哪怕是有社牛属性的秦晴，她拘谨地点头：“嗯……好吧。”

江笙问她：“我们要去哪？”

这才想起来正事，秦晴习惯性的先看对方的脸，这才发现江笙比自己高一些，让她瞬间对江笙产生莫名的敬意。

“你好高啊……哈哈。”路上秦晴主动找话题聊，江笙则是对她的话句句回应，偶尔觉得尴尬便用微笑带过。她没有感到不耐烦，只是觉得自己话太少总让气氛冷场，反观秦晴好像并不在意，喋喋不休跟她说个不停。

走到社团教室时，秦晴藏了好久的心思终于憋不住，她带江笙参观社团平时的作品和得奖荣誉，最后回归正题。

“怎么样？上次是我没弄明白情况，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人，不过没关系，你看……”秦晴说着指了指面前的相框，话里带着对江笙的恳求，“这是我的作品，你如果愿意，当我的私人模特怎么样？我可以给报酬的……”

参观校园的路上，秦晴给江笙时间考虑做摄影模特的事，两人并肩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图书馆门口。

秦晴扬言要带她进去看看，不料刚到室外走廊，就看见了沈贺屿被一个女生叫住，然后背过身和女生面对面。

她和江笙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此情此景，让秦晴突然后悔带江笙来这里，她猛然想起蒋星繁告诉她说，这是沈贺屿第一次谈恋爱而且他很重视，这要是被自己搞砸了她会良心过不去的。

秦晴拧眉咬唇，心里祈祷沈贺屿千万要稳住，她可不想成为俩人的绊脚石啊。

接着悄悄观察江笙，过了几秒，看到江笙嘴角上扬，笑容令她心里发慌。

秦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她跟随江笙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沈贺屿摆摆手说了什么，只见女生下一秒从书本里掏出一封信封，秦晴这下看清楚了：粉色的信封。

这不就是在送情书！

沈贺屿动作似乎愣住了，接着对女生不知说了什么，女生听完朝他弯了下腰似乎像在道歉，最后红着脸跑开了。

很快江笙的手机响了。

给江笙发完消息，沈贺屿准备回寝再聊，只是刚转身，一道视线锁住了他的脚步，他刚抬眼，立马看清了不远处的江笙。

沈贺屿快步跑上前，对江笙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又惊喜，他主动打招呼：“你来了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我去接你啊。”

江笙只是笑着看他，身边的秦晴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合时宜，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这下就剩他们两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沈贺屿凑近问。

“没啊。”江笙保持微笑。

平时的江笙，只要一笑就让人觉得温柔，但此刻她的笑容对于沈贺屿来说似乎藏了另一层含义。

沈贺屿大脑飞速运转，霎时间，想到刚才的事，江笙说不定已经观察了很久。

“本来想和你打电话说这件事的，就是那个女生向我表白，但是你放心，我已经拒绝了。”怕江笙不相信，他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发誓没有说谎，我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她听完就走了。”

江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坦白，对自己不撒谎不隐瞒，态度真诚，心情立马好了些。

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那一幕确实有些别扭和不安，但沈贺屿的做法让她根本没气可生，她发自内心的笑了，替他收回手指，说：“好了，不用发誓，我信你。”

因为他下午还有课，江笙也有杨知溪交代的事做，便拒绝了一起吃饭的请求，沈贺屿只好不舍的送江笙到校门口。

路上，江笙随口调侃了句：“像你这样的男生，追你的女生应该不少吧。”

结果沈贺屿却停在原地不走了，拉起江笙的手，一脸认真的表情说：“不是很多，但是你放心，我喜欢的只有你，不会和别人女生不清不楚，因为你拒绝别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你不用担心的。”

突如其然再次被告白，当事人却一脸正经，只有江笙心底被搅乱。

“嗯……我知道了。”她假装平静，想要离开却再次被沈贺屿拉回。

他忽然将脸凑近自己，盯了一会儿，江笙好奇他要做什么，随后目光瞥见他喉结滚动，又轻咳了声说：“你今天的嘴唇好红。”

江笙下意识捂上嘴，认为沈贺屿的观察点太奇怪，隔着手心说：“嗯，是你昨天送的那只。”

关于这只口红她昨晚已经试过色，只是效果让她两眼一黑，沈贺屿是有心的，不过在审美方面有些不足，送了只正红色号，颜色太过张扬明艳，跟她的气质完全不搭。

但因为是他送的，江笙便硬着头皮涂上了。

“果然太红了吧。”江笙放下手，拿出纸巾准备擦掉，再次被沈贺屿拦下。

“我帮你吧。”沈贺屿说。

江笙还未开口，一片阴影朝她靠近。

来不及躲避，冰凉的触感覆上唇，本以为是单纯的接吻，结果下一秒，她便察觉到不对劲，某个湿热小巧的物体正沿着她沾满口红的地方滑动，江笙不由瞪大眼睛：

沈贺屿竟然在舔舐她的口红！

江笙羞赧后瞬间清醒推开他，快速整理好表情，说话却开始不自在：“你……你从哪儿学来的？”

“书上。”沈贺屿老实交代。

“这种书……你少看，影响健康。”她红着脸装正经，心里早就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躲开沈贺屿的目光，快速递了张湿巾给沈贺屿，转身提醒他，“你嘴巴染上颜色了，自己擦。”

“嗯！”见到江笙并没有讨厌，他也跟着傻笑。

他不止看了书，还有这几年流行的爱情片、电影以及电视剧他都在慢慢看，蒋星繁告诉他只要认真看，总能学到经验。

不过看江笙的反应，好像并不讨厌，果然书里的方法还是有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