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止逢春 第13章 异性

夜空星光点缀，月亮今晚换了身月牙型的装扮，像一幅星月油画铺在空中，静谧美好。

今晚，沈贺屿终于如愿以偿和江笙看完电影，过程一切顺利。

走出电影院，迎面刮来一阵风，江笙来不及闪躲，一旁的沈贺屿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

沈贺屿似乎心情非常好，站在她面前嘴角的笑没下去过，问：“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嗯……还不错。”江笙较为客观的评价说，“但是感觉男主角有些退缩，如果最后他的朋友不告诉他女主的事，那么电影的结局就是两人各怀心事分手，遗憾的错过了。”

“是有些。”沈贺屿把她的话想了一遍，见江笙说完眼神忧愁，于是牵上她的手向她保证，“如果以后我们有了什么误会，一定要跟对方说清楚，而且我不会像电影里的男生那样逃避，再难也会抓紧你的手。”

“永远不放开？”江笙接上话。

“对，永远不会放手。”

江笙听完只是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她觉得沈贺屿说出这种话是出于脑子一热，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想不到，现在就过早下定义太过轻狂了。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她不奢求“永远”这种太过遥远的愿望，只想过好当下，哪怕只有短暂的美好就足够了。

两人走在夜市的小摊边，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晚上出来逛，在这之前，江笙根本没注意过晚上的夜市景象，喧闹火热的吆喝声给城市添了些烟火气息。

很快，沈贺屿就注意到了路边的花摊，江笙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到他要干什么，拉着他往里走：“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好，你先去坐，我马上过去。”话是这样说，但沈贺屿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花，江笙在一旁有些无奈，“要买吗？”

沈贺屿不以为然点头，看着五颜六色的花陷入了难题，扭头问她：“你喜欢……哪些？”说着便随手拿起几朵玫瑰递到她面前，江笙毫无喜色的直视他。

“不喜欢吗？”

“没有。”江笙摇头否认，拉着他往前走，到木椅上坐下后，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他，“不用每次出来就买花，而且要买也要看清价格，你看了吗？

沈贺屿摇头，江笙继续说：“三十块一朵，你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没事。”沈贺屿反倒不在乎，看着江笙心疼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她，“每次见你看到花都会开心很久，只要你喜欢，多少我都愿意。”

江笙被他的话打动，一时哑口无言，她是个现实主义者，既不想破坏沈贺屿的热情，又也不想让他傻傻付钱，毕竟那些花去鲜花市场上买一朵也不过五块，摊主溢价太多了。

沈贺屿见江笙一直不说话，心里默认她想要，刚起身准备去买，江笙伸手把他拉回身边坐下：“不用了，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喜欢的花吗？”

沈贺屿点头：“郁金香啊，我没忘。”

“所以啊。”江笙倏然一笑，想了想说，“就不要买其他的花了，留到下次见面吧，我只喜欢你送的。”

“好吧……”沈贺屿眸光微动，有点招架不住江笙的话。

每次话一停下来，江笙见到的就是沈贺屿各种眼神盯着自己，虽然也在慢慢适应，但还是太不习惯，不免心里发怵。

她告诉沈贺屿自己渴了，沈贺屿听完立马跑去买水，不过等了好长时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直没回来。

江笙刚起身准备找他，沈贺屿就发来了消息：

[遇到点事，能来一趟吗？]

江笙跟着定位走，发现了沈贺屿，以及他对面两个穿着裙子的女生，她一步步靠近，对眼前这一幕感到疑惑，喊了声：“沈贺屿？”

背对着她的两个女生闻言也纷纷转身，江笙在她们的注视下走到沈贺屿身边，抬头问他：“这两位……你怎么了？”

沈贺屿突然神秘一笑，接着便搂上了江笙肩膀，对她们解释：“这就是我的女朋友，我真的没有说谎。”

两人表情有些惊讶，似乎不是很相信，短发女生不断打量着江笙，而旁边的长发女生表情像是受到了委屈般，眼眶湿润，偷瞄了江笙几次。

江笙愣了片刻，看着对面两人，立马捕捉到短发女生闪过几秒的不屑眼神，明白了沈贺屿的用意。

她主动挽起沈贺屿的胳膊，有些娇羞的身子倾斜，动作亲密靠着他，冲着两位女生礼貌微笑，然后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沈贺屿的女朋友。”

“原来你真有女朋友啊，还真是深藏不露。”言语中满是讽刺，说完便拉上另一个女生离开，走之前又回头瞥了眼江笙，表情意味不明。

江笙问他：“她们是？”

沈贺屿笑笑回答：“之前在学校见过几面，她们非不信我有对象，今天又碰到她们，正好你也在就想跟她们证明一下。”

江笙看着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回忆：“那个长头发的女生，是上次图书馆那个吗？”

“嗯，是她。”沈贺屿不可否认地点头。

江笙：“你的做法还让我挺意外的。”

沈贺屿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有些纠结：“其实我在学校碰到她们好几次，也明确拒绝过，但她们认为我只是找借口，没有见到你就默认我在撒谎，所以我觉得今天这样做应该能让她们放弃了。”

两人继续沿着路边摊贩走，刚走没两步，就被路过的店家喊住：“小帅哥，买个发簪给女朋友呗，最近天这么热，发簪戴上既美观又方便。”说着便拿起两支金属制的簪子举在他面前，继续推销，“最近做活动，很便宜的！可以试戴。”

他看向身旁的江笙，或许是簪子的点缀物看起来亮丽，江笙的目光也被吸引，沈贺屿立马心领神会，拿起那支银色的发簪就要帮江笙戴上。

“你会戴吗？”江笙问他。

一旁的店家立刻上前搭话：“这个很简单的，我给你们示范啊。”语毕，对着头模假发上手操作。

江笙看了一遍还是没搞懂，沈贺屿却一脸认真的让店家再演示一遍，随后点了下头对她说：“嗯，我好像看明白了，我帮你试试吧。”

“好……”江笙半信半疑递过发簪，她看了两遍也没看清从左边还是右边，店家的手扭了几下簪子就固定了，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还是蛮期待沈贺屿的表现。

沈贺屿绕到她身后，捋顺弯曲偏黄的长发，脑海重复着店家的每个步骤，簪尾露出来那一刻，他抑制不住地激动：“戴好了！”

听到声音，江笙拿起镜子左右观察，沈贺屿确实成功了，发簪被牢固的穿进厚发中，簪头镶嵌的绿石因周围细碎的灯光闪闪发亮，她不禁夸赞并点头表示肯定：“戴的真好，很稳呢。”

结果临走时又被多塞了两支，沈贺屿给的理由是多买些换着戴，她还发现这个人有时会执着于复数，尤其是经她认可的东西，比如上次约会送的花，这次的发簪……

两人打了辆出租，刚坐上车，沈贺屿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他简单解释是临时通知，准备回去再弄，但消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走了一晚上路的江笙有些疲惫，于是劝让他先忙，自己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放空发呆。

她靠在车窗边，窗外的景色一步步向后移，斑驳的灯光有些晃眼，她转过头，静静看着打字的沈贺屿。

车子缓慢停下，安静的车内终于传出声响，沈贺屿仰头靠在后座，关掉手机说：“终于弄完了！”

江笙木然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笑，她刚想说话，前排传来司机提醒的声音，只好跟他道别，车门关上的前一刻，她又嘱咐道：“在校功课不要落下，下次见。”

车内的沈贺屿快速降下车窗，向她挥手，脸上带着点失落：“我会的，你路上小心。”

车身启动，之后藏匿在夜色中。

电梯到达八楼，江笙像往常一样回家，楼层的走廊晚上很安静，她刚走过转角，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戴着连衣帽，黑色口罩捂的很严密，朝她迎面走来。

擦肩而过时，江笙的余光察觉到陌生男子异样的目光，眼神上下扫视她，不加任何掩饰。她直接回头甚至想喊住他，只是刚转身，黑衣男子却慌忙转头拉好帽子，迅速消失在转角。

安全进门后，见杨知溪刚洗完澡出来，江笙便简单与她说了刚才的事，提醒她最近注意些。

“我知道了，你也要是，要不以后你回来晚的话我去楼下接你吧。”

江笙拒绝了，她不想杨知溪累了一天下班后还要惦记自己。

“唉？你头上发簪挺好看的。”杨知溪凑近瞧了瞧，又发现江笙今天刻意打扮过，立马猜到了，“是不是在和那小子约会？”

江笙没想隐瞒，默不作声点头。

“可以啊，谈恋爱嘛慢慢来……”

洗漱完毕，江笙按时服药，刚准备睡下，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抬头看了眼挂钟，接近凌晨十二点，这个时间段平常已经没人发消息，就连沈贺屿也不会，因为她叮嘱过他不能熬夜。

于是起身坐回床沿，带着好奇点开聊天框。

备注名为【郑月】的人发来消息。

[笙笙，最近还好吗？好久没有联系了，生活费还够用吗，有需要的地方一定和我说，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最近过得好不好？工作还顺利吗，上次见面还是过年，还没好好看你你就走了，喊你来这边旅游你也没来，如果感到累了随时来这里，我亲自去接你。发这条消息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也知道原谅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只是我怕真的再不说就没时间了，我两天后就要动手术了，我想过去找你，但医生不允许，所以能请你和我见一面吗？妈妈……很想你。]

江笙来不及消化这段话，只是读完后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反复安慰自己冷静、放松，可胸口像是被勒住了一样难受。

她看到最后几行字脑子已经静不下来。

生病……严重吗？

她究竟怎么了？

江笙冷静下来后立马给郑月回信，表示自己明天就会过去。

已经凌晨，躺在床上，隔着枕头江笙甚至能清楚的听清自己的心跳声。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靠在床头抱着双腿发呆。

晚上睡觉留一边不拉是她的习惯，睡不着时可以躺着欣赏夜晚的星空，天气好时就会像今天这样，月色透过玻璃照进漆黑的屋内，幽蓝朦胧。

视线忽然闯入一只蓝白色的小猫玩偶，江笙想起那是她当年出院后，郑月说作为康复礼物送给她的。

玩偶默默躺在角落，原本光洁柔软的毛发如今因为无人在意，沾满浮灰。江笙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它丢在角落里很久了，久到若不是这次看见它，怕是要被自己遗忘了。

江笙看着它，回想自己为什么把它带在身边，当时因为什么原因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因为是郑月送的，所以她才会带在身边。

这几年自己一直在闹别扭，想让郑月对她愧疚，但其实郑月不欠她的，反而给了她足够多的关爱。

记忆中的人对自己有过关心，有过期待，有过惭愧，但却从没有埋怨过她，即使现在不在身边，也时常惦记着她。

她却是因为接受不了郑月再婚的消息，所以在知道她领证的那一刻选择了逃避，甚至说出了最狠心的话想让那人愧疚，结果如她所愿，她做到了，但心里却更加后悔。

最后她选择一个人生活，搬到了另一座城市，将日子过得索然无味。因为自己的任性、固执，让那人愧疚了三年，三年来不断放低姿态求得她的原谅，也是她亲手把这段母女关系变得畸形。

“你太自私了。”江笙自言自语着，也在此时终于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甚至可笑。

从前只想郑月能陪着自己，不想她离开自己，事实是郑月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是她一直利用所谓的母女情让郑月对自己心生愧疚，如今想清楚了，她忽然觉得心累，本来不该是这种局面，是她用错方法了。

她该道歉，向她的母亲道歉。

鼻头酸涩，江笙只觉得心里的某个拉紧的弦突然断了，泪水夺眶而出，包含了许多复杂情感，后悔、害怕，难过……顺着脸颊流下。

她试图控制眼泪不再流，可这时的身体像是失灵般不听使唤，渐渐地，呼吸变得困难，她想伸手擦掉眼泪，右手开始出现和左手一样的情况，眼前事物变得模糊。

杨知溪半夜上厕所时，回来经过江笙的房间，听到她房里有动静，压抑而沉闷的哭泣声传来，动静一阵一阵的，吓得她立马从惺忪睡意中清醒，走到江笙房门口声音却停止了，她去喊，没人回应，但出于不放心，准备进门看一眼。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屋内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屋内关着灯，她只能凭借窗边的月色看清了江笙的轮廓，瞬间意识到屋里的人不对劲，立马开灯查看。

眼前的一幕属实吓到她了，她快步上前查看，江笙的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丢了魂般抱着腿靠着墙边，她急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笙，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说完上手替她擦掉眼泪，见江笙渐渐没声，不禁心疼的把人搂进了怀中。

良久，江笙擦干眼泪，整个人恢复了正常，声音哑哑地说：“我没事了……”

“你这还叫没事？”杨知溪忍不住担心。

见她如此紧张自己的样子，江笙只觉心安和温暖，扬起嘴角呈现微笑，简短跟杨知溪解释了自己家人的事。

杨知溪听得很认真，知道是因为江笙家里人皱紧了眉头，转身回客厅接了杯水递给她。

盯着江笙喝水的动作，心里却忍不住多想。上次见她“吞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半夜又听见她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她第一次见到江笙哭，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担忧。

她甚至不敢想象江笙住院那一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因为经历过一次，杨知溪才更害怕她会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刚搬来那段时间两人的交流几乎很少，她还以为是江笙性格变了，在了解完她的情况后还专门去看了相关病情的视频科普，结合江笙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情况，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放心吧，阿姨肯定会好起来的。”杨知溪安慰她，随手滑动着手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帮你把机票订好了，喏。”说完将机票信息递给江笙看。

“好啦好啦，不要再感谢我了。”杨知溪打断江笙要开口感谢自己的话，先解决眼下的事再说其他的，弯起圆圆的眼睛，“要感谢的话，等阿姨手术结束，你回来了请我大餐一顿，怎么样？”

江笙不断点头答应，杨知溪走之前替她关好门，并不忘嘱咐：“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其实她对江笙了解真的不多，比如江笙为什么不经常和家人联系，又为什么一个人搬来这座城市，她不敢胡乱下结论，只希望自己以后能让江笙开心点，能找回高中时她们在一起的快乐，找回曾经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