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光下沉溺 第5章 争吵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运气守恒的话，那么也许在寒假期间，秦千雪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好运气；要不就是接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要经历一次足以让她昏厥的幸运。因为当下，她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尽管知道老头子会很快从班主任那里收到消息，可这位势利眼老师今日事今日毕的“负责”态度还是给了她一些小小震撼，也算是充分证明了有钱能使磨推鬼。

等到晚自习结束后放学回家，她前脚刚一踏入房门就被老家伙叫去书房里一顿训斥。秦千雪本来是想乖乖听话，任凭对方训斥的，可听着老爹不负责任地随便乱说，她那个脾气还是没能忍住。于是乎又开始了顶嘴！

“我说了，今天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开学日期。我迟到的问题你可以训我，但我没做完作业为什么也要挨骂？”

“别人都能写完，就你写不完？开学提前又不是只提前一天通知的。就你特殊？你以为你是谁啊？开学第一天就给我惹了两次事儿，你觉得我把你送到这所高中真的很轻松简单是吗？你真以为你整天吊儿郎当作死就不会被开除是吗？”

“哼！我也没求着你把我送到这里！再者说了，这学校是什么好地方吗？您还有不知道多少政商大佬往里面塞了多少钱，然后食堂就是那个鬼德行！你不想想校长那些猪一样的亲戚吃了多少回扣！更何况，这学校里各种恶心事还少吗？比我混蛋的人有的是，不都是被塞进去的，别搞得你有多么伟大和了不起！”

“你...你...”秦松柏气得有打人的冲动，四下环顾周围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最后抄起桌子上一本大部头直接砸向秦千雪，“你个兔崽子！他们本身就是混混，进去只不过是他们那帮作威作福的爸妈而已。我让你进去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可以接我的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呵！”秦千雪被打到了头，剧痛感让她下意识地想流眼泪，同时也想将书扔回去，可她又忍住了。自从她妈妈死后，她学会最多的就是忍耐——尽管表面上总是咄咄逼人，可那只是保护自己的护盾，而实际上，她很少有真正强硬到去物理意义上伤害别人。“为了我？你为了我？那我想要妈妈！只要妈妈还活着，别说好好学习，我给你考一个全校第一出来你信不信？你个混蛋！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我只要妈妈回来，你TMD做得到吗？你根本就是想让我滚出去，但是又碍于狗屁的愧疚！秦松柏，做人渣要彻底点，你这样假惺惺的，真让人恶心！”秦千雪一开始只是咬牙切齿地回击对方，可渐渐地，她想到了死去的妈妈，而这，是她唯一的软肋。每当想到母亲死之前那凄凉的场面，以及妈妈脸上那充满了悔恨、不甘、不解和委屈的模样，秦千雪就无法自已。

妈妈死在床上的那个晚上，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大到甚至可以将人都给吞没了。可就是那样的夜晚，秦千雪顶着雷暴和雨柱冲出房子，漫无目的地奔跑着。那时还小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难受，很委屈，很痛苦，她没法待在房子里，看着母亲渐渐冰冷的尸体。她只能借助暴雨来发泄，她一直跑到城里的一座神祗附近，她跪倒在地，请求那位她连身份都不知道的神明，向祂祈祷，希望可以救救自己的母亲。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她晕倒在雨夜中，被神祗的值班志愿者救起。

后来，她浑浑噩噩了好长时间，幸亏有温彩明一家帮忙照料，才办好了母亲的葬礼。

“千雪...”秦松柏看着秦千雪眼神里透露出的那种足以杀人般的锐利，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批评女儿呢？自己才是最混蛋的那一个，可是眼下家里和公司里的局势太过急迫了，她必须要让秦千雪尽快成长起来，他不求女儿可以拯救这片危局，但至少...在自己彻底倒下前，起码可以让她在将来有存身的基本底气。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一切，不都应该是他这个父亲去操劳的吗？光逼着女儿，确实太混蛋了。

秦松柏绕过桌子向女儿走去，仔细想想，除了几天早上那一巴掌，自己有多久没像一个父亲那样与女儿有接触了呢？就是在小时候，她妈妈还健在时，自己也没牵过几次对方的小手，没有抱过她几次。这一切，确实混蛋，确实需要报应啊！

他试探性地想要去抚摸秦千雪的额头，“疼不...”

“没事！”秦千雪在对方手指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立马条件反射式地躲开，旋即擦干眼泪转身离开房间，临走时说道：“秦松柏，我不会让你失望！你不用管我！照顾好那个小家伙就好了！别等到最后，两个女儿都不待见你，那你可真是太失败了！”

没人知道为何秦千雪会在此时此刻“怂”了，但其实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它既是一个人力量的来源、信念的源头；但也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是堆叠再多盔甲都无法防御住任何伤害的地方。

也许秦千雪知道，父亲只是口头威胁一下自己，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还是个男人，就不会把那个房间从自己手中夺走。可是，她不敢赌，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敢赌。这是无法用概率论科学去讨论的问题，因为赌错的代价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再有勇气的人也会妥协。更何况，如果只有秦松柏还好说，可别忘了，这个“家”里，现在还有两个女人——秦千雪恨不得剥皮抽筋的两个女人。

不巧，秦千雪一出门就遇到了其中一个。

“千雪...姐姐！”秦千雪走到二楼楼梯口处，正打算朝自己房间走，就被正好赶上来的秦百念叫住。自从这个野种住进来后，她从未回应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句话，她觉得没必要，也不会觉得这个小东西会有什么想跟自己说。

她很清楚，所有的日常对话，只不过是那个女人指示的而已。要的就是通过这一正一反的对比，让秦松柏的态度渐渐转变，从而让自己的女儿最终获得全部的资产。其实她觉得这个妹妹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爸也就算了，自己那个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比之下，起码自己的母亲可谓是尽职尽责。

同样是出于可怜，秦千雪在没有大人在场的时候，也会尽力压制怒火，展现地正常些与百念对话。这也是防止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好抓住把柄！这个过程很消耗秦千雪的情绪力，这也是她在家庭以外的地方，格外愤怒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有事吗？”

“姐姐...吃点心！你刚回来，还没吃晚饭吧？”比她小两岁的这个女孩儿，正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面以花瓣形状分割的格子里，装了各式各样的水果、饼干和糕点。

秦千雪看着那些食物，觉得格外恶心，尤其是搭配上对方的脸，和细若游丝的声音，总让她联想到那个女人的嘴脸。她有一下子掀翻盘子的冲动，好在，今天已经有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她知道...要忍！而且在往后的日子里，要更会忍耐！

“不了！我不饿，你还在长身体，你拿去给爸...爸爸吧。”

“......”秦百念呆在原地，嘴里嗡嗡地想要说什么，却好像害怕被什么人听到般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还要回去补作业呢！”

“姐姐！对不起！我不会...我不会占用你的房间的。我知道，那是你和陈阿姨的......”

“闭嘴！”秦千雪低吼道，“你不配提我母亲。”

“对...对不起！”秦百念低着头，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她就像是臣民，而秦千雪则是君王。秦百念低下头颅，高高举着盘子，仿佛是臣下在向自己的主上进贡一样。

“唉！算了，我语气不太好。你去陪陪你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