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 第152章 送别

14号，陈鸣和付一安去逛超市。

付一安下意识地挑了一堆陈鸣爱吃的，被陈鸣叨叨个不停，扼住后脖嚷嚷着放回去。

付一安缩着脖子，拿着两盒曲奇饼往购物车里放，笑道：“没事，你拿回家吃。”

“放回去！你都去苏城了，我一个人不回。”陈鸣撇嘴道，“我吃不了那么多，马上都补课了！”

付一安也不管，扔购物车里推着车就走，他巴不得吃不完，这样陈鸣吃零食的时候都会想到他。

付一安都觉着自己太幼稚了。

陈鸣长长叹息，随意把单臂收满，“去买菜做饭去，车都没地放了！你晚上吃零食好了？还要不要吃饭？”

“再推一个车来。”

“不用！我放回去。”陈鸣转身往休闲食品区走，“你赶紧去买菜去，别逛零食了，都五点半了！哥饿了要吃饭！红烧排骨，开个丝瓜肉丝汤，我再给你溜个虾仁。”

“好～我去把菜买了。”付一安把车推给陈鸣，“别抱着了，放车里，买那点菜一会就行。”

陈鸣用脚抵着滑落，把零食又放回车里，在辣条墙下停下来，把几包辣条挂回原位，而后在货架穿梭慢慢悠悠地把零食原封不动摆回原位。

放完曲奇饼干，前边两台购物车中间还站两个女生，又屁颠屁颠跑进一个小男孩在过道中挤过蹲在地上选零食，陈鸣转身打算往后走。

冤家路窄，一个转身货架转角撞得邦邦响。

“不好……”陈鸣下意识地道歉，看清少年模样后“意思”卡着嘴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少年五官皱起，吊梢眼怒气冲冲，嘴角一抿趾高气扬骂道：“你他妈的长不长眼？挡什么路？”

陈鸣看着眼前莽撞又嚣张跋扈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讲不讲理？你自己走得快撞上来的！！！”

“操，你鸡儿的！”隋阳显然认不出只有一面之缘的陈鸣，双手用力一推，人不自觉地往后踉跄几步，购物车也跟着往前撞，“哐当”一声，撞在蹲着的小孩头上。

陈鸣转身立马伸手拉回购物车，小孩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头哇哇哭了。

陈鸣也顾不得跟以前的人置气，迅速把地上的小孩提溜起来，扒开手一看鼓起了小包，连忙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不哭不哭，你想要哪个哥哥给你买好不好？你家大人在哪？”

“你要睁大你的狗眼！能撞到他吗？”隋阳大步走近，一把拽过只有膝盖高一点的小孩凶神恶煞道：“不许哭！死爹还是死妈了？哭个屁你哭！再哭让人给你拐了去！打断手打断脚上街上要饭去！”

陈鸣垂眸看着心惊肉跳瑟瑟打颤的小孩，额间青筋隐隐起伏，站起身来，气氛剑拔弩张，“你要不要脸？怎么说话的？”

“**，自己走路不长眼还搁这教育起我来了？你妈生你被草傻了是吧？流太多糊脑成傻缺了？！！”隋阳眸子冷厉，被哭声吵得不耐烦了又是垂眸恶狠狠地骂道：“你再哭一句！我把你扔垃圾桶去信不信！”

“你嘴哪这么脏？！”陈鸣睚眦欲裂，胸腔被气得剧烈起伏，一脚踹在满嘴脏话的少年身上，紧攥的拳头不受控制地往前挥去落下。

哪有人这么贱的？！！

隋阳晃晃悠悠还没站直身子，小男孩冲上来对着陈鸣就是拳打脚踢，哭意瞬间止住，凶巴巴地抬头瞪着怒气冲冲的少年，“不许打我哥！坏蛋！坏蛋！坏蛋！”

陈鸣垂眸看着张牙舞爪的小豆丁，两眼发昏，头痛欲裂，这都什么事？

陈鸣扒拉开小豆丁，气焰被额头上的包打消一半，难掩烦躁：“哥哥给你道歉，不打你哥了。”

小豆丁回头看着嘴角青紫的少年，急红眼睛，张嘴狠狠咬在少年腿上，虎牙磕破皮肉，陈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抖了抖腿后没有用，大力地把人拽开。

过道那两个女生叫来工作人员把两人隔开，“消消气消消气，小帅哥不要犯冲，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

隋阳摸着嘴角，吞下血腥，横声道：“拿钱！不然今儿个没完！报警！”

“你在问谁要钱？”付一安的声音冷冰冰地像是从地狱传来，浓郁的压迫感袭来，阴森森地发凉。

陈鸣看着那提溜着菜，步伐沉重，脸色铁青的少年，微微蹙眉。

隋阳毛骨悚然，定在原地，低沉的声音从耳后到他面前，少年脸色阴沉，黑眸犀利地透着**裸的敌意，“我问你，你在问谁要钱？”

吊梢眼不自觉地闪躲，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呼吸莫名困难，就像那天晚上似的，坚硬如铁的手掌落在他脖颈，那种窒息感让他胆寒发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生死边缘行走，随时可能因为那双手真的沉于黑夜，置身冰窟。

付一安把菜放进购物车里，声色俱厉道，“说话，想要多少？”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戻气，陈鸣拉了把付一安拽到身后，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掏出一张绿色纸币塞给撅嘴不满的小豆丁，叹息道：“五十给你买零食，你哥想要门都没有，他该的。”

陈鸣扫了一眼隋阳和他弟弟，俯身扯出纸巾把皮肤上流淌鲜红的血径擦掉，转身抱着少年手臂一瘸一瘸地迈步，“走了，算我倒霉，被小狗咬了。”

付一安垂眸扫着那往外溢血珠的腿眸光暗沉，咬着后牙道：“他家这咬人的基因真是一个比一个强。”

“你一来，他焉了，看来是被打怕了。”陈鸣也跟着垂眸扫一眼膝盖右上方，叹息道，“时运不济，不穿这短裤都不至于咬破皮，不该图方便。”

“赶紧结账，买药店买瓶碘酒消毒。”

两个少年加快步伐，走出超市往对门的药店去，付一安眼神满是心疼，轻轻柔柔地夹着棉团敷在伤口上涂擦。

“真是倒霉透顶，早知道就不来了。”陈鸣撅着嘴抱怨，攥着拳头轻轻打在少年胳膊上，下巴轻轻磕在弯腰的少年肩胛骨上。

“回去给你捶捶，让你待那学习写题，你要跟来。”

陈鸣撇嘴道：“你明天要走了，每分每秒都要珍惜好不好？”

“好，珍惜。”付一安认真地涂擦着伤口，盯着完整的牙印叹气，“真的是条狗，咬人挺凶。”

两人散着步往老旧的小区走，拐进小区径直回了单间。

单间很小，没有冰箱没有空调，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个洗衣机，一个小小的厨房，一个稍微大点的浴室。

陈鸣立马把风扇打开，拉起衣角对着吹，“热死了……”

“沾点冰水擦擦。”付一安拧开冰镇的矿泉水递给少年，“真热光膀子得了。”

陈鸣嘴角下抿，没好气道：“切，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了？”

“我哪什么打主意了？我怕你热好不好？”少年一本正经地回。

陈鸣把T恤剥下，露出硬实漂亮的肌肉，嘴角勾起，琥珀眼幽幽闪着暗光，不戳破少年的心思：“行，就当你是好心。”

少年黑眸漾起笑意，嘴角高扬：“凉快多了吧。”

陈鸣小碎步挪到少年面前，头轻轻磕在后脖，依依不舍道，“怎么办？我都不想你离开我了，我钻行李箱打包跟你走行不行？”

“有魔法就好了，把我变成迷你鸣哥，挂你裤腰带上随身携带。”

付一安一边往厨房去，一边笑道：“小玩偶我会带着的，把迷你鸣哥放枕头边。”

“你才放枕头边啊？你送我的付小帅，我还给他盖小被子呢。”陈鸣缠绵道，“陈楠还以为是女朋友勾的我，其实是一安哥哥勾的自己，别人认不出，我肯定认得出来。”

Q版毛线娃娃小脸都差不多，两个娃娃衣服也一模一样，只有眼睛不一样，一个娃娃深黑色，一个娃娃棕褐色。

“付小帅……”付一安呢喃着，随即勾起一抹淡笑，“你给我起多少外号了？”

“喜欢你嘛～”

“好，松开，太热了。”

“那我给你扇风。”陈鸣找了个草稿本捏在手里上下扇动，嘴里还不满地哀嚎，“付一安！啊呀！为什么要补课啊！其他学校也不补这么多天啊！真的好烦！我不想去了！我能不能不补课跟你走啊！有你教我完全没问题的！”

“付一安！付一安！付一安！”陈鸣手扇个不停，咬牙切齿喊道。

“在呢～在呢～在呢！”付一安捏着刀开虾线，余光睨着满面愁容的少年，“你不上晚自习，我尽量晚上都给你打视频。”

“啊啊啊啊！”陈鸣心烦意乱地抓狂，越扇越猛，纸张啪啪作响，留下深深的折印，“跟你走！跟你走！跟你走！我要买票！买票！买票！”

付一安轻声叹息，扔下虾仁手都没冲，大步走到少年面前，侧头嘬两口，柔声安慰，“我时时给你报备好不好？拍照报备。”

“亲我也没有用！”陈鸣摆着肩膀忸怩，头一下一下磕着少年胸膛，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撅着嘴委屈巴巴重复，“我想跟你走……”

“你跟我走了啊，迷你鸣哥和我在一块呢。”付一安的手搭在半空中，生怕腥腻沾到陈鸣身上，“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会想你的，你补完课我给你买票。让先把饭做好，我七点半还得回家呢。”

睫毛微微沾湿，陈鸣皱巴着小脸转身，瘫在床上，抱着枕头独自难受。

付一安瞥着那抹身影，眉头紧锁，心底也酸酸的，他也舍不得。

15号的下午，太阳很大很大，光在外面站一会就大汗淋漓，付琴把付一安送到门口，陈鸣早早就在候车厅等着了。

付一安没想到陈鸣会在候车厅里边，当他收到微信时整个人愣住了。

【一鸣惊人：我在检票口等你。】

付一安大步刷身份证进站，他看到陈鸣拿着身份证站在检票口跟他招手时，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怕当我妈面掉眼泪不来送吗？”付一安咂舌道，“你真买票了？”

“买了。”

付一安瞳孔放大，不可置信：“你明天补课了，你不怕你妈骂你？这不是闹着玩的，阿鸣，赶紧把票退了。”

陈鸣争分夺秒地盯着少年看，嘴巴又不自觉撅起，眼睛隐隐闪着泪光，“我就买一站，几十分钟到站我就再坐回来嘛。”

“阿鸣，你真的这么舍不得我？”付一安都有点于心不忍说就送到这里了，他不想让陈鸣上车，要是上去了，陈鸣没准赖着不走，一站一站地补票，真跟他一起下车了。

“我昨天做梦了…梦见你回去再也不回来了，你在那上高中上大学……你身边很多很多好朋友陪着你，你还交新男友了。”陈鸣控制不住地哽咽，仿佛却有其事，他眼眶发红，声线颤抖，委屈巴巴地说，“付一安…你把我忘记了……”

黑眸倒影着少年委屈的模样，付一安眼眶也跟着发红，余光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伸手牵过少年的手，在一个个检票口穿行，推开洗手间隔间的门，迅速把门锁上。

付一安环紧少年，陈鸣的背轻轻抵在门板上，吻唇落在湿润的眼皮，手轻轻碰着少年脸颊摩挲，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眼镜被陈鸣摘下，黑眸浸满不舍的离别青丝，眼眶湿润，盈盈泪花打转。

两个少年咫尺之间，气息交缠，呼吸清晰，心脏贴着心脏怦怦起伏，眼睛却看不清彼此的脸。

睫毛扑闪，唇瓣相接，离别的吻深久缠绵，比十七岁少年的眼泪还苦涩。

陈鸣也不闭眼睛，温柔地凝着深情认真的少年，只有眼泪占满眼眶才微微轻眨一下，让视线清晰。

吻到手机震动，传来检票通知，付一安才抚摸着少年的头轻声安抚，“阿鸣，我会回来的，也不会忘记你的，梦是反的，不要信。”

两个少年刷身份证，下了站台。

高铁已经进站，付一安轻轻拍着少年的肩，沙哑道：“送到这，回家去。”

陈鸣拨浪鼓似的摇头，恳切地说：“我就一站下车，求你了，真的，我回程的票买好了的。”

付一安盯着眼前的少年，迟疑地点头：“你几车？我跟你走，就一站。”

“3车13F。”

“好。”

“你几车？我看能不能换一下。”

“不用，就一站，站会也行。”

“哦，万一有空座呢。”

“嗯。”

两个少年进了车厢，陈鸣的座位旁边已经坐了个阿姨，他又走到门口跟付一安站着看向外边。

两个人兴致都不高，陈鸣又想起之前，付一安说暑假去旅游，但现在起码要等到明年的暑假付一安高考完，陈鸣不补课的时间才能凑在一起。

两个少年站在门边看着外边不断倒退的绿意，都在心里祈求慢一点，慢一点，再慢一点。

但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身后排起了队，两个少年的手也没松开，来来往往的人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又匆匆离去。

停两分钟，陈鸣跟付一安下了车，站在站台上。

陈鸣也不管高铁里边有多少人在里边看着，他贴近少年温唇，眼神不舍，“我想吻你。”

“那就吻。”付一安也不管那些七七八八，主动在陈鸣唇上轻轻一吻，蜻蜓点水，他大手轻搓乌黑的发丝，迈开步子，“我走了。”

“你等我放假！”陈鸣看着少年大步向前的背影轻喊。

“好！”

陈鸣站在原地，付一安大步跑进一车厢后，高铁迅速关门，他往后退几步，看着长长的白龙开走，眨眼间就看不见尾巴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他沿着空旷的站台走到尽头，坐上便捷换乘的电梯进了候车厅。

手机震动，他迅速摸出手机来看。

【F：上车告诉我。】

【一鸣惊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