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证据,再往源头查的话对景陆舟不利。
可是这不断浮出水面的真相、惨死的普通百姓、仗势欺人的恶霸奸商、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
哪怕郁泽清放下这些悲天悯人的想法,回到她自身,下一个受伤、受害的,会不会就是她呢?
检测到宿主情绪低落,系统自动播放了许多劝她想开些的大道理。
虽然那些大道理确实有用,但由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声播出来,有种莫名的搞笑。
景陆舟临时去处理了些事情,回来和她吃晚饭,这时郁泽清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看起来正常多了。
借着吃饱消食的由头,景陆舟带她出去散步。
文檀街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两人在岸边慢慢踱步,黄昏时的风带了些凉意,白天热闹的河道此时鲜有船只。偶尔出现了个船夫,也只是在把船靠岸系紧缆绳,回家吃饭去了。
“方才见你没吃多少,是为着纺织司的案子心里不爽快、没胃口吗?”
郁泽清回过神,她不记得自己吃多少,只能回答:“可能是中午吃得多,没消化完吧。”
“抱歉,是我拉着你跟我一起办案,不管结果如何,案情确实太沉重,让你难受了吧?”
因为系统的开导,郁泽清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她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您干嘛道歉啊,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跟着您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行至岸边一处木亭,这个亭子与她见过的不一样,亭柱之间有半人高的栏杆。大刘看了看上面的痕迹,解释说这栏杆应该是用来拴马的。
郁泽清正仔细观察,忽然听见景陆舟问:“我没能替吴柔婉伸张正义,你会觉得我这个王爷很没用吗?”
她转过头看着景陆舟,眨巴了两下眼睛反应了下:“不会啊,不是没证据么。凭一张嘴空口说啊?谁会相信。”
“那,你说过想让我整顿府衙,我也没能做到,你会很失望吗?”
郁泽清被逗笑了,平日里潇洒高冷的王爷为何突然变了样:“王爷您怎么了,您不是说过有苦衷么,我记着呢。”
“可我觉得你好像……刚开始和我一起去查案子的时候,特别积极地跟我讨论。自从知道结果后就闷闷不乐,也不怎么同我说话。”
郁泽清努力回忆,刚才吃饭的时候景陆舟没喝酒吧?怎么这会儿跟那次元宵酒后一模一样了?
当时拉着她,问是不是因为曹修来府里拜访而不高兴了。
尊贵的王爷,好像开始在意一个普通女子的反应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有些……反差萌?
郁泽清斟酌之后,决定认真回答:“王爷,跟您说实话,我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这对您来说重要吗?我只是一介草民,您何必考虑我呢,这些官场上的事我相信您自有决断,根据形势有所为、有所不为。”
景陆舟低头看着她,表情起了变化:“不是的,郁泽清,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如果你说想让我做什么,我会为了你去做的。只是你总不明说,把我推得远远的、架得高高的,我也猜不准你的心思,只能试着对你好。”
她瞳孔微颤:“您……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得了您许多照顾,店铺、礼物、还带我们吃喝游玩……”
景陆舟无奈道:“这些算什么!不过是几个小钱罢了,我希望你向我要更多、让我为你做更多……”
她问:“为什么?!”
“还有,这怎么能算小钱呢,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您给的已经足够了。”
“是,对您来说是小钱,可是您有替我们想过吗,您给的太多我们该怎么偿还呢,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您总说我们救过您,所以这些钱财礼物和照顾我们可以心安理地拿着。但您也救过我们啊,早已经抵了,人的命哪有贵贱呢,不是说您身份贵重所以就该一直还我们……”
一直以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财富差距,让郁泽清憋了不少心里话,她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景陆舟听完后苦笑了下:
“郁泽清,你真以为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吗?”
“好,你要算这个救命的账的话,我来告诉你,早在见你第一面时,我已经救了你。”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大不敬之罪吗?羊街那个人我连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不过是寻个由头救你罢了。当时你慷慨陈词逼着我为百姓申冤,可我初到封地、被皇兄派人监视着,哪里敢管这些事情?但我又不忍见你被那狗杂碎报复……”
她不敢再看景陆舟的眼睛,默默地低下头。
“郁泽清,我不要你偿还什么钱财,我巴不得你欠着我的,越多越好。”
她明知不能问,却还是缓缓道出:“您……图什么呢……”
“你这么聪明,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呢?”
郁泽清仍旧低着头,不敢面对失控的局势:“哦……那个我得回店里了……”
她还没挪出半步,就被拦住了去路:“还跑!又跑!每次都顾左右而言其他!郁泽清你真是要气死我!”
吓得她不敢动。
“好,你不说,我来说。郁泽清,我喜欢你,我景陆舟喜欢你,你呢,你对我有何想法呢?”
突然被捅破了窗户纸,她下意识深呼吸缓解紧张,眼前的情况对她来说太过复杂,郁泽清第一反应是逃跑。
这次景陆舟没那么轻易地放过她,随手一搂郁泽清就跌进了他怀里。修长有力的大掌卡住她腋下,像提溜起一只小猫儿似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栏杆上坐着。
郁泽清被一连串迅捷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在了一个硌屁股的东西上,那东西滑溜溜的、她又没其他着力点,差点儿后仰栽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条件反射抓住了景陆舟的肩膀,可那肩膀太厚实,她一只手握不住,只好拽紧了他的衣裳。
同时景陆舟的手掌顺着诱人的弧线下滑,两只手合拢,刚刚好是郁泽清的腰围。
完完全全地掌控住了她。
惊魂已定,郁泽清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双脚离地坐在栓马绳的栏杆上,比景陆舟还高半头。
“你!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呢……”
她松开一只手扶着栏杆,想要跳下去。
“没人。”
景陆舟手上随便使了些力就让她动弹不得,上前一步卡进她腿间,瞬间两人更近。
他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郁泽清,感觉到她慌乱的呼吸洒在他额头,似是很满意现在的姿势,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再细微的表情也无处遁形。
“你总是低着头,我看不见你的脸,只好出此下策。”
太近了。
景陆舟的脸,以她从未见过的角度和距离,硬生生地怼在她眼前。
浓黑的眉,毛流清晰可见,薄薄的眼皮下是鸦羽般的睫,密密匝匝地护着流光溢彩的眸。那双眸子中的热切、探究让她不敢直视。目光迅速划过英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最后停在他的衣领。
此处好像比较安全。
余光里他的唇翕张:“郁泽清,你看着我!回答我!给我个痛快!”
她不敢抬眼看,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持靓行凶。
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这样随便勾引人,逼着别人承认喜欢他……真是过分……
见她装哑巴,景陆舟使坏地在她腰间捏了捏。
“说话。”
郁泽清被痒得一激灵,含糊道:“我……不知道……”
“好,我换种问法,你讨厌我吗?”
“没有……”
“那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吗?”
“没有……”
“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景陆舟抬手,隔着极近的距离罩住她的侧脸,见她不反感,便将手稍稍往前一推,贴上了莹润白皙的皮肤。
“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说完,指尖抚过俏丽的下颌线,掠过她荏弱修长的脖颈,停在了某处轻轻按着:
“心跳得这么快。”
郁泽清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配合着这张蛊惑人心的脸,杀伤力太强,她不由得往后仰一些拉开距离,勉强保持清醒。
察觉到她想躲,按在她脖子上的手迅速拢住她的后脑勺往前带,堪堪停在一个危险的位置。
再近一分,就是鼻尖相贴。
她看到景陆舟的眼睛里满满当当,映出她的脸。
“郁泽清,说实话,喜欢我吗?”
“……嗯。”
轻轻的一声鼻音,似有似无。景陆舟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捧住郁泽清微凉的脸:“你说什么?”
郁泽清分神了一瞬,去感受他的手心的温度。
热热的。
真好。可惜不会是她的。
突然有一点难过,但她却笑了笑,缓缓开口:“不喜欢的话,是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
景陆舟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改,直到你喜欢为止。”
郁泽清抿嘴笑,她有那么好吗?眼前这人也太执着了。
“哦。”她松开一只手,理了理景陆舟肩旁,被自己攥皱巴了的衣料。
“那,如果我喜欢上你了,然后呢?”
景陆舟揉了揉她的脸:“那我要……”
他突然想起什么:“等下,你之前说不想成亲,不会还作数吧?”
郁泽清差点儿忘了自己曾在医馆说过的话,被他一提醒,有些好笑道:“作数啊。”
景陆舟很头疼似的闭了闭眼:“郁泽清!你都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嫁?别折磨我了……”
她憋住笑,拍了拍他肩膀:“谁折磨你了,堂堂一个王爷,肯定有大把贵女千金排着队愿意嫁呢!就是邻国的公主也娶得。”
景陆舟捧着她的脸晃了晃:“我不要别人!就要你!”
唉……
郁泽清突然发现天色渐暗,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拉下景陆舟的手,随即被反握住。
“天黑了,回吧,您说的事……容我想想。”
景陆舟握紧了她的手:“好,我等着你,多久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