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泽清暗自庆幸,正好可以逃过这麻烦的对话。
“哟,那是来找您的吧!瞧着像是有急事。”她迅速岔开话题。
那个小厮翻身下马,上前一步跪下双手抱拳。
郁泽清赶紧往旁边闪,离开他的行礼范围。
“王爷万安。宫里来人了,请王爷移驾回府接旨。”
这可是个要紧事!圣旨谁敢怠慢?
景陆舟立刻喊大刘牵马,郁泽清眼睁睁看着大刘刚舀了一勺饭正要要往嘴里送,听见命令后迅速起身。
可惜了阿锦做的饭……不过重要的不是吃饭,而是俩人一起做饭的过程吧嘿嘿……
景陆舟一边走一边指了个侍卫:“你留下,送郁泽清回家。”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整理缰绳和郁泽清说:“别贪玩,早些回去,晚上冷。”
郁泽清赶紧点头道谢。
景陆舟扯紧另一侧缰绳,调转马头方向,带着几个人风驰电掣离去,留下这些小老百姓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乖乖!这可是圣旨!不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哪里能跟圣旨沾上边!
大家纷纷猜测是什么事情,最后要求郁泽清一定要打听到,回头讲给大家。
郁泽清乱七八糟地答应了一通之后,阿锦把她拉到一边:
“泽清啊,跟你商量个事。”
郁泽清脑袋一歪,耳朵偏向她:“请讲。”
阿锦有些羞涩:“就是……以后王爷要是来店里找你,你有空了就喊我下楼,我把做好的帆布包拿下来。”
郁泽清咂摸出她的真实目的后,努力绷住了嘴没笑得太明显。
“好的好的,我会记得的!”郁泽清点头保证,没戳穿阿锦的小心思。
阿锦太害羞了,要是直接说出来,她一定会懊恼好久。
不过大刘虽然样貌不错、身强体壮,但是天天跟着景陆舟,而且家里又有个听起来不太好相与的娘。
阿锦要是和大刘在一起了,会是一段良缘吗?
所以郁泽清也是有点儿替阿锦惆怅,但人家私人感情她也不好过多干涉,只能被动帮忙、侧面打听、暗中留意。
·
第二天郁泽清正在柜台后面吃饭,景陆舟突然出现。
“你已经吃上饭了啊!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
郁泽清嚼着馒头:“嗯?您还没吃饭呢?”
景陆舟叹气:“今日有公事忙,回来晚了。府衙附近没有我想吃的,就顺道来你这里。”
郁泽清点点头,然后问:“那,您想怎么吃呢?”
他回头:“大刘,去泰辉楼买些回来吧,咱们在店里吃。”
郁泽清想起阿锦的嘱托,立马叫住大刘:“等等!”
然后她跑到楼梯口把阿锦喊下来。
“阿锦,你刚才不是没吃饭么?跟大刘一起去泰辉楼买些回来吃吧!”
阿锦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
郁泽清偷摸观察了一下大刘,他见到阿锦之后微微笑了笑。
郁泽清心想:有戏啊有戏,大刘平时可是个不苟言笑的冰碴子。
目送两人出门,回过神来发现景陆舟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坐回柜台后拿起馒头,准备配着小碗菜继续啃。
吉城人大多都吃米饭,卖馒头的餐馆可不常见,幸好她的店附近就有一家。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捏住馒头的另一端:“分我一半。”
郁泽清有点无语,只好捏住自己这边,手腕转个角度,和景陆舟同时施力把馒头撕成两半。
然后景陆舟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筷子给我用用,我吃口菜。”
郁泽清突然不是很想给,最近胆子也是大了许多。
她扬了扬下巴:“您馒头拿过来。”
景陆舟照做。
郁泽清夹了一筷子菜,景陆舟立刻明白了,把馒头撕开的那一面朝上,接住。
他用另只手掌心朝上放在馒头下,防止菜掉地上:“我头一次这么吃。”
说完咬了一口,饶有兴趣地嚼着。
菜的口味一般,但景陆舟觉得这个吃法十分新鲜好玩。
郁泽清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她在王府跟景陆舟吃饭时的场面,再对比现在,有种带着首富吃路边脏摊的反差感。
景陆舟坐下后,郁泽清好奇地问他办什么公事去了,他就大概讲了一下。
昨天景陆舟着急回府接旨,是因为皇帝让他负责查一件案子。皇帝对吉城府衙调查后报上去的结果非常不满意,于是指定他老弟来办。
景陆舟本来因为皇帝没放权给他,就没插手过地方政务。这下好了,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干点实事了,十分有冲劲儿,大清早就跑去府衙看卷宗。
吉城水土非常适合养蚕缫丝,所以因地制宜建了专供皇室的纺织司,用来织造各种极品名贵丝绸。并且供养了一批技艺精湛的绣娘,皇室的各种朝服、吉服、日常衣裳大部分都出自这里。
除夕那晚,或者说大年初一的凌晨,这个官造纺织司莫名其妙地着火,一夜之间把工坊烧个精光。各种半成品料子、存货原料一点儿也没剩。
好在因为过年,绣娘和工人们都回家团圆了,无人伤亡。
事情一出,府衙肯定瞒不住,只能快马加鞭上报朝廷。损失的钱还在其次,关键是复建纺织司的工坊、再重新运转起来需要数月时间,这期间皇室没有新衣服可穿,皇帝和娘娘们实在忍不了。
皇帝知道后当即下令彻查原因,但大半个月过去了,府衙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抓了纺织司的看门大爷扔进牢里问罪。
皇上龙颜大怒,觉得这帮人拿着朝廷俸禄在耍他玩。
来传旨的公公和景陆舟透露,是首辅和皇帝建议让王爷来查,皇帝欣欣然接受了这个意见,下了旨。
聊到一半的时候李家四人吃完饭回来,也凑着听了一耳朵。
郁泽清看李婶似乎有话说,但害怕景陆舟,所以只是动了动嘴没出声。
于是她示意李婶直说。
李婶提供了个重要线索:她也听说过纺织司着火,但很奇怪的是,除夕那天夜里吉城下了雨,按理说不是很容易着火的。
景陆舟一下子就皱紧了眉,他不知道下雨的事,上午在府衙看的卷宗里并没有写。
饭来了,景陆舟要用膳,聊天暂停。
郁泽清发了会儿呆,小声自言自语:“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吧。”
景陆舟听见后放下筷子:“你也这么想?”
“对,都过年回家的话,那应该不会有明火。能把一个工坊在有雨潮湿的情况下烧干净,应该是有人故意的。”
郁泽清手支着头思考:“但是那个看门的大爷……何必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毕竟出了事的话,每个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她又问:“您只去了府衙看卷宗吗?还没去纺织司?”
景陆舟回她:“下午去。”
“哦哦……”
“你想去吗?”
“啊?”
景陆舟笑道:“你同我一起吧?帮忙出出主意。”
郁泽清有些迟疑:“这……不好吧?您是去办案,我会添乱的。”
他摆手:“不会。我看你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有些新奇的点子冒出来,或许对办案大有裨益。”
郁泽清想去。这多好玩,能见到不同的人和事,她天天闷在店里做生意太无聊了。
“去吧?你若担心店里生意,我给你开工钱,权当聘你来当我的军师。”
她赶紧说:“工钱就不用啦,您管饭、管来回车马就行,我跟您去涨涨见识。”
“好,那咱们谈妥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去纺织司。”
“没问题!”
·
“嘿哟!纺织司这么远啊。”
郁泽清抓着车框灵巧地跳下来,大刘还没来得及扶她。
此处是吉城城南,偏离城区,再往南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
她原以为会看到一片废墟,但纺织司的外墙还好好的。从正门看,完全想不到这里发生了火灾。
这是朝廷的案子,她又没什么正儿八经的身份,因此她没多嘴在这里问,只是默默地观察分析。
看门的人早已接到通知,很快就放行让他们进去。
进了第二道门之后,触目惊心的事故现场呈现在他们面前。黑黢黢的碳木横七竖八交叠着,快跟郁泽清差不多高了。她踮起脚尖向前望去,房屋残骸占地面积非常广能想象得到原先这个工坊规模之大。
她看了看四周,这个工坊大概是木结构所以烧得起来。工坊周围是一圈石墙,而且和工坊之间有不小的距离,隔绝了火势。
景陆舟去废墟旁查看,郁泽清跟着他绕了一圈,看不出什么来,全是焦木。有的木头粗且大,郁泽清很怀疑这种建筑要烧成这个惨状,得多大的火才能办到。
景陆舟和纺织司的人聊天,询问了一些情况。
看门的人是轮值的,除夕夜里、现在在牢里的门子是个鳏夫,所以不回家过年。那个鳏夫性格温厚,平日里老老实实干活没惹过事。
门房旁边是一些护卫的住处,每日绣娘工人们收了工,他们会巡逻一遍。除夕当晚有五个值班的,因为过节偷偷喝了些酒,睡得很熟,虽然失职但却被排除了故意纵火的嫌疑。
初一上午府衙接到消息后来检查过现场,景陆舟问他搜查出什么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查到。
嗯?突然眼神闪躲、说话结巴?
郁泽清意识到他有所隐瞒的时候,立刻看向景陆舟。景陆舟刚好也看向了她。
很好,景陆舟也发现问题了。
这个门子应该不会说什么有用的了。瞧这样子,是被上面的人交待了不准说。
出了纺织司后景陆舟带她直接去了大牢,提审除夕当夜值班门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