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第31章 （1）

看到后面，白柯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难言的悲恸涌上心头。

他做了什么？

竟然相信他是杀人犯，相信他是个坏人，这么多年，他恨他杀了林莫的母亲，恨他让他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可是他竟然和他一样，是个卧底警察！

他是警察啊！

为什么他会死在同伴的手里？

为什么死后还要背负一身污名？

白柯哭得浑身颤抖，他抬起头看向沈刚，几乎厉声问道：“警局就没有人知道他是卧底吗？当年的绑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警方要开枪射杀他？！”

沈刚神色有些凝重：“对不起。”

白柯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卧底了？”

沈刚直视他，慢慢道：“我只是怀疑，直到看到这封信，我才确认。当年白青胡的联络人应该是我的恩师胡宇凌，他死于车祸，我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了，他跟我说有个卧底，但他还没来得及说是谁就死了。”

过了会儿，沈刚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没停止调查，那年我找到你其实也不是偶然，当时我怀疑白青胡是卧底，想从你身上找找线索，可是我观察你很久，发现你对此一无所知，反倒让我起了把你培养成卧底的心。”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白柯的声音有些嘶哑。

“如果他不是呢？你会更加失望。”

白柯无言以对，他想，他不是个好儿子，他渴望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而不是个杀人犯，他甚至没有去想过他可能是被冤枉的，就已经给他定了罪。

他选择当卧底，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挑衅呢？

他就是要告诉他，他跟他不一样！

可到头来，他却是在追随他的步伐！

白柯捂住脸，眼泪从他的指缝中不断地涌出。

“别哭了，你先看看这个。”沈刚说着，掏出一张旧照片递给白柯。

白柯抹了把泪，接过照片，只一瞥，他的瞳孔就微微一缩，照片里是三个在酒吧把酒言欢的男人，上面的人都还是年轻时的面孔，其中一个是白青胡，另外两个则是封二爷和秦三爷。

看他们的神态，彼此间应该是极其熟稔。

白柯怔了怔：“难道他当年调查的对象就是封二爷和秦三爷？”

“你再看看这个人。”沈刚指了指照片上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他低着头，专心地玩着手中的游戏机，他的脸完全看不清，但隐约能感觉到年纪很小，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

“这个孩子有问题？”白柯看向沈刚，目光里充满疑惑。

沈刚又拿出几张照片，放到桌上，几张照片上都是封二爷和秦三爷的身影，每一张照片都有那个男孩，但都很模糊，看不真切。

“这个孩子的身份查不到吗？”

沈刚摇头：“这几张照片是我重新去翻恩师的遗物才找到的，除此之外，再无线索。”

白柯沉默了会儿道：“我知道我们应该去找什么。”

“白青胡的卧底日记？可能早就被毁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一试！”

“已经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要是回去，危险重重。”林莫看着目光坚定的白柯，轻声说道。

其实从沈刚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他的决定，可他却仍然自私地希望他可以放弃这份危险的工作。

“沈队说有人把那件事压了下来，暂时没听到风声有人要对我下手。”白柯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完成这件事，我此生不会心安。”

他要继承父亲的遗志，要完成他还未完成的使命，要为他洗去污名，要让他的魂魄，在死后也能在警队归队。

白柯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江市，那是他的老家。当年白青胡经常在江市和韩市两地奔波，他本应该去他韩市的住处找的，但是那个地方早已被拆掉，就算卧底日记在那里，也早就找不到了。

而他一直记得，白青胡出事之前，曾经背着一个包回过家，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把卧底日记藏在了家里，那他一定能够找出来。

可他还没上高速，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白柯坐在车上，看着围堵在他前后的几辆黑色越野车，眉头微微一皱。

前面一辆越野车的车门一打开，白柯就看到江肖尘从车上下来，只见他走到车窗前，开口道：“开门。”

“白柯瞪着他，不吭声。

江肖尘弯了弯唇：“不肯开？”

他看向身后的阿成，冷着脸吩咐道：“把车门给我砸了。”

“……”白柯立刻识相地开了车门。

江肖尘这才重新弯了弯唇，将白柯从车上一把拽了下来，塞到了他的越野车上。

“江肖尘，你到底想做什么？”白柯有些气急败坏。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有些怀念。”江肖尘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慢慢道。

“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饭了？”白柯无语。

“哦，那就现在去做吧。”

“……我只会煮泡面！”

“那就煮泡面。”江肖尘闭上眼，随意地道。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白柯心里惦记着白青胡的卧底日记，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车上。

他悄悄地看了眼江肖尘，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这个人的恐惧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也许是仗着自己照顾了江肖黎三年，所以才赌他会对自己留几分情面；也许，是因为他虽然残暴，却始终不曾真正伤害过他，甚至一度纵容他；更或者，是因为他明知他是卧底，却没有杀了他，应该一切只是照顾吧，这么多年他应该养成习惯了……

没错，把他的身份压下来、让他不至于被曝光的人，是江肖尘。

放眼整个韩市，除了那个神秘的封狼，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其实白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煞费苦心地为他掩护，以他的性格，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天，就应该直接一枪毙了他。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他身份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早在那件事之前，就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那么，是在他“复活”后，还是在他假死前？

一想到江肖尘可能一早就知道他是卧底，白柯就觉得自己的心跌入一片深渊中，惊恐、颤抖、愤怒……还有绝望。

“看着我做什么？”江肖尘突然睁开眼，冰冷的眸子里泛着一层层的迷雾，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想看看你有没有变丑。”白柯不动声色地移开眼说道。

江肖尘突然朝他凑过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那你觉得我变丑了吗？”

“没有，你还是韩市第一美！”白柯脱口而出。

江肖尘的眸光微微一沉，嘴角浮起一抹危险的笑意：“看来你果真不再怕我了。”

白柯一阵懊恼，谁不知道江肖尘最讨厌别人说他美啊！

“好吧，我才是韩市第一美。”白柯翻了翻白眼。

“扑哧”一声，前排有个小弟笑出了声。

江肖尘冰冷的眸子里也似浮现出一抹笑意，没再为难他。

白柯趴到车窗上，看着前前后后的越野车，忍不住问道：“青云会的老大这么！威风吗？出行这么多车跟着。”

“所以不要想着逃。”江肖尘掀了掀唇。

车子很快驶进了江肖尘的别墅，一进门，江肖尘就推了推白柯：“去吧，煮泡面的时候到了。”

“……”白柯没想到江肖尘还真让他煮泡面，认命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