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到身上,带来别样刺激,海风呼啸而过,白柯觉得自己像一只鸟,挣脱鸟笼,飞向天空。
他紧紧地抱着林莫的腰,以防自己被这惊人的速度给甩下去。
“阿莫!”白柯兴奋地喊了一声,“太刺激了!”
林莫听了,觉得更开心,一个急速转弯,引得白柯尖叫连连,但他知道他并不是怕,而是兴奋。
摩托艇的速度很快,两人驰骋在海面上,林莫指着远处的一片海域道:“看到了吗?那边就是大堡礁。”
“我们离大堡礁这么近?”白柯一愣,他知道这个小岛是在澳洲,离昆士兰很近,但没想到原来就在大堡礁附近。
“想过去玩吗?”
“想!”白柯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
“那就走了!”林莫加快速度,往大堡礁的方向而去。
“阿莫,摩托艇太好玩了!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白柯兴奋之余,忍不住在林莫耳边问道。
“一切能令我短暂地将你忘却的事情,我都会去尝试。”林莫沉默了会儿,回过头轻声说道。
他玩过跑酷、试过高空跳伞、参加过极限冲浪……他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只为了忘掉一个让他恨而不能、爱而不得的人。
可他尝试过所有,却发现忘记他,是比死亡还要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他放弃了,他妥协了,他回来了……
林莫的声音被摩托艇的声音盖过,但白柯却仍然听懂了他的话。
他的心微微一痛,他突然松开林莫的腰,伸展双臂,迎着风,向着浪,朝着这广袤无垠的天空,大声喊道:“林莫,你听着!”
林莫的呼吸一窒,然后他就听到了此生听过的最美的誓言——“我爱你!以有限的生命,永恒的灵魂!”
白柯的声音很响亮,他高昂着头,向着这头顶的蓝天、脚下的大海起誓,终此一生,只爱他一人。
林莫的心像是受到猛烈的激荡,他突然由衷地笑出来,那笑声由内而外,由心到身,由身体到灵魂,他猛地站起来,纵情欢呼了一声,身下的摩托艇仿佛有了生命,在海面上自由驰骋开来。
白柯清脆的笑声响彻海面。
这么多年,白柯其实从没真正度假过,他不是没出过国,泰国、柬埔寨、缅甸……他都去过,但每次去都是危险重重,哪有时间玩乐?
江肖尘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带他出去玩,可那对他而言更是煎熬,因为那个男人比任何毒贩都还要危险。
白柯印象最深的一次游玩,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其实也不算游玩,应该说是户外拓展。
学校组织夏令营,他和林莫都参加了。
整整一个月,他们朝夕相处,接受训练。
那时候,他们经常谈心,谈人生谈理想,当然,更多的是他在说,林莫在听。
那时候月光很亮,他们坐在树下,觉得时光漫长,成长太慢,可没想到,一转眼,七年已经过去。
他们错过了彼此最应该肆意绽放的年华,就好像还在光阴里嬉闹的青涩少年,一回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光阴的彼端,眉眼里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沉重和悲凉,再无青涩可言。
所以这次意料之外的度假,对白柯来说,就像是上苍给予他和林莫的一种成全。
他何时敢想象,可以和林莫度过这样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呢?
一个月后,岛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时的白柯和林莫刚从海里冲浪回来,正有说有笑地上了沙滩,就看到一个戴着夸张的大草帽和墨镜、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的人,坐在沙滩上看着他们。
两人俱是一愣,白柯盯着那人看了会儿,有些迟疑地问道:“沈队?”
林莫一听,嘴角的笑容顿时敛了敛。
沈刚站起身,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歉意:“不好意思,你们的假期恐怕要结束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亲自来了?”白柯敛了神色,疾步走上去问道。
沈刚没说话,只是四处看了一眼。
“进屋说吧。”林莫开口道,“那里的安保系统,连只苍蝇飞进来都能检测到。”
沈刚点了点头。
三人走进白房子,林莫给沈刚倒了杯水,道:“你们在这儿慢慢聊,我去换身衣服。”
林莫一走,白柯就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沈刚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白柯:“前几天我去了趟你老家,在你家信箱里发现了这个,你看看吧。”
“信?”白柯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他低头看了看,面色突然白了白,因为信封上的寄件人一栏写着:小熊。
“小熊是你父亲白青胡吧?”沈刚问道,见白柯面露疑惑,他有些歉然地道,“抱歉,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看了信。”
白柯小时候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公仔,是徐欣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给它取名叫小熊,天天抱着它睡觉,后来搬家时弄丢了,虽然白青胡给他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但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寄件人写着“小熊”,知道他很多兴趣爱好,他高兴坏了,自此开始跟“小熊”做起了笔友。
白青胡出事后,他在家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厚厚一沓信,都是他写给小熊的,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给他写信安慰他、和他做朋友的小熊是他的爸爸。
杀人犯爸爸。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白柯的手有些抖。
“我查过了,是一家慢递公司寄过来的,说是寄件人在他们那里交了十五年的寄存费,让他们十五年后寄出来。”
“为什么?”白柯有些不敢看信,只轻声问道。
“你看了就明白了。”
白柯深吸了口气,慢慢打开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白柯的眸中顿时浮起一层水雾。
致我的儿子阿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知道小熊的身份了。
对不起,爸爸骗了你。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说明爸爸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死去,想必不会太光荣,可能还会沾满污点,你的人生可能也会因我受到不好的影响。
我迟疑很久,要什么时候告诉你真相,现在可能正好,你二十五岁了,已经有了足够承担生活的能力,不至于太年轻冲动,也不至于老得忘记我。
在你的印象中,爸爸应该很少回家,可能周围的人会告诉你,我沉迷赌博,甚至吸毒贩毒,其实爸爸并不在乎在别人心目中我是什么形象,但我不能让我的儿子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社会败类。
阿柯,这个社会有很多坏人,他们用毒品毁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因为毒品走上犯罪道路,毁掉自己的人生。
所以社会才需要爸爸这样的人忍辱负重,混迹在他们中间,找到那个罪恶的源头。
没错,儿子,爸爸是个警察,爸爸从来没穿过警服,但我一直在做能让你骄傲的爸爸。
写这封信之前,我听闻一个噩耗,我的联络人意外身亡,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他一死,我彻底孤立无援,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卧底,我已经预料到我的结局。
所以我留下这封信,我总要让你知道,你的爸爸不是人渣、不是社会败类,他仍然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值得你为他骄傲。
不要再为我的死伤心,也不要为我报仇,或者昭雪。
你要好好过你的人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此,爸爸才能含笑九泉。
——爱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