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贞锦此话一出,顺妃高抬的手僵在半空,她望着武贞锦那张威严的脸,霎时有些恐惧的缩回手,朝着阻拦她的大宫女怀中躲了躲。武贞锦刚才发怒的神情太像陛下,不怒自威,让顺妃一下子晃了神。
顺妃自小被父兄娇宠,性子轻狂,入宫后更是极受宠爱,她本以为熬死了缠绵病榻的皇贵妃,连四妃之首的庄妃也暴毙而亡,她便能顺理成章的更进一步,成为后宫之主,哪成想武贞锦横插一脚,让她的愿望彻底落空,她怎能甘心。
“你这贱妇,原与二殿下有婚约,如今二殿下尸骨未寒,你便转头投入他父皇的怀抱,你可有丝毫廉耻之心?你就不怕他夜里入你梦中,骂你寡廉鲜耻?”
武贞锦倒想让韩聿入她梦中,可惜韩聿和她苦命的孩儿皆未曾到她梦中片刻,让她连在梦中见他们片刻的机会都无。
“你为何一言不发,可是心虚?”
顺妃原本还骂得起劲儿,可武贞锦双眼无神,似是魂游天外,这副无视她的举动让她一时失了骂人的乐趣,反倒期待武贞锦似刚才那般回嘴,她才好能继续骂下去。
武贞锦慢慢自悲伤种回神,轻蔑道:“你骂够了吗?”
顺妃见武贞锦这副神情,越发气不过:“自是没有,你若想听,我还有千百句等着你!”
武贞锦则不给她机会,轻轻抬手,身后的侍卫们小跑上前,纷纷跪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自今日起,日日掌嘴三十,将顺妃关进冷宫,无我懿旨,不得放她出宫门半步。”
“奴才遵旨!”
四位侍卫回声后起身,就要去捉拿一连不可置信的顺妃,顺妃暴怒不已:“武贞锦,你可知我身居妃位,岂是你可轻易处置的?更何况你可知我父兄是谁,就凭你也敢轻易造次?你就不怕我母家对你发难?”
武贞锦日夜在老皇帝身边学习政务,怎会不知顺妃母家的来历,可是她并不惧怕:“我该怕吗?你父兄前几日已经因通敌叛国之罪进了牢狱。陛下昨日拟旨将你母家上下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没为官奴。你如今能忝居妃位,不过是陛下念及旧情,饶你一命罢了。谁知你与你父兄一般不像话,以下犯上、口不择言,本宫处置你,谁敢说个‘不’字!”
顺妃被侍卫架住就要往冷宫方向拖,可她仍被打击的未能缓过神来,半晌才想起挣扎,怒号着:“你胡说!我父兄一向忠君爱国,在战场中浴血奋战,你怎敢如此污蔑于他们。况且这些天你一直闭门不出,如何知晓前朝之事?”
武贞锦自是不会再跟她争辩,这些天她虽一直称病不出,可太宸殿日日有太监给她送来奏折,她亦是察觉出老皇帝心急的原因,自小产后她能勉强坐起身后,她就一直坚持日日批阅奏章,自是对前朝之事了如指掌。
老皇帝听闻了武贞锦处置顺妃的禀报,依旧面无表情的喝着保命的汤药。
陈公公觉得武贞锦越发嚣张,似有恃宠而骄的意味,也怕陛下生气,便试探着问:“陛下,您看顺妃娘娘那边......”
老皇帝连着咳嗽几声,冷声道:“按照她说的做吧,顺妃咎由自取,将她贬为庶人。”
陈公公便知陛下想杀鸡儆猴,帮武姑娘在宫中树立威信,助她日后接管前朝后宫。
“喏,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定不会再让其他人叨扰皇后娘娘。”
夜里赤玖守在武贞锦床前值夜,隐约听见小姐睡梦之中发出呓语,伴随着似有似无的抽泣声,在偌大的风栖宫中格外悲切。
赤玖担忧的自榻上起身,凑到床边,轻轻推着武贞锦的胳膊:“小姐,您做噩梦了,醒醒。”
似是被顺妃的话影响,武贞锦夜里便梦见了韩聿在战场之中厮杀,渐渐被敌人逼到绝路,为了不被众人抓住后拿他的尸身去领赏,他毫不犹豫的骑马跨越山涧悬崖,连人带马一起跌落山涧,尸骨无存的画面。
泪滴顺着武贞锦的眼尾滑落,她的额间遍布汗水,她梦见韩聿一遍遍的质问她为何抛弃他,为何不坚守她二人的诺言,为何不保护好她二人的孩子。
武贞锦除了委屈的摇头哭泣,什么话也说不出,她的愧疚在此刻到达顶峰。
被赤玖焦急的呼唤吵醒,武贞锦疲惫的睁开双眼,抱着双腿坐在宽阔的床榻上,她的头倚在双膝之上,久久无法平静。
“小姐,您做噩梦了,奴婢吩咐御膳房给您熬制一碗安神汤吧。”
武贞锦拉住赤玖的手腕,声音喑哑:“不必吵醒他们,我只是梦见了他。”
赤玖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坐在床边,心疼的抱紧蜷缩在床榻上的小姐,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小姐,二殿下若泉下有知,自会知晓您的不易。您不要再日日愧疚,放过自己吧。”
武贞锦今日试过婚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才切实意识到婚期将近,一切皆要成为定局,自此之后,她便和韩聿再无瓜葛,她为后,他为子,他日史书工笔,再无回环的余地。
大婚当日,武贞锦早早被宫女唤醒,任由众人为她梳洗打扮,为她穿上厚厚的婚服,戴上重重的华丽凤冠。
负责梳妆的宫女皆是宫中老人,本来早早准备了一箩筐奉承的话,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博些好感。可此刻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面色凝重,没有半分喜气,她们便不约而同的选择闭口不言,唯恐惹娘娘不悦,适得其反。
文绣白亲自为武贞锦整理袖口的褶皱,待婢女们散去,她才抚着武贞锦的肩膀,安慰道:“纵使不开心,日子也总是要过下去。与其沉溺过往,不如朝前看,总会踏出一条新路来。”
武贞锦抬手覆在文绣白的手上,透过铜镜和文姐姐对视:“嫂嫂莫要为我担心,今日宫中人多眼杂,姐姐带着褚儿与懋宁在一处,莫要往人多的地方凑,以免被人冲撞。”
太宸殿前二十七阶汉白玉石阶被红毯覆盖,文武百官早早静立在殿前的平台两侧等候皇后娘娘的到来。
武贞锦在红毯另一头站定,缓缓迈出第一步,所经之地,百官叩首,高呼千岁。
太宸殿前暖阳挥洒,映衬的武贞锦一袭金丝绣制的红色婚服,越发璀璨华丽。
她一步步走着,走向既定的未来。
她曾梦想过嫁给韩聿那日她将如何欢喜,现如今一朝梦醒,望着太宸殿前那个需要被太监搀扶才能勉强站立的虚弱帝王,她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与杀机。
今夜,她将为义父和红炉寨的百姓,为原本快乐鲜活的姣儿,为无辜遭难的韩聿,为她那个尚未出世便早早夭亡的孩子,为被割掉手指的褚儿向这个昏聩帝王讨个公道。即使拼上性命,她也绝不后悔。
入夜,武贞锦坐在喜床之上,龙凤喜烛将偌大宫殿照得亮如白昼。她望着被红绸装饰得喜庆非常的宫殿,心中却只有无尽的压抑和苦楚。
老皇帝应付完前朝的百官,一步三喘的被陈公公送进了喜殿,武贞锦听着老皇帝撕心裂肺的咳嗽,便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今夜若是她不动手,只怕他便会寿终正寝。
武贞锦怎会允许他如此轻易的死去,她已经按耐不住心中激动,待陈公公递上合卺酒,她趁其不备,抬手端酒时将指甲缝隙中藏着的药粉撒进酒杯之中,老皇帝端着酒杯,却咳嗽不止,一失手将下了药粉的酒尽数撒在了床榻之上。
“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你们都退下吧。”
陈公公知晓陛下并非为了浅薄的情爱迎娶武姑娘,自是不会在乎那些象征夫妻恩爱百年的繁文缛节,因此他并未规劝,反倒撤走了屋内的所有女婢。
“陛下,贞锦伺候您歇下吧。”
武贞锦不愿与老皇帝共寝,见寝殿内归于平静,她立刻起身想要与老皇帝拉开距离,不成想她刚想后撤,却被老皇帝拉住手腕:“早听闻你医术过人,今日朕有些不适,你来给朕诊脉吧。”
武贞锦早想了解老皇帝的身体情况,曾数次进言想为老皇帝请脉开方,却都被老皇帝严词拒绝,今日他主动开口,武贞锦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武贞锦一搭脉,就将老皇帝的虚透诊断出七七八八,她早就知晓他素来有吞服丸药的习惯,那些道士皆是唬人的方士,惯用朱砂,日积月累,再强壮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老皇帝这个年纪的人。
如今老皇帝早已中毒已久,内里虚空,命丧黄泉只是时间问题。
“如何?”
“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倒也无碍。只需将养几日,便能龙马精神、风采依旧。”
老皇帝审视着谎话连篇的武贞锦,掐着她白皙、软嫩的脸颊,逼着她抬头与他对视:“朕最恨你说谎,你也答应过朕,绝不会哄骗朕半句。今日朕只当你因为繁琐的婚仪昏了头,若来日你再敢欺瞒朕,朕决不轻饶。”
武贞锦被摔在地上,她的指尖扣进地面上的红毯之中,垂着头时脸上藏满无尽的恨意。
周五摔骨折了,在卧床静养。存稿用完了,尽量保持日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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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