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武贞锦从地上匆忙爬起,故作紧张的跪地请罚。
老皇帝深知不可逼她太紧,以免日后她辅佐皇孙时心生逆反,肆意报复。
见武贞锦已有心悔改,老皇帝赶忙换上和蔼笑容,艰难俯身去扶武贞锦。
武贞锦顺势坐在龙床之上,娇羞垂首,藏在袖中的手却骤然攥紧手中银针,只待时机成熟,将银针插入老皇帝的脑中,让他生不如死。
老皇帝满意的欣赏着武贞锦,就像欣赏着由自己一手打造的青花瓷瓶,他一手将眼前这个原本空有美貌的年轻女子,雕琢成荣辱不惊、富有担当的一国之母。他十分庆幸能在油尽灯枯之前遇到武贞锦,助他一偿夙愿,守胥朝江山稳固。
老皇帝心满意足的拍着武贞锦的手,语气释然:“贞锦,朕有了你,便心安了。”
武贞锦死死握住手中的银针,不似心中狠戾,格外乖顺地回道:“贞锦定会尽心竭力统领后宫,为陛下分忧解难。”
老皇帝今日是吃过药才得以参加完整场婚仪,如今早已是体力不支,浑浊的双眼卸去往日的凌厉,显得疲惫不堪,连睁眼的速度都放缓许多。
武贞锦顺势爬上床,自身后为老皇帝脱去厚重的婚服外衫,透过右前方的铜镜仔细观察着老皇帝的一举一动,见老皇帝彻底闭上眼睛,许久不曾睁开,武贞锦才找准时机自袖中抽出长针,狠狠插入了老皇帝的后脑。
银针彻底没入老皇帝的头皮,他此刻反倒头脑清醒起来,睁大了恐惧的双眼望着前方,迫切想开口唤禁军来捉拿武贞锦,却连张嘴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武贞锦信步闲庭地走到老皇帝面前,见老皇帝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愠怒,反倒张狂地笑出声:“怎么,陛下,只允许您将臣妾放在股掌之中逗弄、折磨,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着了臣妾的道?”
武贞锦对着铜镜仔细整理着婚服上的褶皱,随手将发间的步摇摆正,这才笑着回头看向双目通红的老皇帝:“陛下,臣妾得谢谢您将臣妾推上这万人之巅。今日之后,臣妾便是皇孙的祖母,也是胥朝的太皇太后,懿旨一出,无敢不从。”
武贞锦被精致打扮的脸似桃花拂面,此刻她笑脸盈盈,口中却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她却毫不畏惧,因为事到如今,她已无人可挡。
武贞锦随手拿起一支龙凤红烛,拉起老皇帝满是褶皱的手,将火焰轻轻烫过他的手背,老皇帝立时痛到咬紧牙关,额头间的青筋暴起,迫切想要撤回手,却只能任由武贞锦为所欲为。
武贞锦却不曾将红烛移开分毫,反倒戏谑道:“陛下,您兄长活着投身火海,为贺心儿殉情那日,也是这般被火焰炙烤、灼烧。这感觉,如何?”
老皇帝自小对那个便宜兄长痛恨不已,听闻武贞锦知晓他们兄弟二人与贺心儿的往事,情绪越发激动,只觉被武贞锦折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武贞锦肆意欣赏着老皇帝的痛苦,见他被火焰灼烧得痛不欲生,咬紧牙关也发不出分毫痛吟,只觉畅快。她等这一日太久,十年来她日日煎熬,今日也该这罪魁祸首痛一痛,尽力偿还些许,以告慰亡灵。
“陛下可还记得为夺回贺心儿那日,带禁军屠戮的寨子?臣妾在那里生活了七年,您杀光了臣妾的挚友亲朋,只因陛下要保全您和皇贵妃娘娘的声名,那六百六十七条性命便无辜受难。他们的陛下,就是这般对待他的子民,岂不荒唐!”
老皇帝这才明白武贞锦的恨意从何而来,他怒睁的双眼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泪水满溢,双手也被火焰灼烧着发出熟肉般的味道。
“陛下,您不是总疑心二殿下非您亲子吗?陛下果真睿智,您的亲子韩聿,早在您下令屠戮红炉寨那日便被禁军一刀斩杀,是臣妾帮您埋葬了被烧焦的二殿下。可怜殿下小小年纪,命丧父皇之手,英年早逝。”
老皇帝听闻真相,彻底疯狂,拼尽全力想挣脱控制,眉间青筋暴起,望向武贞锦的眼神中满含杀意。他子嗣凋零,这才勉强容下皇贵妃和韩聿性命,谁知他素来瞧不起的贺心儿竟敢瞒着他狸猫换太子,将他耍了十年,他怎会甘心。
“陛下定是恨毒了皇贵妃吧,不过您放心,今日臣妾就送您上路,黄泉路上,您二人有得是时间辨个分明。”
武贞锦边笑边说,走到桌前轻轻拿起酒壶,在床榻前站定,一双素手将壶中白酒尽数倾倒在老皇帝身上,直到酒壶倒空,她才复又举起龙凤红烛,顺着酒渍点燃了老皇帝的衣衫,大火顷刻燃起,老皇帝霎时感觉烈火焚身,灼痛难忍。
武贞锦和老皇帝对视,抬起手轻拍手掌,陈公公被绿领卫捆着扔进了屋,老皇帝彻底绝望,明白此刻大势已去。
武贞锦举着龙凤红烛走到陈公公面前,缓缓蹲下,明明她此刻笑脸盈盈,陈公公却吓得不禁往后缩了又缩。
“公公,今日本宫让你做个明白鬼。”武贞锦一边用火焰去点陈公公的衣衫,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那日你们逼我射箭时,给我用的箭尾是天鹅羽翎,可夺了庄妃娘娘性命的箭尾却用的是竹叶。你们本就没打算让她活命,对不对?”
陈公公望着被火焰包裹的老皇帝,便知眼前的皇后娘娘已然癫狂,他疯狂的摇头,想要试图将一切推给老皇帝,可武贞锦却不肯扯下他口中厚帕,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只一门心思的在他身上点火。
“别说你冤枉,红炉寨无辜被屠戮的老幼妇孺不冤枉吗?你们杀死庄妃时,她连句遗言都没有机会说,她又何尝不冤枉?今日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们为何就这般恐惧了?不过是刀子落在自己身上,便知道痛了。”
武贞锦抬手将银针扎进了陈公公的头中,绿领卫趁着他身上的火焰不大,解开了捆缚陈公公的绳子,以免留下痕迹。
绿领卫见一切妥当,跪在武贞锦面前:“主子,火势渐盛,请主子速速撤出太宸殿。”
武贞锦却并不理会,摆手让众人退下,她站在火海之中,心中无限畅快,望着早已咽气的老皇帝和陈公公,她凑到他们身前从火焰中取出他们脑中的银针,收进袖中,这才安心褪去外衫,将左手手臂摆在火焰之上,任由火焰灼烧肌肤。
就在武贞锦咬牙忍受烈火灼烧手臂时,裴朗湿漉漉的在火场中穿梭,望见武贞锦举着手臂不吭不响,先是一愣,随后冲到她面前揽下她受伤的手臂:“娘娘,请跟微臣出去!”
武贞锦心知肚明,裴朗误会她想要寻死,便不言不语的任由裴朗将她打横抱起,朝着火场外冲了出去。
太宸殿走水,宫殿外早就围满了前来救火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众人齐心协力,却难以控制火势,见假装昏厥的武贞锦被裴朗抱出火场时身受重伤,众人越发惶恐,打水的动作越发快了。
韩元辰和懋宁闻讯赶来,见武贞锦被灼伤的手臂和满面灰黑皆心疼不已。
刚结束宫宴走在回家路上的大臣们被太监们一一唤了回来,守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心急如焚的跪地祈祷。
各宫娘娘们举着帕子哭成一团,想到自己未来将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便哭的越发伤心。
许太医为武贞锦包扎了伤口,又命人给她喂下保命的汤药,武贞锦听闻众人已发现了老皇帝和陈公公的尸身,老皇帝的殡天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院中众人叽叽喳喳,各自争执,互不相让,瞅准时机悠悠转醒。
韩元辰最关心武贞锦,见武贞锦艰难的睁开眼睛,兴奋高呼:“皇祖母,您醒啦!”
武贞锦倚靠在赤玖怀中,做出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被烟气灼伤的喉咙声音喑哑:“陛下可还安好?走水了,快叫人来救火!”
大臣和后宫妃嫔们神色各异,今日这火起的蹊跷,众人皆怀疑武贞锦为了夺权大开杀戒。可现下皇孙依赖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陛下又给她无上荣耀,助她入主中宫,如今陛下殡天,她已是绝对的话事人,无人可轻易撼动。
老丞相今日早早起身,熬到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却不得不站出来主事:“回禀皇后娘娘,太宸殿火势太大,陛下已经殡天了。”
武贞锦先是一愣,随后便皱起眉头,嚎啕呜咽,挣扎着要扑向老皇帝黢黑的尸身:“怎么会,怎会如此......陛下!您丢下臣妾和元辰,臣妾该如何是好!”
众臣心中有困惑,不愿相信武贞锦,纷纷上前围剿:“娘娘,太宸殿宫人向来小心谨慎,为何偏偏今日大婚时走水,还无人发觉。”
“孙大人所言极是,臣也好奇,为何偏偏娘娘一人安然无恙。”
武贞锦并不理会众人的质疑,依旧自顾自的嚎啕、悲切。
赤玖紧紧揽着小姐,韩元辰见皇祖母受伤的手臂在地上摩擦心疼不已,忙凑上前宽慰:“皇祖母,祖父殡天已成事实,孙儿深知皇祖母伤心,可还望皇祖母为孙儿保重凤体,万事以您凤体为先!”
武贞锦本就是做戏,反复蹭伤口她亦是痛苦,额间汗水做不得伪。见韩元辰百般为她,她便顺势再次昏厥过去。
韩元辰吓了一跳,储君多年,天威不可冒犯,他立刻站起身,对众臣厉声呵斥:“天干物燥,走水本就是常事,京中三月来走水的禀报不下数十桩。今日皇祖母成婚,屋内遍地是红烛,你们不知?众位大人咄咄逼人,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