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谢城像以前一样,轻轻的拍着苏乐锡的后背,“梦桂。”
苏乐锡抬头看向了闻霜起,“我开始也不知道瞻言哥和皇帝约定了,不然你的父母可能还活着。”
闻霜起看着苏宁,苏宁看着苏乐锡,“所以,我身上的病,和你有关,对么?乐先生。”
墨疏桐默默的退到苏喻墨的怀里面,被苏喻墨抱着,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呆着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闻霜起在一旁。
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闻思域养了他那么多年,在去世之前一直都没有忘记他的存在。他其实算得上是闻霜起的哥哥,一个非常不称职的哥哥。
谢城开口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但确实都是真的。当时就只传出来,苏乐锡死了。”他差点疯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苏乐锡回头,看着谢城的眼睛,“哥。”
墨疏桐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真的多余。
苏喻墨拉着墨疏桐的手,低声问道:“你是把闻霜起当弟弟看,把闻霜起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看,是吗?”
墨疏桐点了点头,不然呢?不然他这几年不停的派醉生梦死的人到大燕,近乎找死一般的去寻找闻家的后裔,是干什么?吃饱了没事干不是?
苏喻墨在墨疏桐耳边低声道:“难怪玉茗楼总是能够放心一些东疆人在大燕内部徘徊,但是又不做什么大手脚,也不怎么打探大燕内部的消息。”
这个时候,苏宁从袖子里面拿出干净的手帕子,捂着自己嘴唇,不住的咳嗽,吸引了闻霜起他们的注意力。
闻霜起本来想要拉开苏宁的手看一眼苏宁这次又磕成什么样子,可是苏扶已经起身了,闻霜起只能怏怏的把手缩了回去,毕竟他比不得人家的亲哥哥。
苏扶拉过苏宁的手,就看见手帕子上面的血迹,愈发的浓重。闻霜起稍微低头就能看见苏扶手里面的帕子。
第一反应是,又磕了好多血。
第二反应是,这个帕子是他之前给苏宁的。是他用来反反复复包饴糖的帕子,之后为了方便苏宁喝完药之后拿饴糖吃,闻霜起就把帕子给了苏宁。
帕子上面都是糖的甜味,之后闻霜起也忘记了找苏宁要回去。
苏乐锡上前,也看了一眼,但是却沉思了片刻,道:“闻霜起,跟着我过来一下吧,我为苏宁配制最后一味药。”
苏宁拉住了想要跟着走的闻霜起,“乐先生,不应该先把和我说吗?”
墨疏桐上前,“苏先生,过去的事情,我和您,就此了结。剩下的,记得还给闻家就好了。”
这是私人恩怨,谢城也不好继续阻拦,过去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算起来,大家都是错的。可是大家都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指向一条不归路。用着自己的方式,试图保护别人。
苏乐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还,拿命?他欠的太多了,一条命不够还。
□□院花开满地,银边吊兰将亭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墨疏桐他们既然愿意放心,那必然是有所依仗,苏乐锡的软肋是谢城,只要谢城在一旁,苏乐锡就绝对不会对闻霜起动手。
谢家和闻家,关系甚好。
苏乐锡坐在亭子边,随手捏了一片吊兰的叶子,“这最后一方药的药引,要用爱人的心脏,你可以么?”
闻霜起沉默了,“我不知道。”
西疆用药,向来稀奇古怪,能想出这样子的药引,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闻霜起不知道,苏宁爱不爱自己,自己爱不爱苏宁。
苏乐锡笑了笑,“你自己好好想想,一刻钟之后给我答复,可以吗?”
闻霜起点了点头,也随手捏起了吊兰的叶子。
他应该是恨苏宁的,因为在他心里面,假设没有苏宁的存在,那父母就不会要帮苏乐锡,那父母就不会身亡。
纪年十七年,闻霜起十一岁。
从闻霜起记事起,闻霜起就住在皇宫里面,皇后让他叫自己姨姨,叫苏喻墨哥哥,叫苏宁弟弟。
再小一点,大概两岁,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了。
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陪着他最久的是苏宁。小时候,苏宁也要喝药,所以总是哭。
他只比苏宁大了一点,所以谢沫把他和苏宁养在一起。
盖同一床被子,穿一样的衣服,每次苏宁哭的时候,闻霜起就会拉着谢沫的胳膊,帮忙哄弟弟。
一旁的苏喻墨反而被冷落了许多,不过苏喻墨也不介意,等苏宁睡着了,苏喻墨就会拉着闻霜起一起去玩。
御花园里面,东宫的小树林里面,苏喻墨和闻霜起都一起去玩过。最大的苏扶却不怎么参与他们的游戏,苏扶也不怎么和皇后住在一起。
所以在闻霜起的记忆里面,对苏扶的印象很浅。
这个时候,闻霜起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哪里去了,不过皇宫里面他待得挺开心的,也没有特别想那样子模糊的父母。
五岁的时候,苏宁一喝药,身旁就陪着闻霜起,由闻霜起哄着。
宫宴上面只有他们几个人,没有别的人。
那个时候闻霜起特别喜欢苏宁,因为苏宁在他面前特别乖。苏喻墨也喜欢苏宁,趁着宫女不注意就会偷偷的牵苏宁的手,嘴里面念叨:“没事没事,病病很快就会好,好了之后哥哥们也带着你一起去玩!”
苏宁只知道一边喘着气,一边钩住苏喻墨的手,点头。
再大一点,苏喻墨被苏扶单独叫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闻霜起只看到苏喻墨眼睛里面的粉饰太平。
苏喻墨问他:“愿意以后一起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吗?”
闻霜起不明所以,但是没有拒绝:“愿意。”
再过了一年,谢沫单独召见了闻霜起。
谢沫坐在小叶紫檀百宝嵌的花鸟纹圈椅上面,看见闻霜起来了,起身打开了黄花梨的牡丹凤鸟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腰牌。
她也不清楚有什么用,就是单纯还好看,闻思域在斩首前,交给她的。
再加上她和叶雨意的关系,苏陌阳再怎么样都不会阻拦,给就给谢沫呗,又不是要谢沫怎么样。
闻霜起现在能活在谢沫的宫里面好好的,没有仆人欺负,就是在很早,谢翎一入宫,谢沫就召见了谢翎。
这个苏陌阳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亲姐妹,见见面倒是没有什么。
谢翎当天晚上,留宿在了谢沫的宫里面。
谢翎端坐在梳妆镜前面,后面站着谢沫,替谢翎一支一支的把头上面的珠钗,步摇,玉簪钗取了下来,最后再把挽成桃花髻的头发拆散。把首饰一一摆放好,特别是步摇上面挂坠的玉珠链子也是排放整齐。
谢沫把头靠在谢翎的头边,轻声道:“妹妹,宫中险恶,你待如何?这牢笼,姐姐出不去,怎料妹妹也陷进来了。”
谢翎反手替谢沫取下了头上的步摇,金边裹着的步摇,上边雕花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看起来很轻,拿在手上面,确是不输她头上最重的钗子。
谢翎摸着谢沫的脸侧,软声细语道:“姐姐,皇命难违,你也不是吗?不娶谢家女,朝廷之上的人便不承认这个皇位,代代相传的,我们又能如何?”
谢沫轻叹一声,坐在谢翎身旁,双手抱着谢翎的肩,“唉,姐姐不想待在这牢笼里了,妹妹,姐姐想办法送你出去好不好?”
两人的头发交缠着,纠葛着,谢翎往旁边倒,躺在谢沫的怀里面,“姐姐,我不想让他们好过。”
谢沫吹熄了一旁的蜡烛,轻拍着谢翎的肩,眼睛里面泛起了泪花,“莫要犯傻了,前头有爹爹,娘亲和姐姐,干什么都轮不到你。”
谢翎也抹起了泪来,“姐,我不甘心,不甘心,爹爹已经过了,凭什么,我们都要入宫!我……”
心里面的不满疯狂的蔓长着,她知道不可以弑君,不然她连姐姐都保不住,他们家,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只剩下姐姐了,她只有姐姐了。
她一出生就不知道前头还有一个大哥,就算知道又如何?养在皇族手底下,他又能怎么样来帮助谢家,就莫要再搭上一个了。
两姐妹躺在同一张床上面,心里面滑过了同一个想法,这个国君,不如弑了吧。
可是却又一起藏了起来。
我,还有妹妹/姐姐。
之后,谢翎死了,只留下了阿宁,谢沫当时把他抱回了自己的寝宫里面,当时漫天的雪花飘落,谢沫也没有差人打伞,就这宽大披风,把苏宁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面。
“这个孩子,怕是活不过去了。”太医跪在苏陌阳面前,说着小皇子的病情。
“孩子,就叫怜城罢。”谢沫接过一片片的雪花,喃喃自语道。
“叫怜城,倘若我能嫁给那位公子,我必要让孩子叫这个。”
谢翎念了一辈子的那个公子是当时连中三元,位及副丞,后不知是何缘故,降为礼部尚书。
纪年三年开春就筹备着向谢家提亲,筹备了很久很久,三书六聘,三茶六礼,十里红妆,都备好了。
最后只听到她的父亲谢曲意,说,没辙,被陛下定下了。
谢曲意发动兵变的时候,那些外疆人的军服就是他替谢曲意弄来的,花了不少钱,本来当时劫持苏陌阳也应该他来,可是谢曲意不想牵连他了。
之后就是苏乐锡那件事情,牵连了闻家,好在谢沫早早的就把闻霜起接到了宫里面,苏陌阳下令吵家的时候,没有伤到闻霜起。
谢沫全部都告诉了闻霜起。
把曾经告诉了闻霜起。
本意是想要让闻霜起不再继续被蒙在鼓里面,也好早日成长起来,接手京绫六大家里面的闻家,不再让二房继续管束着。
所以闻霜起会一直在宫里面,直到完全长大,而不被闻家里面的人,提前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