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如松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愿意相信他,而且相信他的人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和现任仙督蓝忘机。尤其是夷陵老祖,第一世被他父亲陷害到从不夜天的悬崖上直接跳下去,这样的人居然相信他,金如松其实早就做好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打算的。
魏婴对着蓝湛招招手,蓝湛进到屋子里,顺手把金如松也拉过来,三人在桌边坐下,魏婴拿出天子笑,蓝湛则给自己和金如松各自倒了一杯茶。忘羡二人姿态闲散的样子,似乎是在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共度悠闲的时光,而不是面对曾经的敌人之子。
“对了,还记得你堂兄金凌吗?你想见他吗?”魏婴问金如松,其实当确定金如松的存在,并且确定金如松就在云深不知处,魏婴就跟金凌说过了,金凌当时就恨不得来这里,还是被江澄按住的。魏婴昨天一回来就通知江澄带金凌过来,性急的金凌拖着江澄连夜赶过来,现在,金凌人就在静室的偏室里等着,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当年金如松长期卧床,他们俩的关系其实很一般。大概由于这是小叔唯一的血脉吧,金凌很期待能和阿松重逢,至于重逢后要如何,金凌也没想那么多。
金如松摇摇头,“见了他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还是……先不见吧。”
魏婴点点头,他只是在想着待会要怎么跟金凌解释。
“你们,是真心的吗?真的相信我?”金如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分析过当前情况,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换做任何人,在去过观音庙之后,再遇到他基本都是见到他就会动手,他父亲是仙门百家的大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他父亲死后,一旦他被发现,哪怕他什么都没做,都会被认为坏人的后代还是坏人。况且,观音庙一事他还真做了。
“观音庙的事是我做的,不过,我只是把父亲和赤峰尊的尸体取出来,安葬了他们,我并没有做任何亵渎尸体的事。我可以把埋葬赤峰尊的地址告诉你们,你们可以让清河聂氏去按照他们家的规矩安置。”金如松想着反正迟早要说到这件事,不如自己自首吧,他耿耿于怀的是另一件事,他又问忘羡二人一遍,“你们真的相信我?相信我没有做这些事?”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只是处理了他二人的尸身,把活人炼化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魏婴回答的斩钉截铁,蓝湛在他身边点点头,“不过,你先给我解个惑吧,你是怎么在不惊动执勤的修士,不破坏我的封印的情况下,开启青铜棺,带走尸体的?我确认过封印,真的完全没有破坏的痕迹。”
金如松笑了起来,“其实不难,我拿出我父亲留给我所有的财物收买了执勤的修士,他们就装聋作哑了。至于魏前辈您的封印,您的封印封的是凶尸,防的是修士。我先找法宝一方面化去他们的凶煞之气,一方面压制他们剩下的凶煞气,让他们做不了凶尸。然后等差不多到时机,我再找来贪财的凡人帮我开棺取尸就行了。”
魏婴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很是懊恼,“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这是固化思维了。”
蓝湛则正色回答金如松的问题,“没有证据,不能定罪。当年的不夜天的事我不会再让它重演。我成为仙督,就为如此。”
“是啊,你放心,我们蓝仙督很维护正理的,”魏婴笑容满面的拍着蓝湛的肩膀,“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和蓝湛在调查一段时间后,就感觉这一系列的事,不象是一个人的手笔。观音庙的事,展现了极度的智慧。我调查过执勤的修士,没有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失踪或死亡,所以要调查是否有人被收买,只要确定时间,那些受贿的修士,一个都跑不了。但是活人炼化这件事则展现出极度的凶残,假设观音庙和活人炼化是同一者所为,那么那些修士是不会有人还活着的,毕竟死人的口风才是最紧的。”
魏婴伸出手拍拍金如松的头,“好啦,阿松你放轻松,在我们这里,是不会轻易把你交出去给仙门百家泄愤顶罪的。你小孩子家家的,该干嘛干嘛,既然进了蓝氏就好好在这里待着,有事也有我们蓝仙督顶着呢,你就放心吧。还有,金凌就在隔壁哦,你要不要……”
“我,我……”金如松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一直以来压在他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也的确小了很多。其实泽芜君一直跟他说,不要害怕,他会保护他的。但泽芜君倒下那一天,金如松真的就觉得自己完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所有人都会对他欲除之而后快。但今天,魏前辈和含光君都说,他们相信他,他们不会任由别人没有证据就给他定罪,伤害他的。金如松低着头,想说些什么,但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时候,金凌直接从窗户里翻进来,他根本不敢看蓝湛一眼,只是快步走到金如松身边,一把就抱住他的肩膀,“阿松,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堂兄。来来来,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跟我走吧。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啊?这件事解决后你有什么打算?回兰陵吧,你知道吗?那些长老啊、家族事务啊,麻烦死了,我真缺个帮手,你回来帮帮我吧……”
金凌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把金如松带走了,魏婴和蓝湛也就这么让他们走掉。他一个人造成的动静比一群人都大,蓝湛其实有点想禁言他了。等金家兄弟走远了,江澄进到屋子里,他坐在忘羡二人对面,神色有点疲惫。这段时间他真的很累,草木皆兵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金凌这臭小子还喜欢顶嘴,江澄好几次差点就要用紫电抽人了。
“真的不是他?”江澄有点闷闷不乐,他对金如松的感觉说不上好或者坏,反正金光瑶的儿子,要让他有什么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厌恶反感,好像也谈不上。他更希望金凌能和他保持距离,不接触是最好的,金如松一直留在蓝氏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江澄知道自己越来越管不住这臭小子,算了算了,只要金如松真的没有起坏心,他也别枉做恶人了。
魏婴和蓝湛都对着他摇摇头,魏婴拍拍他的肩膀,“你信不过他,还能信不过我吗?有我在,是不会让他伤害金凌的。”
“那,排除了金如松,一切不是又回到起点了吗?又要重新再来一次吗?这见鬼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就抓不到这个人了吗?”江澄烦躁得一连灌下两杯茶,金凌这臭小子越大越难管,江澄觉得再这么熬下去,头发都要掉光了。
魏婴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反正你又找不到娘子,形象什么的,不重要,不重要。”
“你!”江澄勃然大怒,要不是蓝湛就坐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江澄舍不得用紫电抽金凌,还能舍不得抽魏婴吗?“你也就狐假虎威吧,还要不要点脸了?”
“脸?脸重要还是娘子重要?”魏婴一脸得意的摇摇手指,“你啊,就是假聪明,舍不得脸面娶不到娘子,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我看你以后怎么跟江叔叔和虞夫人交代!”
“还娘子,你才是被下聘的那个。”江澄说完这一句,掉头而走,这里是待不下去了,他还是回客房清净清净,再呆下去蓝忘机在这里他都想抽人,到时候三个人打成一团,那两个不要脸说不定会联手,他才不想自找苦吃。
江澄走后,魏婴这才笑得一脸乖巧讨好的看向蓝湛,“蓝湛,我刚才是逗江澄的,你,不会生气吧?”
蓝湛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看着他,一直看到魏婴不自觉的瑟缩起身子,笑容都快僵硬在脸上。蓝湛忽然起身,将魏婴公主抱在怀里,向着里屋走去。
“蓝湛?”魏婴还在不明所以。
蓝湛步伐越来越快,“无事,只是确定下谁是夫谁是妻。”
魏婴笑得一时说不出话。
那么问题来了,含光君如愿了吗?洞房了吗?确定好谁是夫谁是妻了吗?
很遗憾,没有。
他们两人才吻在一起,衣带都还没解开,那边思追和景仪已经在院子里喊起来了,“含光君,魏前辈,你们在家吗?先生请你们去趟雅室,他有事找你们。”
哈哈哈哈……魏婴一把推开蓝湛,锤着床大笑出来。
蓝湛坐倒在地上,脸比锅底还要黑。好吧,又一次天不遂人愿,蓝湛在心里盘算着,其实吧,也不用一定要在静室,换个有新鲜感的地方也不是不行……含光君,醒醒吧,还是先把眼前的大事解决了吧。
叔父找忘羡二人其实也没什么事,他正好遇上江澄,听江澄说了金如松应该不是暗中下毒手的人。叔父也担心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更担心屡次做无用功的两个人会不会懊恼。这才找来二人想要宽慰宽慰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破坏了蓝湛的打算。
叔父抚了抚胡子,他认同两人对事件的处理,当年仙门百家没有一点证据就凭借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就给魏婴定罪,因为当年穷奇道上,蓝氏一下子损失了数十名弟子。这场血案让他们无法站出来为魏婴说句公道话。包括现在,魏婴已经是蓝湛记上族谱的道侣了,但族内依然有人对此很不满,认为此举对不起在穷奇道上无辜丧命的弟子。蓝先生、蓝曦臣包括蓝忘机都没办法彻底消除这些声音,毕竟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蓝湛想的不过是,要不就带魏婴离族别居,反正让魏婴一直住在家规四千条的云深不知处,也是挺难为他,实在过不下去,干脆就走吧,反正这个家里有叔父,有兄长,已经足以了。
叔父很能体会魏婴和蓝湛对金如松的庇护,毕竟如今没有一点点证据证明金如松是主使者,仅仅因为他是金光瑶的儿子就给他定下罪名,这不是当年发生在魏无羡身上的事件的重演吗?他这次也不愿意看到正义再次被捂住嘴巴。
“那么,线索是不是又全部中断了?你们还有新的线索吗?如果不是金如松,你们还有别的怀疑对象吗?”蓝先生问出这句话时,他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得到否定答案后,要好好的安慰安慰白忙碌了几个月的两个人。结果这两人对他点点头,蓝先生的眼睛都睁大了。
“叔父,我们的确有新的怀疑对象,这次,我们的把握更大,”魏婴故意笑得一脸阴险,“我刚跳崖的那几年,仙门百家一直提心吊胆,枕戈待旦,不就是担心我贼心不死,夺舍回来找他们复仇吗?所以,我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了?”
蓝先生很上道,立刻跟了一句,“忘了什么?”
“忘了我们都是修行之人,除了我,别人也可能会夺舍回来啊,”魏婴摸摸鼻子,“拿活人炼化成凶尸,有这个阴狠的心思,大胆的想法,绝顶的头脑,又研究过凶尸,研究过阴铁和阴虎符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金光瑶?金光瑶他夺舍回来了?”蓝先生第一反应就是金光瑶,在他接触过的人中,只有金光瑶的头脑能和魏婴媲美,但论阴险,他比魏婴强太多了。
魏婴摇摇头,“不,金光瑶事情太多,他并没有时间研究凶尸和阴铁,真正握有阴铁,研究过凶尸的,只有一个人——薛洋。”
魏婴掰着手指算给叔父听,“薛洋作为金光瑶的好友,知道当年阿松死亡真相并不奇怪,说不定他还参与其中。当初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阴铁和阴虎符,我猜测是苏涉拿走的,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藏起来的。作为修行之人,薛洋足够聪明,事先准备好夺舍的身体并非没有可能。而且,他回来后,继续研究阴铁和阴虎符,所找上的那些人,都是明面上和金光瑶有仇的,所以金如松是个多好的靶子啊,推出去当替罪羊再合适不过了,他和金光瑶是朋友,但这样的友谊他就会对金如松照顾有加吗?我算来算去,如果说这一切不是金如松做的,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只有一个——薛洋,再无其他人了。”
“叔父,综上所述,我认为,就是薛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