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说起傅厌,他一直都是个难评的人,不爱表达,不会对某些事表现出特别或兴致,对看不上的倒能分分钟挂脸。
这也许跟他那位一棍子能打死好几个人的司令老爹有关。
M国有传闻,傅厌从小就被关在密室里学习各种武器理论,刚到军校法定年龄便被傅胜远送进来,摸爬滚打了几年,一跃成为青年代望而却步的翘楚。
"没有天生的蠢货,只有懒惰齁咸的绿菠萝。”江郁总吐槽军校派发下来的衣服颜色不够亮,死气沉沉没个人气,他喜欢躺在滚烫的马背上,戴着黑色的护目镜,一只脚踩着马厩,另一只耷拉下来,时不时对着的傅厌的宽肩来一下。
“你不是马上回去了么,以后也不用穿了。”
“还有几天呢,”这是亥年的夏天,大旱,到处都是看着半死不活的绿植牲畜。江郁从马背上跳下来,坐到傅厌旁边,“我看军校要解散了,上个月走了这么大批人,怕不是各国招兵买马,准备打仗呢。”
傅厌从听到这个消息后脸就拉的很长,鼻子里冷冷嗡了声,余光一扫,又见江郁吊儿郎当的咬着草根戳马腿,语气有点不爽;“我看你挺期待。”
“大哥,这可攀上国家队了,”
江郁搓搓手,一把吐出嘴里的草,煞有其事的说,:“联合军校再好充其量也就是个顶尖培训班,回去给的那可是实职,带国标的。”
傅厌站在迎风处看着他:“你想过没有,万一.....”
忽而一阵风沙卷起,树荫投下的阴影伸出爪子来,变得又细又长。一动一响,一动一响,吹的人脑门直发凉。一条红色的带子被抓上高空,盘旋着迟迟没有落下,直到远的看不见了,风才停。傅厌咽下话茬,想去捡,还没动,就见赵竞从另一头跑过来,两只手放在嘴边狂喊:“傅厌江郁,搞快!a级训练赛,傅司令亲自来了!!”
江郁注意到傅厌的易图,正想着这货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一听傅胜远名字,拉着傅厌就开始跑,“卧槽你爹来了,咱得去占个好位置呀。”
于是三个穿着绿菠萝的少年半拉半扯,飞速消逝在旷野中。
众所周知傅胜远一般不看这些小辈的东西,什么训练赛,考级赛,只要是军校的请柬本子递过去,无一例外都拒之门外。
显然这次有点意外了,更让人意外的是训练赛的人流量。
从方圆一百米开始,放眼望去全是穿着军装的精英们,护目镜来不及卸下的,步枪直溜溜端手上的,还有为了看步枪穿着花裙子站在看台外的女同胞,乌泱泱一片,直到傅厌这行人跑过来,场上笑的不笑的都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道。
赵竞大嘴一咧:“还得是傅哥爹呀。”
“有爹的孩子是个宝呀。”江郁停住脚跟,突然抬手扒拉了两下头发。
然后他高高扬起了头。
傅胜远坐在台上,身着深绿,只有头顶那顶军帽黑如泼墨,他的腰杆挺的笔直,一手拿着花名册,眼神在什么地方顿住了一秒,而后直直看向傅厌。
不同于父亲看儿子,傅胜远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官味儿朝着傅厌望去。
“冒昧来访,各位不要拘束,听说这一届出了几个不错的小子,”跟傅厌隔空对视了几秒,他的目光扫过下面这一群,声音很洪亮。
手指正划到花名册的第二位:江郁。
几乎不用费劲,他立马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于是傅胜远指着他说:“你就是江郁吧。”
这句用的是肯定。
唰的一下,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着同一个地方射去。
江郁站在视线中心却浑然没有一丝胆怯,他甚至还向前走了几步,而后爽朗一笑:“傅司令好。”
“是个不错的人才。”傅胜远客气的点点头,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是傅厌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他阴沉着脸,从听到江郁名字那一刻就攥紧了手,他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江郁面前,整个人显得又闷又凉:
“您调查他?”
傅胜远没想到对着这么多学生,傅厌会如此下人面子。
跟他那个早死的娘一样不知轻重。
他习惯性眼睛一眯,重重的哼了声。
这下谁都听出来是傅司令不高兴了。
“这两人你追我赶的情事闹这么大,傅司令怕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有个矮子在后面窃窃私语。
“不是吧,人江郁的成绩在整个队里也是数一数二,他傅老子有什么不同意。”脖子系着蓝方巾的女人说。
“就是就是,娶个美娇娘也不一定震的住他家这位。”有人附和道。
赵竞乐滋滋看着说话的帅哥美女,开心的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冲江郁使眼色:“我就说你俩绝配。”
江郁倒没所谓,只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勾了勾傅厌的手指,算是哄了。
他从男人身后站出来,一双眼睛异常清澈:“能被傅司令调查是小子荣幸,说明我有几分本事,不知道司令这次来可是带了什么好消息?”
傅胜远常年身居高位,可以说是自傲非凡,他可不信这么个人来一趟只是为了看场普通的训练赛。
果然,傅胜远的表情变了:
“哦,差点忘了正事。”
傅胜远嘴上不说,心里愈发不快活。
这个江郁怕是下了不少功夫,竟让的这么多无知小辈为他辩护,包括他的好儿子。
他恢复那副庄严的模样,手捻着花名册,还是众人敬仰的司令,随后眼珠子一转,“我这次来——是想挑几个苗子去佣兵团。”
此话一出,底下可真正是炸了锅。
江郁脸上白了又白,心里有个古怪的重力把他往下拉,下一秒又好像掉进了炽热岩浆里,咕噜噜冒着泡,烧的人血管要爆炸。无数次的训练,无数个熬人的夜晚,身上好了的没好的伤疤都在疯狂叫嚣,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M国佣兵团,所有毛头小子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的王牌军队。
他下意识看向傅厌。
后者身形一僵,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
傅胜远似乎是舒服了,脸上肌肉一卸力,朗声念起花名册上的人名来,读到第三个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军校综合排行榜前七的最后三位。
“哎,还真按实力来的呀,恐怕是有钱也塞不进喽。”赵竞想起自己那点可怜的评分,转身就要往旁人肩上靠,面上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江郁,你做人还是太成功了。”
他等了好几秒发现无人回应,不由得嘴一瘪:“怎么,佣兵团还不够你的抱负么。”
江郁还是没动静。
此刻他终于猜到了傅胜远的目的,先前的那种亢奋已经归于平静。
他淡淡的望向台上,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的乱糟糟。
赵竞看看傅厌又看看江郁,闭嘴不说话了。
傅胜远还是没让人失望,他两步做一步往台前走,似乎这样能把喜讯传的更近一点:“江郁,你本事很大,那么佣兵团少校的位置,有兴趣来试试吗?”
这句话直接让整个场地的气氛达到燃点。
众人的眼神又炽热起来,或是羡慕,或是贪婪,或是不甘,但江郁这个病秧子确确实实把能力狠狠的碾在了他们脸上。
可江郁很不认同,他突然就笑了:“傅司令,您既然查过我的身世,应该是知道我的家远在穷乡僻壤,它不属于M国,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您的国家会派兵去扫平那里。”
江郁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不久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作为军人,我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