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初夏 第4章 跟我出摊

黄晟的战术就是拖延，今天拖明天走，明天拖后腿走，总之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不知不觉，黄晟就跟只牛皮糖似的越粘我越紧。

早上我去上学他跟着我到校门口，傍晚我摆摊，他帮我拿货架，同学奇怪地问我他是谁，我不好说是捡回来的流浪孩，只好说是家里远房亲戚家寄养在我家的弟弟，出来社会实践的。

他还挺勤快，看到顾客走过，热情地招呼，递衣服端凳子的忙得欢。

嘴巴还甜，哥哥姐姐地叫得火热，衣服一穿又是变着花样地夸赞，还充当免费的手机摄影师。

有了他，本来就好的生意更加火爆了。

一个星期后，他白了。

两个星期后，他圆了。

一个月后，他高了。

我却寝食难安起来，因为周围经过的人越来越好奇一个少女带着一个不上学的男孩，天天晚上来练摊，是家庭破产了吗？

我严肃地问黄晟：“为什么不上学？”

他痞痞地反问：“为什么要上学？你不也是出去摆摊吗！”

我？

我撕着他的耳朵吼：“我这是勤工俭学！和你辍学在家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吧！”

“我再给你一个星期，你给我回家去上学。”

他捋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一个个伤疤！

我再也说不出让他回家的话来，万一被杀在家里面怎么办！社会上又不是没有这种新闻，父母离异，伙同新女友（男友）谋杀亲子，令人触目惊心。

我不能让这样的惨事发生在黄晟身上。

我带他回了福利院，请求福利院帮忙安排他上学事宜，因为和福利院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而且，黄晟也算是福利院中的常客了，所以院长二话不说的帮了忙。

“你有没有身份证啊？”我问他。

他茫然地看着我。

好吧，那就借读好了。

第一天上学，我陪着他去。放学，我在门口等他回。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给了他一辆自行车，让他自己骑车去，告诉他怎么走，几个红绿灯，每天给他10元让他自己买饭菜吃，放学了自己回家。

想不到养孩子还挺有趣。他自己乖巧地上学放学，回家做作业，抽空会把我们俩的衣服洗掉，家里脏了他也会打扫。

摆摊回家，肚子饿了，我就煮鸡蛋青菜面给他吃，这样做过几次后，他也就学会了下面，后来越学越多，炒饭、排骨汤、红烧肉啊，竟然做得比我还好。

难怪世上有这么多人喜爱养宠物，热闹呀！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突然多了一样陪伴，一样牵挂，习惯了，就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我想我突然养了个流浪儿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一下我家人？

我就真的这样说了。

我父母都不敢相信我说的话，好久理会过来我说的话是真的。

我爸铁青着脸说：“拐卖儿童的罪你听说过吗？”

我妈说：“初夏，你从小我们很少干涉过你，你从普高辍学读职高，我们最后同意了。你要晚上去摆摊挣钱，我们表示支持。你和同学合买房子，我们帮助你办手续。甚至，你提出想要搬出去一个人住，我们也立刻给你买下了房子。但是，这个流浪孩子的事情，没的商量。”

“你自己都没成年，你哪来的资格去抚养一个10岁的男孩子呢？你自己将来要不要工作结婚生孩子？”我爸气得直喘气。

我妈赶紧让他含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送到福利院去，我们可以适当补贴一点生活费。”最后我妈拍板了。

我爸让我最近回家住，他每天开车接我。

我告诉我要摆摊，于是他干脆每天把车停在我摊位附近。

我彻底没辙了。

他们给了我一周的时间去解决，否则，由他们出面。

黄晟，他每天都是那么乖巧，早上会主动出去买早饭回来。

作业上老师打的红色五角星，他总是欣喜地拿给我看。

他总是早早地在学校做完作业，晚上我出摊时，给我帮忙。连周围的摊主都不听地夸奖他，打听他爸爸妈妈是怎么把他教育得这么懂事的！

只是提到他的家人时，他就变得很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小弟弟，姐姐也未成年，你还是去福利院吧！”

万一，他又从福利院溜走了呢？万一他走投无路时又回家被打死了呢？万一他在福利院背别人领养走了呢？

他这么乖巧，这么听话，这么勤快，这么聪明。每当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我时，我看到了全然的信任，仿佛，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不是我的全世界。

我还有父母，还有一个学霸姐姐，还有老师同学，还有……

今天是第六天了，我正好休息。

我带着他去商场买了身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我希望他永远做个光光鲜鲜的孩子。

然后带他去了游乐场，只要是他喜欢玩的都陪他玩了一遍。还好他不玩什么过山车、蹦极之类的极限游戏。

糖葫芦、棉花糖，只要是别的孩子喜欢的我都给他买。

他终于觉得不对劲儿。

当我告诉他，我只有16岁，未成年人无法领养孩子时，他竟然笑了。

我呆住了。

他笑着问我：“你想领养我？”

不然呢？

我又是供他吃住又是带他摆摊又是送他上学，不是领养是什么？

赡养吗？

“所以你接下来想抛弃我？”他的思维跳跃跨度很大。

“你暂时回福利院去住，继续上学，我会经常去看你。”我跟他打着商量。

“你几岁成年？”他突然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十八岁啊。”

“还有两年，我可以继续去流浪。”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去上厕所了。

把手上的一个塑料袋递给了我让我帮他拿一下。

我接过来，耐心地等他回来。

20分钟后，我在男厕门口喊他名字，无人应答。

30分钟后，我着急地冲进了男厕所，一个男人吓得直往外冲，我一眼看过去，没人！

人呢？

黄晟就这样招呼也不打的走了！

我打电话给福利院，不在。

我去馒头巷找郭师傅问，没见过。

那四个小乞丐也对天发誓说没见过。

我失魂落魄了好久，半夜好几次梦见他浑身是血的叫唤我：“姐姐，姐姐，姐姐救我。”

醒来我摸到了自己满脸的泪水，连枕头都被打湿了。

为什么，我救人不能救彻？

为什么，我不能另外给他一个更加妥善的安排？哪怕把我的房子让给他住，我回家去住也好啊！

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他连学都不上了，好不容易给他安排好的学校啊，老师打了许多红五星的作业本还摊在我桌上呢！

一天半夜，我又做噩梦了，醒来口干舌燥的，就爬起来倒水喝，好像听到门外有什么声音。

我立刻扑过去猛的打开门，一个身影从楼梯口纵跃而下，我立刻穿着拖鞋去追，路灯把少年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拐弯处，我就要追不上了，干脆啊哦哟地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黄晟——救我——”

小少年从拐角处一点点退了回来，着急地来到我的身边，扶起了我，连夜上了医院。

我很高兴我的脚扭伤了。

这一个月来，他头发长了，打着结，白衬衣变成了灰衬衣，纽扣只剩下两个，身上瘦得皮包骨头。

当我要留下他，让他继续上学时，他倔强地摇头。于是，我把他摁在床上，打了一顿屁股。

一边打，我一边问上不上学？然后一边落泪。

因为他太瘦了，屁股上根本没肉。

我滚烫的眼泪落到了他的大腿上，他猛地转过身抱住了我。

告诉我，不要哭，他去上学。

我跟同学打了个招呼，把他安排住到和同学合资购买的小院里，逼着他继续上学，给他足够的钱。

白天，我同学搀扶着我去上课，晚上，他还跟在我后面去出摊。

当我爸爸坐在车上看到一个半大的男孩子跟前跟后地在摊位前忙碌时，气得心脏病又要发作，幸亏我妈赶紧安抚他。

两人来到我的房子里面，三天两头过来搜查一番，直到没有任何别人入住的痕迹，才算罢休。

又警告我；“离那个小男孩远一点。”

我告诉他们，他在我这边勤工俭学挣学费。

“我们不要你挣的这点钱，你别出摊了。”

这是我的一片心血，我压根不理睬他们，而且，每天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他们傻我可不傻。

上学说穿了，不就是为了谋生嘛！

不过，看我爸这样，我也心软了，不想跟他们争执下去。

我就答应了每天放学跟爸爸回家，摊位暂时让同学去管理。

这场风波才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