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欢未歇 第2章 第 2 章

太奇怪了吧。

敲响毕业的那刻时钟，就是在宣告着告别。

和同学挥挥手，就这样笑着说下次见。

然后再也不见。

多年后再见到老同学，都会迟疑对视，相互寒暄，报上名字，再回忆从前的青春岁月，说两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才能从记忆深处挖出同学的模样，终于对号入座，后知后觉对方是谁。

但她看见一个侧脸，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甚至一寸寸扫视对方的眉梢眼角，还注意到对方高挺鼻梁侧的阴影，还有十年前不曾出现的眼镜......

还好庄落昊没有抬头，要是抬头就看见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那多尴尬啊。

难道要像偶像剧那样，扬起灿烂笑脸，相互对视，再说你好吗？

要是庄落昊早已忘记她的名字，就更是尴尬了。

毕竟都十年了，什么都有可能。

相亲对象还没来，而贝镜落座的位置，恰好背对对方。她长舒一口气，给自己点了杯冰咖啡，顺便给李红玉女士汇报自己的地点，再接受对方一连串的叮嘱和注意事项。

做完这些后，她只是低头喝着咖啡，并抑制住自己回头望的冲动。

刚刚没打招呼，现在回头看，简直是怪上加怪，怪到家了。

咖啡很苦，但会有奶油的回甜，喝到最后会觉得咖啡也是甜的。说起来，贝镜以前不爱喝咖啡，甚至是一点苦都不爱吃，她喜欢喝果汁、喝酸奶，最喜欢喝的是养乐多。

在别人都是优乐美的时代里，她爱带着一排养乐多去学校，后来变成了同桌给她带。

哦，同桌就是庄落昊。

胡思乱想过后，相亲对象还没到，贝镜看了眼时间，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个小时。

她不喜欢迟到的人，或许这也是对方委婉的拒绝？

贝镜尽量平静地和李红玉女士述说了这个事情，以免李女士觉得她掺杂私心。

但说完之后，她是该走还是不该走？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背后的庄落昊走了没。

他走了吗？他看见自己了吗？

不过就算看见背影也认不出吧，她松了松一直笔挺的腰杆，有些泄气地喝着咖啡。

她像缩头乌龟，连回头都变得困难。

李红玉女士很快发来了消息：【糟糕！我没有看到消息！苏医生临时有手术，说是不确定时间，我忘记告诉你了。】

难怪她发的好友申请没有通过，原来是在做手术。贝镜了然，外科医生总是救死扶伤，确实会有很多突发状况，她理解。

然后李红玉女士又发了语音过来：【苏医生说他让表弟过来了！说是你们先吃饭，不用等他！】

【他表弟早就到了。】

贝镜......也没见到所谓的表弟。

相亲的时候还带表弟？这位表弟多大？

要不要点儿童套餐？

李红玉女士的嗓音洪亮清亮，贝镜连忙按低音量，无奈回她：【妈，我也没见到那位表弟，他表弟叫什么？是不是没找到位置？】

李红玉女士：【他表弟叫什么来着，我再看一眼消息。】不多时，李红玉女士愉快说道：【叫庄......庄落昊！】

什么？贝镜好像没听清，李红玉女士的语音自动往下播放：【小伙子就叫庄落昊，说是很帅一个小伙子。】

像是停留在身体里的本能，贝镜霎时往后看去，视线茫然地落在男人身上。而身后的人，也正目光深沉地盯着她，贝镜就这样撞进他眼里，浑然忘了反应。

视野中的男人褪去了青涩，本就粗犷的轮廓越发深邃立体，此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漆黑浓郁，让贝镜有种他一直在等她回头的错觉。

这个错觉让心头都酸了一下，她正要开口喊人的时候，门口有人推门而入，嗓音温和：“庄落昊，那位贝小姐没来吗？”

他缓步走近，笑着说：“你坐错位置了，在D26桌，在前面两桌。”他伸手往前指，正巧看见侧身回眸的贝镜，便扬起歉意的笑：“贝镜小姐？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一言不发的男人放下菜单，极具压迫性的视线从贝镜身上移开，淡声道：“看错了。”

随着庄落昊在视野里不断放大，贝镜瞳仁微缩，左手捏着椅背，需要很用力才不会让自己失态，她像每一次开会那样扬起亲切笑意：“没事，事发突然，苏医生也不是故意迟到。”

苏医生正想笑一笑，旁边的庄落昊眼神更冷了些，嘴角绷得很直，弧度甚至往下，眼皮一耷，显得十分冷漠刻薄。

苏医生原本想示意庄落昊可以回去了，但对方已经拉开椅子坐下，再开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脾气好，没在意庄落昊的冷脸，只和贝镜再次道歉：“不好意思，耽误太长时间了，原本是让表弟过来说一声，结果他还坐错位置。”

“没关系。”贝镜收回视线，不再去注视庄落昊，只收回捏到发白的手指。

所以庄落昊知道今天相亲的人叫“贝镜”吗？他是没认出来？还是不想认？

苏医生刚从医院刚来，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他缓了缓气氛：“我是苏木泽，这是我表弟，庄落昊。”

贝镜的视线平移，再次黏在庄落昊脸上，离得近了，更能发现对方和十年前的变化，眉眼深邃，却没有那种爽朗的笑容了。

但依旧是这个人。

她控制着嗓音，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紧张：“贝镜。”

庄落昊淡淡地瞥她，金丝边眼镜并没有让他染上文雅儒雅的气质，像是在暴徒身上披了一块布，还是那么凶。

在沉默对视的这半秒钟，贝镜心尖直颤，秀致的眉微蹙，重复道：“我是贝镜。”

庄落昊冷冷地扯动嘴角，语气淡漠，吐字清晰：“庄落昊。”

好久不见......贝镜有些无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一句，好久不见。

但她已经错过了开口的时机，没能第一时间自若地寒暄，现在每一刻都显得尤为尴尬。

实在是这个见面时机太过巧合。

一座城市很大，离别也很遥远，大家各自散落在人潮之中。所以她没想到相见是这样的意外，又这样的迅速。

还是在和别人的相亲餐桌上遇见。